“请刷身份证！请刷身份证！请刷身份证！”
卓青走到关口, 一个圆圆胖胖的机器人在他头顶疯狂转悠。
他对着机器人笑了笑，掏出一张卡片。
机器人眼睛扫过那张卡片，又扫过卓青全身, 放卓青过了关口，飞向卓青身后的人。
“你在关口耽误太久。”早就已经出海关的万煦皱眉。
“那个机器人太有意思。”卓青笑道, “忍不住调戏了一会儿。”
“小心被拘留。”万煦没好气道, “接下来去哪？”
“当然是去八宝山公墓。”卓青道，“给自己献花！”
万煦嘴角抽搐。
他抬头看着头顶穿梭的透明高架桥：“坐地铁, 还是快速公交？”
“都想坐！”卓青兴致勃勃。
万煦叹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开始寻找合适的路线。
距离他们厉害, 已经过了一百年。现在的帝都，已经和他们记忆中完全不一样。还好手机地图还是一如既往的方便。
……
卓青和万煦来到鸿蒙大世界之后，在师父和同门的教导下, 认认真真上了一百年的学，万煦如今已经是元婴真君，离推开元神大门只差一步；卓青也已经结丹成功, 破丹成婴在即。
两人决定结伴出游，寻找晋升的契机, 这时候, 门派祖师爷突然回来，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在他们原来的世界, 出现了一个超脱规则的存在。祖师爷让他们把那东西带回鸿蒙大世界，不然会引起规则混乱。
“说起来，那东西也是你们的锅。”毛绒绒的祖师爷当着他的徒子徒孙的面，一边伸爪子抠着他毛绒绒的屁股, 一边道。
“你们不是拿了个龙脉真灵进修仙界，然后让它吸了真龙之气又放回去了吗？它居然成了气候了, 啧啧，真是奇迹。”
“还有那个姓何的风水师，在地球都能突破炼气期的那个，和龙脉真灵共生了。这俩不是冤家吗？”
“总之，把这东西给老子带回来……啊，邵翎你个混蛋！为什么揍老子的头！”祖师爷气呼呼道，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另一个祖师爷温和道：“不要在后辈面前做不雅的行为说不雅的话。手放好！”
毛绒绒的祖师爷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放下了抠屁股的手。
……
咳咳，总之就是这样。
两人因为祖师爷的大神通，暂时回到原本的世界收拾他们自己留下的锅，并且度个假。
他们的师父抱怨，他们俩学习太努力，必须放松一下。
在修炼中找到乐趣的卓青，根本一点都不像放松。但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也无可奈何。
在全息游戏里修炼！能不乐趣吗！我可以再打一百年游戏！
修炼就是做研究的万煦：……
师父说得对，卓青必须放松一下，不能继续“学习”了。
有了祖师爷的大神通，他们轻松伪造了这个世界的身份，回到了物不是人也非的故乡。
在离开之前，卓青和万煦，给科技革命开了个头。
就和第一次、第二次科技革命一样，科技革命一开始，整个世界就日新月异。一百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
比如现在，火星和月球已经成为地球的殖民地，普通小康家境的地球公民，都能每年去旅游一次，就和曾经出国旅游一样轻松。
甚至在月球和火星上，已经出现了“原住民”，即出生地户籍地在月球和火星上的人。
曾经地球上的文学作品经常幻想，有了外星殖民地之后，地球原生人类会不会和外星殖民地的人产生冲突——当年地球上的殖民地和宗主国之间也出现了矛盾。
但目前，这种事还没有发生。
毕竟原本月球上和地球上不存在土著居民，而人类对于星球的归属感，显然比同在一个地球只在不同地区的归属感强太多。
至少华国，在文化和传统的束缚下，无论是出生在哪里的华国人，都没有自己是外星人的意识。
在他们看来，华国不过是扩张了国土而已。
无论是月球还是火星，这里仍旧是华国。
当华国把红色的旗帜插遍整个银河系的时候，整个银河系都是华国。我们对自己身份民族的认可，并不在于土地，而是在于血脉。
卓青想，除了历史之外，大概华国现在的强大，也是民族认同感空前高涨的原因之一。
万煦却不认同。因为华国还很羸弱的时候，民族认同感也没少多少。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路放低音量吵吵闹闹，上地铁下地铁，转公交下公交。
旁听者都露出迷之微笑。
这俩虽然在吵架，但一看就是一对。
这哪是吵架？明明是虐狗。
不过这俩小伙子争吵的内容真有趣，很哲学，不愧是年轻人。
他们肯定还是大学生，才会讨论这些玄之又玄的问题。唉，我们老了，都只想着一日三餐吃什么了。
上班族们露出惆怅的神情，开始怀念自己挥斥方遒的学生生活。
……
卓青和万煦来到八宝山公墓面前的时候，停止了争吵。
八宝山公墓全称八宝山革命公墓，是华国规格建制最高的园林式公墓，安葬着华国开国以来开国元勋、著名科学家、国际友人等。它也是华国著名爱国教育基地。
能葬入八宝山公墓，对大多数华国人而言，是国家和人民对其最大的褒奖。
卓青知道自己的成就够资格进入八宝山公墓，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葬入了八宝山公墓。
他不是把遗体捐赠了吗？
还是说，一百年前的那群人，没有找到自己的遗体？
卓青进入了八宝山公墓的官方公众号，下载了关于自己的导游语音，带上蓝牙耳机，好奇的听导游会怎么介绍自己，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
万煦也很好奇，分了卓青一只耳机。
听了一会儿，卓青和万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当时国家的确没能成功回收卓青上天的卫星。但华国专门拨出款项，耗时五年，愣是从天空，把那块失去了联系的废铁给拖回了地球，拖回了华国。
那时候，大长老已经退休了。但他杵着拐杖，亲自来迎接这个他最喜欢的小辈回家。
卓青的“尸体”回来的时候，因为低温干燥，没有腐烂，成了冻干尸体。
这是卓青离开自己的身体之前，专门做的处理。
他不知道地球什么时候会找到自己——也可能不会去寻找自己。但如果找到了他的身体，他希望自己还能给地球、给华国留一点东西。
随着卓青的“尸体”回来的，还有卓青好好保存的音讯遗言。
卓青在遗言中反复叮嘱，他的遗体一定要为科学做贡献，别一把火烧了。
“等研究完了，再烧也不迟。”卓青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大长老记忆中一样带着晚辈的撒娇和吵闹，大长老泣不成声，哭得站都站不稳。
卓青闭上眼睛。
大长老最终实现了他的愿望，他的“尸体”被捐赠给了全世界的科学家。所有科学家都可以申请参与这个研究项目。
但即使是冻干后的“尸体”，也有保存限制，何况他“尸体”上留下的秘密并不多。
十年后，科学家们成功培养了二代三代细胞标本之后，卓青的身体组织得以被火化安葬。
这时候大长老也还活着，还能杵着拐杖行走。
他亲自艰难的抱着卓青的骨灰盒，安放到了一个单独的墓中——八宝山公墓占地面积有限，大部分人都只能进入墓室墙中，统一安放。能有单独墓葬的人，除了开国元勋之外，都是对华国做出了不亚于开国的卓越贡献。
卓青显然是其中之一。
大长老不仅亲手将卓青安葬，他还在自己没退休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让当时很多人反对的决定。
卓青安葬之前，他的墓葬已经修好。而他的墓葬中，已经葬下了一个人。
那时候华国还没有开放同性婚姻合法化，这里却葬着一对在所有人眼中，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的同性情侣。
这个墓，是卓青和万煦的合葬墓。
正如卓青多次强调的，他所有成果中，都有万煦的一分努力。大长老听在耳朵里，记在了心里。虽然外人怎么评价，大长老无法左右。但他至少，可以给万煦迁墓，让卓青和万煦在死后合葬，并在万煦的墓志铭上，写明是万煦和卓青一起，证明了黎曼猜想。
这个决定很任性，但大长老力排众议，为卓青任性了一次，即使这让他在百年后饱受诟病。
毕竟，万煦证明了黎曼猜想这件事，只有卓青一个人反复念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卓青揉了一下眼睛，眼睛中进了沙子。
万煦给卓青递了一包再生纸，擦眼泪和鼻涕。
“去给大长老打个招呼？”万煦问道。
卓青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作为已故国家领导人，大长老也葬在八宝山。
大长老，我回来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纵容和溺爱。
谢谢你在我“死”后，为我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