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刚刚被扔出来的后厨门外——或者准确说,其实应该是垃圾通道外,可能就是一个垃圾盖,荆戊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表演。

  “在吗,我亲爱的主厨?”

  那故意掐起来的嗓音让胡萝卜主播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虽然它没有,但是它觉得此时就是这种感受。

  越金儃倒是见怪不怪,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认真地倾听着厨房里面的动静。

  “咳咳,亲爱的主厨,我是您真诚的崇拜者。您真心的铁杆粉丝,您永远的追随者。”荆戊听到门那边有脚步声靠近,但是没有说话,他便扬声抑扬顿挫地开始咏唱:

  “如果您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我就是永远追逐您的捕虫网;如果您是池塘里的癞□□,我就是愿意进入您梦中的白天鹅;如果您是大马路上的牛粪,我就是那唯一愿意插在牛粪上的鲜花……”

  “滚!”门内传来一声怒骂。

  胡萝卜主播表情诡异地看向荆戊,实在是有些话想说。

  它还没说出口,越金儃替他说了出来:

  “你是在道歉还是拉仇恨?”

  荆戊表情认真地让人怀疑起他的情商:“我在表白,听不出来吗?”

  越金儃:???

  你管这叫做表白?

  胡萝卜主播同样感觉匪夷所思。

  这种贬低对方抬高自己的说辞也叫做表白的话,那PUA都能叫做深情了。

  门内的主厨显然也是这么想得。

  它骂了还不解气,又打开门,对着还挥手打招呼的荆戊当面扔来一坨垃圾,直冲着荆戊的脸。

  荆戊赶紧躲开,主厨玩偶愤怒地摔上了门,巨大的震动声回荡在整个通道内。

  通道内的三人倒霉地被近距离的恶臭攻击,并且还新增了噪音攻击,手一会儿捂耳朵一会儿捂鼻子,只恨生少了不够用。

  等到新的垃圾顺着通道的坡度滚出去,噪音缓缓消散,荆戊还想再来一次尝试:“刚刚只是试水,看看它到底在不在。这一次我认真来。”

  胡萝卜主播欲言又止地看向越金儃,它跟二人不熟,但是本能的觉得荆戊不靠谱,这个提议更不靠谱。

  越金儃叹了一口气:

  “我来吧。”

  荆戊没有拒绝,而是惊奇地看着越金儃,等待着。

  他的脸上只有一句话:难不成你比我更骚?

  胡萝卜主播突然开始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它看走眼了?

  越金儃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说出口的内容却是很正经的探讨厨艺。

  “主厨,有个关于美食的故事您想不想听?”

  门后主厨并没有离开,闻言冷笑一声嘲讽道:“就凭你们,也能知道什么美食故事?”

  越金儃见人在这里,没有纠结于他的语气,不疾不徐讲述起了那个美食故事。

  “从前有个著名的大学士,他家有位厨师,尤为擅长诗菜。”

  说到这里,越金儃的语气特意停顿了一下,来解释诗菜。

  “诗菜,就是用诗来做菜。”

  主厨哼哼:“我知道,用你废话。”

  态度看似很傲娇,但是也是被越金儃勾起了兴趣,开始认真倾听。

  越金儃继续道:“大学士让厨师做一桌诗菜,但是只给了厨师两个鸡蛋,一根大葱,一碗水,你们猜厨师怎么做?”

  越金儃语气抑扬顿挫,讲述的绘声绘色,仿佛是在说相声的现场。

  荆戊和胡萝卜主播在现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通道里恶劣的环境都仿佛变成了典雅辉煌的礼堂似的,完全没在意其他的恶劣因素。

  说到高潮部分,越金儃的语气猛地夸张了起来。

  “谁承想,厨师竟然端上来四盘菜!”

  “一盘菜是两个蛋黄和几片青葱叶子,厨师说,这是‘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盘菜是蛋白和一些蛋白,厨师说,这是‘一行白鹭上青天’。”

  “一盘菜是水煮蛋时漂浮的蛋白泡沫,厨师说,这是‘窗含西岭千秋雪’。”

  “一盘菜是两个蛋壳漂在水面上,厨师说,这是‘门泊东吴万里船’。”

  听到这里,主厨玩偶有些感慨:“这个厨师,如果开餐厅一定很赚钱。”

  这成本,不要太低廉。只要一加上诗歌的文化氛围,立刻身价倍升。

  要是说昂贵,那是你不懂文化的价值!

  主厨感慨万分,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实在,所以依然这么穷。

  最后,越金儃做出总结:“两个鸡蛋,一根大葱一碗水,便是一桌《绝句》,这便是诗菜。”

  “所以我们也可以试试。”越金儃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比如,我看到餐厅有很多情侣,情侣最好骗钱,我们可以推出情诗套餐。还有小朋友生日,家长很舍得为孩子出钱,可以推出健康成长套餐。或者是学生和家庭聚餐,专门推出状元及第套餐这种寓意好的,家长一看就挪不开眼睛。用诗歌用故事来入菜,就会让菜更有文化气息。”

  “也更好坑,不是,赚钱。”

  主厨玩偶的语气有了些动摇:“举个例子?”

  听到主厨意动,越金儃反而拿起了架子,故意说道:“隔着门不方便,具体操作还有很多细节。”

  主厨玩偶却拒绝了:“谁知道你们又有什么坏心思,肯定是想搞破坏。”

  “只是交流一下厨艺,您想多了。”越金儃彬彬有礼,说得是有条有据。“难道您不想再提高餐厅的业绩,并且解约餐厅的食材成本吗?比如学西餐的摆盘,大盘子里弄一对鸡翅膀,取名为‘在天愿做比翼鸟’,几根折耳根可以命名为‘在地愿为连理枝’。”

  听到这里,胡萝卜主播忍不住看一眼越金儃,嘴角流下可疑的液体。

  折耳根听起来好好吃……

  而身后,正在忙忙碌碌的荆戊则是表情扭曲了一瞬间,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折耳根的痛苦经历。

  如果接受不了折耳根的人愿意为了心爱的人忍痛吃下折耳根,他相信他们一定是真爱,一定可以共结连理。

  那个味儿,一生难忘,比香菜更难忘。

  同样被迫忙忙碌碌的胡萝卜主播则是在心里疯狂痛骂荆戊不做人,他自己怕脏不想直接接触垃圾,竟然把自己当捡垃圾的夹子去使用,这还不如让它去收拾!

  它不敢骂人,因为怕一张嘴,垃圾就呛进了自己嘴里。

  荆戊趁着越金儃讲故事的时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把所有的垃圾用胡萝卜主播扒拉到一起,滚成一个球,并且拍得相当结实,保证撞人后可以直接滚过去并且再滚三圈。

  越金儃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荆戊堆在门边的垃圾,嘴角抽了抽。

  这人可真是记仇,主厨不过是赶了他一次,就打算彻底恶心死主厨,佩服佩服!害怕害怕!

  越金儃的心思并没有影响他跟主厨的交流。

  他只举了一个范例,主厨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考虑。

  荆戊心念一动,立刻开始疯狂鼓掌,宛如搭档捧哏似的,大声叫好。

  “说得好!不愧是文化人,吃菜也讲究,这诗菜现在可能没多少人能做出来,毕竟大厨一般也没什么文化。”

  荆戊这样说并不是瞧不起厨师这个行当,是故意在刺激主厨玩偶。

  果然,涉及到自己最自豪的专业,主厨玩偶立刻怒了:“谁说厨师没文化!谁说现代厨师做不出诗菜!我就可以!”

  荆戊:“得了吧,我才不信,你一看就是没上过学的那种,能有什么文化,吹牛的文化还差不多……”

  多字尾音无限,消散在了风中。

  主厨玩偶打开了垃圾通道的门,满脸怒火地瞪着荆戊:“进来吧,算你们命大,进来好好说……”

  荆戊:“好勒!”

  欢快的应和声落下的同时,荆戊提起胡萝卜主播,当棒球棍把刚刚做好的垃圾球对着主厨拍了出去!

  主厨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眼前一阵密密麻麻的——垃圾球流星雨!

  “啪啪啪啪啪啪——”

  小雨点似的,砸的主厨玩偶浑身狼藉。

  “呕——————”

  主厨一低头,从身上的痕迹辨认出自己刚扔出去的各种垃圾,一想到那些垃圾是如何诞生,又变得如何恶心,主厨瞬间忍不住了,弯腰就地呕吐了起来。

  而这只是荆戊做大球的失败品。

  荆戊发射完小球,又开始把大球猛地往前面一推,巨大而结实的球直接碾压了主厨,主厨甚至没来得及喊救命,直接晕倒在地,而大球继续咕噜噜地滚进了厨房。

  “呕——”

  “呕——”

  “呕——”

  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在后厨里响起。

  荆戊觉得很奇怪。

  从胡萝卜主播的情况看,玩偶毕竟是死物,这些大厨玩偶应该是闻不到垃圾的臭味的,它们呕吐到底是真的跟胡萝卜主播一样渐渐恢复了嗅觉,还是说单纯从视觉形象和心理上没法接受所以呕吐?

  “不许动!”看着大厨玩偶们整齐划一的捂鼻子动作,和脸上嫌弃的表情,荆戊灵机一动:

  “谁动胡萝卜就抱谁了!”

  众大厨们齐齐看向荆戊口中的胡萝卜主播。

  荆戊和越金儃两人也站得离胡萝卜主播两米远,只因后者现在已经浑身上下黑漆漆,仿佛是一根多年没洗过的擀面杖,黑乎乎,脏兮兮臭熏天。

  一想到自己被这种脏东西抱住,众人的心理防线再次崩溃。

  大厨玩偶们齐齐恐惧地摇头,然后站在原地真不动了。

  感受到众玩偶的嫌弃,再次遭受暴击的胡萝卜主播:……

  我艹!

  两狗男男轮流利用我,过不过分!

  荆戊却看了看胡萝卜,对方黑漆漆的身躯面部的地方若隐若现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他也很无奈,如果不是看到胡萝卜主播对垃圾越反感那张人脸越凝实,他也不至于去做这个恶人。

  垃圾臭的跟屎一样,他又不是小朋友,小朋友才喜欢玩屎好嘛!

  故意用它在垃圾堆里使用,一个是刺激它恢复人形;

  另一个就是掩埋它目前的状态。

  现在它脏臭成这鬼样子,谁会多看一眼。

  事实证明,十分管用。

  只是胡萝卜主播记恨上自己了,也不知道以后招揽员工时还好不好招了?

  想到这里,荆.黑心资本家.戊也很悲伤……

  那一闪即逝的悲伤还是被时刻关注着荆戊的越金儃捕捉到了。

  正好大厨玩偶们没有反抗,他们警惕地走进厨房,越金儃走在荆戊的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荆戊一愣。

  黑心资本家的黑心想法当然不能说,但是怎么解释呢?

  他一抬头,看到越金儃担忧的眼神,突然玩心大起。

  荆戊故意忧愁地低头看了自己还是沾染上脏东西的双手一眼,再抬头看向越金儃时眼里已酝酿好了泪眼朦胧,语气软软黏黏如被抛弃的小奶狗:“哎,我现在又脏又臭,怕你嫌弃我。”

  越金儃被泪眼朦胧的一眼看得瞬间黏住了。

  那双多情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万种情绪。

  不舍,暗恋,欲言又止,欲拒还迎。

  越金儃只觉得自己心里顿时涌现出一种柔情,看着荆戊这与以往不同的一面,深深感觉到了自己对荆戊还不够了解。

  人只会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在意这些细节,大男人的,脏了臭了洗洗澡不就好了。

  荆戊这么在意,肯定是因为我。

  也只会是因为我。

  越金儃心里一阵甜蜜,嘴角翘起,突然快速低头在荆戊耳边说道:

  “不嫌弃。”

  荆戊故意扭了扭身子,语气娇软:“真的吗?”

  越金儃嘴角再次翘了翘,荆戊还会撒娇呢。

  他没再说话,直接低头快速地在荆戊的额头亲了一口。

  “不嫌弃。”越金儃再次强调。

  荆戊:!!!

  这人怎么回事!

  他浑身臭的不行还刺激他欲望了不成!

  正在荆戊震撼到无法言语时,越金儃快步上前,走向了墙壁货架打开的冷库里。

  “咳咳,里面可能有危险,我先去看看。”

  等到越金儃一走进冷库,立刻找了外面看不到的角落:“呕——”

  荆戊现在,真的很臭!

  而门外,荆戊也找了个角落:“呕——”

  刚刚自己的表演,真的很做作!

  什么撒娇,什么可怜,都是演的!

  可演戏还把自己赔出去,真的是太亏了,更应该呕一呕!

  胡萝卜主播站在冷库门口,看了看门内的越金儃,又看了看门外的荆戊,再次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

  它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些记忆碎片,什么男男,什么生子,什么哥儿,什么阴阳同体。

  总之,这些零散的记忆告诉它,男人,是可以怀孕的!

  胡萝卜主播小声地问道:

  “所以,你们俩到底是谁怀孕了?”

  难不成两个1在一起,可以一起怀孕?!!!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