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爱

  “好。”

  宋清淡淡地说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赵逸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漆黑的眸子里溢出笑意:“阿清,这是你答应我的,别后悔。”

  宋清没有回答,眼底一片幽然。

  或许他们之间,不死不休。

  死亡,才是结束。

  次日,赵逸突然宣旨:先帝仁慈,不愿后妃殉葬。将后妃们送去三清寺,青灯古佛常伴余生。

  宋清在御花园时看到高皇后被人拖着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反倒是萧明玉,一脸平静地上了离宫的马车。

  赵逸最后还是顺了大臣们的意思。在宋清看来,他就算再专权,也不可能永远独断专行。

  不管什么事,都会有人跳出来直言不讳。

  宋清相信,张廷的那件事,总有人记得。

  她偷溜进御书房,看到桌上放着有关张廷冤情的折子,正准备打开看,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宋清手一抖,奏折掉在地上,她看着赵逸那双平静的眸子,一时有些紧张:“我……我是来找陛下的……”

  赵逸笑了笑,走近捡起奏折,看了眼内容后脸色微变,将其随手扔在桌上,凝视着宋清说道:“原来你是想看这些……那我直接告诉你,张廷有罪,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为什么……张廷有没有罪,陛下最清楚,您已坐稳江山,又为何不能放过他?”

  宋清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她曾妄想赵逸有朝一日可以良心发现,为张廷证明清白,可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她想起自己当初留在摄政王府时,赵逸说可以帮自己找出证据,现在想来是自己太过天真,才被他三言两语诓骗。

  只要他不松口,张廷的清白就无法被证明。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原来他们的距离是那般的遥远,自己不过是最渺小的一粒沙子。

  赵逸不想再看到有关张廷的折子。自此,无人敢提,这件事也彻底被封存在过往中,落满灰尘。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中过了大半年,蘅芜院内以前的花苞如今也长得繁茂,宋清看着院内的随风摇曳的花枝,她逐渐习惯了这样日复一日的煎熬。

  原先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宋清时常会想是不是自己有灾星体质,才会落个这样的结局,不仅如此,她每日都得喝赵逸派人送来的奇奇怪怪的汤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问太医只说是强身健体的药,她也没好再追问。

  好在苏云潜无事会陪她下棋品茶,总归能在无尽的痛苦中求得一丝安慰。

  而赵逸明显脾气变好了许多,他总喜欢来找自己弹琴,不管宋清有多抗拒,他也不恼,而是会拉着她的手宽慰道:“没事的,阿清,我们还有时间。”

  也不知道他是在对他自己说,还是对她说。

  至于他所说的「还有时间」,宋清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日久生情吗?

  宋清是不信的,破碎的镜子如何能变得完好如初,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被斩断了。

  苏云潜曾问过她:“你爱陛下吗?”

  宋清当时没有回答,她仔细想了想与赵逸的过往,她是不能接受的,更别提「爱」这个字了。

  宋清一向不爱出门,除了给李婉音请安,就是去后花园散步,她看着陆陆续续被赵逸纳进后宫的女子,不禁为她们惋惜。

  也许有的是为了心中所爱,但更多人都是为家族为父母才踏进了这永不见天日的宫里,成为任人摘取的观赏花朵,等待最后的凋零。

  把有限的年华浪费在这里,宋清摇了摇头,若可以,她也是不想成为其中一员的。

  后宫里她也很少见到萧明月,似乎是萧明玉的事情过后,她就消停了许多,性子也不像从前那般跋扈,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看起来也有些成熟。

  见面时萧明月还能客气地向她行礼,宋清有时不得不感叹,这时光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迹,迫使着小孩成长,这到底是人人必须经历的过程,还是命运残酷的鞭笞。

  宋清抬头望向东边,那是竟州的方向,离开这么久,不知道那有没有什么变化,他……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如月看着宋清痴痴地发呆,小声打断道:“娘娘,您忘了,今晚有宫宴,陛下说了,要您去参加呢。”

  宫宴?宋清差点忘了,前些日子陛下说过要宴请驻守各地的将领,一是让他们回京述职,二是表达感谢之意。

  既然是各地的守将,不知他会不会来。

  如月为她梳着发,一阵微风吹过,宋清干咳了两声,如月连忙说道:“奴婢忘了关窗户,请娘娘恕罪。”

  宋清笑了笑:“没事,开窗透透气也挺好。”

  一切准备好后,她起身往宫宴大殿方向走去,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趋于平静,不会再有什么能让她心中不宁。

  直到她在殿上遇到了熟悉的那抹身影,是他。

  待她落座后,赵逸看出了宋清的心中所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是熟人啊。

  谢远,你是故意出现的吗?

  赵逸攥紧拳头,若不是殿上这么多人,他恨不得将桌子掀翻。

  而坐席下的俞野看着熟悉的大殿,想起几年前在这和叶柔嘉的往事,不禁有些感慨,他往四周看去,只见到叶端成在对面坐着。

  可……未见到叶柔嘉的身影,她还好吗?

  罢了,叶端成毕竟是她的哥哥,总不会亏待了她。

  叶端成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举杯打了个招呼,俞野一直记恨当年的事情,可他也牢牢记住了父亲临终嘱托,让他放下仇恨。

  俞野捏紧酒杯,他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这毕竟是在皇宫,以他的性子,若是闹事反而对竟州不好。

  宋清独自坐着喝闷酒,她还没意识到赵逸的怒气正在翻涌,眼神一直往谢远那边瞟去,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不稳。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从未平静。

  在与谢远的目光相撞的前一秒,她立刻转移了视线,装作没看到般,颤抖着手拿起酒杯闷喝了一口,因为动作太急反而被呛到,咳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