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五浊恶世[双重生]>第84章 期限

  半年期限的前夜。

  “明天的。”池唯容把剧本递给虚妄,“有关前世真实的事件我都划出来了。”这是他写的最后一个剧本,成不成都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

  “好,我看看。”虚妄接过来,他不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剧本,只如之前一样翻开研究剧情,“你之前说过,明天是蛮重要的戏对吧?”

  “嗯,挺重要的。”池唯容轻描淡写道。

  “有什么关键的情节?”虚妄边翻剧本边道。

  “其实……”池唯容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也没有什么关键的情节。”

  确实,池唯容在剧本里加入的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日常,他也明白,如果在剧本加入他第一次在山下发作魔气、被冤枉杀了方旭睿、以及和魔族大战后选择重归虚妄这样的戏份,可能会更容易刺激他恢复记忆,但他于心不忍,他不想再让虚妄经历一次这样的痛楚,哪怕只是演戏也不行,如果最终他也没能回忆起前世全部的事,那或许是上天对虚妄的保护,自己愿和天地一起护他此生无虞。

  虚妄从剧本中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你说的重要是指什么?”

  “我是说……”池唯容站起来转身朝厨房走去,“对演员来说,每场戏都很重要。”

  “这倒是。”虚妄望着他的背影,“但我总觉得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池唯容垂着星眸,星光黯淡染着伤怀,却发出一声低笑,“脑洞这么大,不然后面的剧本你来写?”池唯容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时,面色已如常。

  “也不是不行。”虚妄戳了块水果放进嘴里,“说不定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我来给好好编排编排。”虚妄笑笑,继续低着头翻阅剧本,“你刚刚手机震了,赶紧看一下。”

  “嗯。”池唯容拿过手机解锁,是夏漫格发来的消息。

  夏漫格:〔按照你之前的计算,明天就是半年期限的最后一天,准确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没时间了,唯容,你真的不能狠心一次么?〕

  池唯容握着手机抬眸悄悄瞟了一眼虚妄,而后起身朝自己房间走,边走边淡淡说了句:“我回房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你先看着。”

  虚妄头也没抬回了句:“好。”

  池唯容关上门的那刻,他神色一凛放下了剧本。

  绝对不是。

  虚妄盯着他的房间门想,明天一定是重要的,但原因肯定不可能像池唯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他刚刚把剧本翻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关键的情节,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日常,那就说明,重要之处并不在剧本里,这么看来,要么与日子有关,要么与他人本身有关,或许……与两者都有关?难道说,是有关于他的什么重要日子?

  池唯容回房后没有开灯,靠上沙发听了会门外的动静才拿出手机回消息。

  池唯容:〔我做不到,还没到那时候,还有希望。〕

  夏漫格:〔你真的觉得有希望么?池唯容?你要是觉得还有希望,那你之前借着处理公司的事回来找的那个律师是干什么的?我们公司有那么大一支律师团队不够你用?别以为我猜不到,你找那位律师是为了立……那个……你的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打扫好准备迎接下一任主人似的,你想干什么?嗯?你要是真的觉得还有希望,你为什么做这些?〕

  池唯容:〔有备无患。〕

  夏漫格:〔你放屁!你这次去花林,就已经做好了不会再回来的打算了吧?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他后面突然恢复了记忆,只会更痛苦,不如你先狠心一次,再试一下,把那些最关键的事告诉他,恢复记忆嘛,可能确实有些痛苦,但是过了就好了嘛,痛一下就过去了,你看着他,不会出事的!你也不忍心看他以后加倍痛苦吧?〕

  他当然不愿意看虚妄以后加倍痛苦,可是……

  池唯容:〔我更不愿看他现在就痛苦,且那些事,不是单纯一个“痛苦”就能形容的,我现在只祈求,上天能把他保护到底,如果明天到期限为止他还想不起来,就让他永远不要想起来了。〕

  夏漫格:〔你!!!〕

  池唯容:〔漫格,若是一切皆成定数,瑞海集团以后麻烦你了。〕

  夏漫格:〔我不!你不要想!你的公司自己来管!我也学我爸妈闲云野鹤去了!你要是……那瑞海集团就完蛋!完蛋你听见没有!!〕

  池唯容:〔听见了。〕

  夏漫格:〔………………………………〕

  夏漫格:〔池唯容我恐怕要先被你气死!!!〕

  池唯容正和夏漫格发消息的时候,虚妄也没闲着,他有一种强烈预感,自己必须尽快恢复全部记忆,否则将会发生一些极其不好的事。

  他也回了房,拿出道具“尽皆”来回摩挲,这原本是他亲手打造的贴身武器,在修真界应当是不离身不离手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甚至能和剑灵灵魂相通的东西,但可能就像池唯容所说的,毕竟是仿品,也没有灵力加持,所以哪怕他已经把剑上每一个纹路都研究了个遍,也没想起来任何东西。

  他“噌”一声拔开了剑,露出“尽皆”二字,这剑是仿品,材质、纹路都与真品不完全一样,非要说有什么一模一样的地方,也就是这两个字了,他认得这两个字,也写了很多遍,他既识字也会写,但愣是没从中回忆起任何事情,对字的认识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知。

  他叹了口气放下剑,拿出一个本子来,这里面贴着之前所有剧本里有关前世的真实事件,这本子他也已经翻了无数次,但依旧没有任何一段文字打开他记忆的闸门,看来看去,都只是普通的文字而已。

  他再次从头翻阅起来,里面的内容他早已滚瓜烂熟,所以翻得较快,这本子纸质又比较硬,在翻某一页时他一时没注意,撕拉一下被划了右手。

  “嘶!”他心里急躁,翻页也翻得猛,这一下割得有点深,鲜血霎时就直往外冒,他起身弯腰用左手去桌边够纸巾,刚碰到纸巾时,右手一滴血恰好滴落在道具剑身上的“尽皆”二字上,“尽皆”二字悄无声息地闪了一瞬金光。

  虚妄一愣,他余光瞟到了一闪而过金光,再正眼看时,剑已经恢复如常了,他有些呆愣地重新坐下来,鬼使神差地用被划破的手和着血顺着“尽皆”二字按笔画描摹起来。

  最后一笔结束的瞬间剧痛陡然来袭!与此同时,那两个字突然发出巨大吸力将虚妄的右手紧紧吸靠在字上,仿佛另一头有巨大的拉力要将他拉进剑身里去。

  “唔!”他闷哼一声,想把手从剑身上撕开,却在强力拉扯挣扎下,手又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几道口子,且剑粘得极紧,虚妄觉得自己手掌的肉正往字里面陷!

  手掌脑子心口同时传来钻心的疼,他撤不开剑,在剧痛中用尽力气撑着桌子站起来,而后猛地一甩右手,想借此一把甩掉粘在他手上的剑,可剑本来就重,此时还正发出巨大的吸引力,在强烈的疼痛下,他一时不敌这力道,甩出的同时人也跟着重重摔在地上。

  嘭——

  “呃啊!!”

  虚妄一声惨叫,右手猛撞在地上的一瞬间,剑终于从他手中剥离滚滑出去。

  池唯容一惊眼一抬,扔开手机人就冲了出去,他径直飞奔到虚妄房间前推门,门竟然锁着!

  “虚妄!怎么了!”池唯容猛拍门,可门里只有虚妄的惨叫传来。

  池唯容后退几步,抬脚猛地一踹,“嘭”一声门直接被踹开了!

  “虚妄!”池唯容一进门就见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的人和满地的血,以及滚落在一边的道具剑。

  虚妄虽然甩开了剑,可他的痛意并未减少分毫,甚至还加重了几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还有一些模糊流转的画面。

  “伤哪儿了?!”池唯容过去一把捞起人扶靠在墙上,然后开始找伤口。

  “呃……痛……不是……不要……”虚妄却听不见似的在喃喃自语,似乎陷入了某种情景里面无法自拔。

  池唯容目光迅速在虚妄身上搜索,立马发现了血最多的右手,他抓过来一看,还在不断往外流血!

  他赶忙起身抓过纸巾抽了一把回来往虚妄右手里塞,可他的手拳头攥得很紧,池唯容根本扒不开。

  “虚妄!放松!”池唯容边道边继续用力扒他的拳头,“手张开!”

  “不是……”虚妄拳头却更紧了,他双眼满是惊恐,头直摇,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了,“我不是……”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我不是魔!”他哀吼一声,就直往地上倒。

  池唯容一把接住他拉进自己怀里,虚妄喊出的这句话,如尖刀一下扎入他心脏,疼得他肝胆俱裂。

  “你不是!”他紧紧抱着虚妄,揉搓着他的发,“我知道!你不是!”

  “我没杀人……不是我!不是我!”虚妄哭着喊道,“不是我啊!”

  “不是!我都知道!都知道……”刀又进了一寸,池唯容连呼吸都痛了起来,“别怕……别怕……我在呢……我都在呢……”

  “回家……”虚妄声泪俱下,哀凄又委屈地哭声闷在池唯容怀里,“你带我回家……”

  “好!”池唯容抱他更紧,“我带你回家,不想了!我们什么都不想了!”池唯容吻上了他的发,“乖,虚妄,乖,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呃……痛……好痛!”虚妄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让我归吧!让我归吧!我不想痛了!真的好痛……马上就不痛了……就要不痛了!放开我!放开我!”

  “不!”池唯容拼命摁着他,任他在自己身上挥舞捶打就是不放开他,“不放!你别想!永远都别想了!这次抓住你,我就不会再放你走!”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虚妄声嘶力竭,“不是这样!不应该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我说!虚妄!”池唯容用力箍住他,声音尽量柔缓下来,“听我说……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不怪你,没有人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好么?”

  “不是……不是……不要……没有……”在池唯容的紧抱和温声安抚下,虚妄稍微平静了一点,但他似乎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

  看他安定了一些,池唯容放松了些力道,抱着他护在怀里,轻柔地抚着他的背。

  “我会陪着你。”池唯容贴着他的耳柔声道,“不要归,不要走,哪里都别去,我们回家,好不好?”

  虚妄又安稳了些许,他软倒在池唯容怀里缓息,苍白的脸上黑眸半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半搭在眉眼间,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

  “对……我不能……走……”他费力喘息着,“我的……风信子……”他声音越来越弱,黑眸也渐渐阖上,“还没……摆……完……”他浑身一软,阖了眸彻底没了意识。

  池唯容颤着气息闭眼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把他扶靠在墙上,就赶紧找来医药箱给他包扎伤口,处理好伤口后把他抱上了床,替他把仔细把额发的汗擦了。

  半小时后,池唯容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正坐在虚妄床边翻着他记录着那些前世真实事件的本子。

  他翻完最后一页,轻轻把本子搁在床头柜上。

  “不听话。”他一手抚上了虚妄的发,长叹一声,“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约他吃那顿饭。

  “我真的好想……”池唯容手顺着虚妄的眉眼轻柔描摹,“看看你摆完的风信子。”

  池唯容闭眼疲惫地揉捏起眉心,也许刚刚顺着他说的那些事继续刺激他,他就能全部想起来,然而事到如今,池唯容依旧不愿他去受这份苦。

  “明天……”虚妄忽然呢喃了一句,池唯容立马抬眼看过去,他眼睛费力地眯开一条缝,“照常……拍摄。”

  “不用。”池唯容抚着他的发,柔笑道,“好好休息。”

  “不行。”虚妄却虚弱又倔强地轻摇了摇头,“不是说……很重要么……”

  “只是平常的戏份,等你休养好了,我们再拍。”

  “就要……明天。”虚妄殷切地望着他,“求你了……”

  池唯容垂眸叹息,半晌后才重新抬起头。

  “好。”他说。

  听见池唯容给了肯定的答复后,虚妄才重新闭上了眼。听他刚才的话,他应该依旧没有恢复记忆。

  幸好先想起来的是自己,池唯容这样想着,若是虚妄不能做全部完整的他,那么,就让他做这个世界里,完整的他吧。

  池唯容轻轻推门去了客厅,掏出手机给导演打电话。

  “导演,抱歉,明天的剧本要换一下,我写好了发给你。”

  他从自己房间把电脑搬到虚妄房间,边守着他边修改剧本,在六杯咖啡的加持下,他一直写到凌晨五点,才爬在桌上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他竟觉得精神异常振奋,一点困意都没有,仿佛前段时间的失去的精神头一下全部补回来了,但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是老天最后的仁慈。

  就像,回光返照。

  虚妄倒是被前一天的事情影响到了,一大早就哈欠打个不停,手也还疼着,由于口子伤得比较深,稍微拉扯下都能痛得他眉头直皱。当然,这些他都没让池唯容看到,他怕自己但凡显示出一点儿不舒服,池唯容就要改变主意,可他的预感告诉他,今天的戏,绝对不能停。

  “非常圆满的完美结局。”导演翻着剧本对池唯容道,“池总,今天确定要按照这个剧本拍?”

  “嗯。”池唯容应道。

  “池总,恕我直言,这个剧本和前面的剧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总感觉……像是要强行he。”

  池唯容笑了下,看着远处正在做准备的虚妄,道:“那就强行he。”

  “还有……”导演蹙起了眉,“这……看着像最后一场戏似的,我们的合作期限应该还没到啊?”

  “不管后面还拍不拍,费用我会按之前谈的期限给。”

  “池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池唯容道,“我是这个意思。”

  “池总。”虚妄从远处跑过来,问道:“刚才都忙着化妆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呢,怎么突然改剧本了?”

  “也没什么。”池唯容带着虚妄向马上要拍摄的地点走去,“大结局,提前拍了。”

  “所以你才说今天重要?原本就是想在今天拍结局的?”

  池唯容一笑,道:“每天都很重要。”

  虚妄突然停了步子在原地盯着池唯容的背影看,他莫名觉得心里发堵,头脑也涨得很,他揉了揉脑袋,舒了口气,就换了一副笑脸追上去了。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

  他们正在花林深处那颗大树旁坐着休息聊天,池唯容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对虚妄道:“你该换药了,去把医药箱拿来,我给你换。”

  “好。”虚妄说着就站起来,“那你等我一下啊。”

  “嗯。”

  “虚妄。”池唯容靠着大树低头垂眸,忽然叫住了刚转身准备走的虚妄,“前段时间,我们拍的祁烈将军的故事,他最后给他夫人写了一封信,内容是什么来着?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花林忽然起了风,像从不知名的古老远方穿越而来,呜咽着盘旋,将二人裹挟其中,枝头的蓝紫色花朵被吹落了些许,堪堪落在池唯容身边。

  虚妄莫名呆愣了一瞬,而后道:“陌上花开蝴蝶飞,夫人长歌缓缓归。”

  “嗯。”池唯容轻轻地笑了,花树下的他温柔到了极致,如润玉一般泛起了柔光,“山路崎岖,虚妄,你慢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

  阅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