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五浊恶世[双重生]>第114章 血肉

  一年后。

  池瀚文宣布退位,池家宗主的位置正式交给池唯容。

  他的意思,想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夫人,宣布退位的第三天,他就带着冷秋宁游历人间去了。

  池唯容上位的第一件事,是废除下院。

  孤儿照收,但公开宣布的收孤的规矩不变。只是再收过来的孤儿,包括下院原本的人,全部搬到尚阁,统一接受尚阁的教导,尚阁所有资源共享,到成年以后,是留山还是下山,可自由选择。

  且新的尚阁不分出生贵贱,一切以成绩说话,每阶段根据成绩不同可获得相应奖赏,犯了错也会根据程度受到相应惩罚。总体说来,奖惩制度比之前更加完善。

  第二件事,是把下院拆了。

  下院拆掉后,池唯容按照他朝暮居的样子重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也挂名朝暮居。

  这座朝暮居就建在虚妄原来的房间那儿,房间更大了,设施更好了,唯独那个可以看见花林的窗口的位置,与原来不差分毫。

  虚妄与他同住这里。

  池家有的人心知肚明,有的人不明所以,只觉得虚妄师兄特别受宗主优待,但私下都会悄悄议论那么几句,不过议论到最后,众人都会嘻嘻笑着,偶尔还能听见“极其相配”之类的字眼。

  池唯容做了宗主以后,反而没有当少爷时那么忙了。池家制度完善,分工明确,他主要负责统筹,管理,决策,以及应酬之类的事。

  虚妄却比以前更忙,他不准池唯容对他区别对待,该怎么安排任务就怎么安排任务。是以以他的能力,许多疑难杂症通通都落到他头上。

  不过他们并不会分开太久,因为池唯容池大宗主,只要手头没有必要的事,就跟着他跑东跑西,或者有时候,池唯容手头有事实在走不开,就让虚妄先去任务区,后面他只要一忙好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人。

  虚妄常常嘲笑他黏人,但往往一边嘲笑一边又乐颠颠地贴上去。

  相平镇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不止相平镇,世间各处都重新秩序井然起来,那些魔族留下的伤痕正在慢慢愈合。

  天地清明,微风含香,人潮汹涌,万物复苏。

  虚妄和池唯容笑意盈盈地步在街道上。

  “看看。”虚妄扶着腰大手一挥,挑着眉眼,故作深沉道:“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池唯容低笑一声:“注意称呼,你是皇后。”

  “你!”虚妄咬牙切齿,嘴一撅不服气得很,“我也想做皇上!”

  “啧啧啧。”池唯容直摇头,“要谋反啊。”

  “谋反就谋反。”虚妄挑眉坏笑着靠近,“尝尝不同的滋味,砍头也值了。”

  池唯容一拍他脑袋:“做梦。”

  虚妄摸着头嘟囔:“不公平!你这是强权!”

  笑闹间,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寻味楼门口,虚妄顿了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池唯容眸光微睨着他,不动声色地揽过他把他往前带。

  “虚公子。”掌柜周叔忽然跑出门叫住了他,他转头向池唯容行了个礼,“宗主。”

  池唯容轻点了下头。

  “周叔。”虚妄轻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家刚刚出锅一笼糕点,都是虚公子爱吃的。”周数恭维地笑着,“进来用些吧。”

  池唯容揽在他肩上的手收紧了些,就要把虚妄带走。

  “不想吃就不吃。”他低声说。

  周叔脸色微变,掩藏不住地难堪浮上面庞。

  虚妄默然了片刻,而后转头看向池唯容。

  “好久没吃了。”他浅笑着,拍了拍池唯容拦在他肩上的手,“吃点吧。”

  “好。”池唯容温柔地望着他。

  “快请!快请!”周叔得了大赦似的直把他们往里面迎,带他们去了店里最贵的雅间,招呼着小二把最好的饭菜糕点往他们桌上上,直到堆了满满一桌,在虚妄的制止下,才停止了上菜。

  这边刚停止了上菜,那边小二就敲响了雅间的门,说是李记油饼的李叔听说他们在这儿,非让他给送一篮饼来。

  这油饼一看就是刚出锅的,热气腾腾油亮酥香。

  池唯容站在门边没动,只问虚妄:“要么?”

  虚妄盯着饼沉思了片刻,余光轻掠了一眼躲在走廊尽头的摊主李叔。

  “拿着吧。”他抬手接过饼。

  他们重坐下,虚妄环视了一圈,店里又换上了他制的符纸,脚边是热腾腾的油饼。

  “吃饭。”池唯容给虚妄夹了块排骨,“别到处乱瞟。”

  虚妄冲他笑笑,夹起排骨塞进了嘴。

  “人言可畏,人心善变。”池唯容没抬眸,边盛汤边说,“但你只需在意我。”

  池唯容把汤碗递过去,星眸闪着柔光望着他。

  虚妄静静地盯了他半晌,才伸手接过汤,一口一口喝起来。暖烘烘的汤下肚,虚妄的眼眶却忽然红了,他握着汤碗,手指有些微颤。

  “阿唯……我……”

  “我没那么大度,尤其是关于你的事。”池唯容轻抚上他的脸为他拭泪,“这些东西,我会一分不少的把钱给他们。”

  池唯容起身坐到他身边一把把人拉进怀里,眸光微冷,他贴着虚妄耳边出口的声音却温柔得很:

  “我不能原谅。”

  “终究是……”虚妄在池唯容怀里哽咽,“回不到最初了。”

  “因果已成,旧痕难消。”池唯容在他额发间落下吻,“我永远为你揉伤,不要、不许再痛了。”

  “人间很好。”虚妄往池唯容怀里扒了扒,哭腔里也揉进撒娇般的笑意,“阿唯最好。”

  池唯容把人紧搂在怀里抚着,那人却按耐不住了,从他怀里冒出头,眼角泪还未干,眼尾也红着,眸光却柔软得要命,池唯容刚想伸手去摸他的头,他却先一步含住了池唯容的唇。

  池唯容低笑一声,顿在半空中的手改了方向一把摁住他的背压下来,他们躺倒在榻上,虚妄趴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蹂∥躏着他的软唇,手也不老实地去扯他衣服。

  池唯容捉了他的手一带,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唇瓣分离喘息的片刻,虚妄不服气地刚想张嘴说什么,却一下又被池唯容堵住了,他边吻边低笑着,笑得虚妄整个人都酥麻透了,再没力气反抗分毫。

  从寻味楼出来时天色已晚,不过正是镇上热闹的时候。池唯容如他所说,以不容置喙的态度把钱如数给了周数和李叔。

  他们是生意人,收了钱本应高兴,可他们收钱时面色却是掩饰不住的难堪和失望。

  只他们在经过老祝酒庄被祝叔祝嫂拉进去硬塞了几瓶酌一壶时,却一分钱没给大大方方收下了。

  两人今日得闲也兴致颇高,相平镇逛不够,说笑间竟步到了隔壁镇子,这镇子也在池家管辖范围内,与相平镇一样热闹。

  走着走着他们发现不远处有个小摊儿边围了很多人,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大都在害羞笑着私语着什么。虚妄顿时来了兴趣,拉了池唯容就往那边跑。

  “慢点。”池唯容拽拽虚妄的手,却没停下步子,“人家那都是小情侣,去做什么?”

  虚妄回头挑着眉嘟囔:“我们也是小情侣啊。”

  池唯容无奈摇摇头,却笑得宠溺。

  到地方一看,原来这是个专门给情侣祈福的小摊儿,他们了解了一下,说是在摊上买一串儿鸳鸯牌,在两个牌子正面分别写上两人的名,背后写着祈福语,再挂到后面那棵百年大树上,祈求的幸福就能实现。

  “买一串儿吧。”虚妄凑到池唯容耳边笑嘻嘻道。

  “幼稚,这么大人了还玩这个。”池唯容嘴上这么说,却已经掏着钱往摊主那儿走。

  “老板,要一串,多少钱?”池唯容问道。

  老板抬头看了看问话的人和旁边站着的人,眼睛顿时一亮。

  “呦!”他既恭维又真心实意笑道,“二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哪!一看就气度不凡呀!能和公子们成对的姑娘,想必也是美若天仙吧?咦?”他往二人身后瞟了瞟,“姑娘们呢?公子们还藏着掖着呢?”

  “没有姑娘。”虚妄嘴角一勾,“就我俩。”

  “哈?”摊主不确信的看着他们,“我说公子,咱这是情侣祈福的圣地,不是兄弟结义的地方哈。”

  “我知道啊。”虚妄耸耸肩,“问你多少钱?你还卖不卖了?”

  摊主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了,他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这么养眼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呦!瞧瞧我!”他一拍脑袋,“失礼失礼!来来来,看看,咱这牌子分几种。”老板指着摊上的牌子和他们介绍起来,“你们看……”

  这鸳鸯牌是一根长红绳对折后同穿过一块小玉牌,然后两根绳子再分别穿过两块大木牌后,再同穿入一小玉珠,接着打个结,最后在结上绕一圈红色流苏,价格是根据玉石和木头的材质来定的。

  “拿最贵的。”池唯容没等摊主介绍完就说道。

  “好嘞!”摊主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他小心翼翼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盒子,“我就说二位不是普通人!”他打开盒子献宝般地展示到他们面前,“二位瞧瞧。”

  盒子里的这一串比外面任何一个都精致贵气,一看就价值不菲。

  “就它了。”池唯容丢了一包钱给他,从盒子里拿出鸳鸯牌,“不用找了。”

  老板打开钱包掂了掂,激动得表情都扭曲了,这块极品鸳鸯牌就这么一块,他知道买的人不会多,花了三个月就做了这么一个,他在这摆摊三年了都没卖出去,没想到今日遇着大金主了!

  “来来来!”摊主收起钱包就赶忙带着人朝树下走去,“笔墨在这,我家这墨是特制的,字迹可以保持很久,还有这木头啊,是防潮的……”老板兴奋地喋喋不休。

  “宗主大方啊。”虚妄边走拎着鸳鸯牌在池唯容面前晃悠。

  “钱乃身外之物。”池唯容淡然道。

  “就说最讨厌你们这种有钱人了。”虚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池唯容一把拉过他,贴在他耳边,用性感而低沉的嗓音略带戏谑道:

  “而你,是身内之物。”

  虚妄整个人一顿,红晕瞬间从脸上铺到耳根又迅速蔓延至脖颈,他浑身都酥麻燥热起来,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池唯容低笑一声,摸摸他的头,笑道:“平日看着挺风流的,怎么这么不经逗。”

  虚妄费力调整了一下呼吸,红晕却久久未散,他喉头滚动着,都有些不敢看池唯容了。

  “平日看着挺正经的。”他偏着头,呼吸间还有未压下去的急促,“怎么这么风骚。”

  “你说什么?”池唯容一把拉住人,挑着眉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虚妄才略微褪去的红晕忽地就更甚了,他赶紧甩开人往前面跑去,“快走吧!”

  池唯容就看着他慌张的背影笑。

  “这就是了。”摊主指着一处笔墨笑着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好。”池唯容把鸳鸯牌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拿起笔蘸了墨准备下笔时,忽然停住了,他微偏头,盯着笑得人瘆得慌还杵在他们旁边的摊主。

  “阁下不用做其他生意?”

  摊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赶忙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哦,对了。”摊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记住啊,祈福语谁写都行,但名字要互相写对方的才有效。”说完就溜了。

  池唯容把笔递给“红人”虚妄,柔声道:“你先写。”

  “哦……”他不自在的拨了拨头发,就接过笔,认认真真写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写好了,把笔给身边存在感极强的人,“该你了。”

  池唯容接过笔,看着那一笔一划刚劲有力的三个字,满意地点点头:“写得不错。”

  池唯容下笔,虚妄就在旁边盯着落笔处,继而蹙了眉。

  “你写什么呢?怎么是三点水?”

  池唯容抬眸对他一笑,没说话,继续写了起来。

  “我说我的大宗主,你糊涂了吧?”虚妄指着木牌上的“池”字道,“是写我的名,不是写你的名。”

  池唯容笑意更深,戳了下虚妄的脸颊,就俯身继续写字去了。

  虚妄一脸疑惑,直到他看到了完整的字,整个人都滞了呼吸。

  牌子上写着:

  池虚妄。

  池唯容放下笔起身,揽过僵在那的人,把他的后脑勺往自己面前摁,贴着他耳廓,用温柔到要命的声音说:

  “冠夫姓。”

  虚妄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他心里软到极致,感动到极致,他一把揪住池唯容的衣服,额头抵住他的肩,湿痕逐渐从他肩上蔓延开。

  冠以池姓,从此他不再只是虚妄,他有了形,有了姓,有了家。

  若是有人问虚妄,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

  遇见池唯容。

  回到浊世风华里的时候,已是子时了,虚妄拎着鸳鸯牌满面春光。

  没错,他舍不得把牌子留在那树上,揣在怀里带回来了。

  “小心。”池唯容一把拉住明显兴奋过头差点摔着的人,他们正过千水桥,那人上桥时由于脚步虚浮不知被什么绊了下。

  “我开心。”兴奋过度的人在池唯容身上直蹭,嘟嘟囔囔道,“真的很开心。”

  池唯容把他摁在怀里吻了他额发:“我也是。”

  “果然,阿唯的经典台词。”

  池唯容忽然顿住了脚,低头问怀里的人:“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被风狸跟踪后,第二日在这桥边遇见我,你无意识地叫了我一声什么?”

  “啊?”虚妄从他怀里起身,挠着头费力思索,“这么久远的事,我哪儿还记得?”

  “你细想想。”池唯容盯着他,眸里星光熠熠。

  虚妄冥思苦想了半晌,忽然一拍脑袋。

  “容哥哥?”

  池唯容勾起了唇,揽着人一把贴住自己的胸膛。

  “好好叫一声。”他说。

  虚妄握住池唯容的腰,缓缓抬眸。

  灿阳撞进了星辰。

  “容哥哥。”他唤道。

  池唯容猛地吻住了他的唇,同时把他往桥下一推,在碰到河水的前一刻,池唯容撑起一个蓝光球形结界,将二人圈在里面。

  扑通——

  圆球落入河里,激起一阵水花飞溅。这条河一向平静无波,今日却是激流勇进,如被巨物搅动般,荡起一阵阵汹涌波涛。

  在波涛间,不断有蓝芒闪现,忽浮忽落,忽起忽沉,从河这边一直滚到河那边,又从河那边滚回来。

  整整两个时辰,河水被搅得天翻地覆。

  虚妄在浮沉间,最后浑身瘫软到直接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时,他已经在床上了。

  他忍着浑身酸痛翻了个身,却没看见旁边的人,只见枕头上放了一张字条,是池唯容留的,跟他说自己出去办事了,会在午饭前回来。

  虚妄捏着纸条,回想起昨夜种种,脸又不自觉烫了起来。

  他又赖着缓了缓后,才从床上爬起来。池唯容为他在小炉上温了桃胶银耳雪梨羹,他洗漱后就捧着碗喝起了羹。

  临近中午时,他坐在书桌前正写字,习习暖风和阵阵花香从窗外飘进来,窗檐上挂着那串鸳鸯牌,一面是他们的名,一面是祈福语,正在风里来回摇摆。

  虚妄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今日阳光大好,他笑了笑继续写字。

  “虚妄。”

  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池唯容温柔的唤声从窗外传来,他眸一抬,放下笔冲到窗边。

  “阿唯。”

  他在阳光下笑得比灿阳更甚。

  花朵在柔风里簌簌飘落,轻轻砸落在立在花林里的池唯容身上,微风卷起他的衣摆,拨弄着他的鬓发,星眸漂亮得让人望一眼就能陷落。

  他眼里的星辰大海宽广无垠,却始终只容得下一人。

  “吃饭了。”

  他嘴角勾着温柔的弧度,对那人说。

  虚妄弯着眉眼,半垂眸盯着眼前人。

  “来了。”

  他看的书还未来得及合上,纸条也还没来得及收,若是有有缘人遇见,就能看到上面写的那句话。

  “我本虚妄,但遇唯容,血肉丰满。”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他们对我说,要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想让我帮他们写下来,我写完了,写得不好,见谅。

  昨天我又做了一个梦,他们说,还有一些小日常分享给我,那么,番外见。

  不定期更新番外,嘻嘻~

  阅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