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到虫星去考研>第105章 景郁之死

  为了防止监狱环境对孕雌造成生理和心理上的不必要损伤,陆忱婉拒了叶泽的陪同请求,按照与景尧约定的时间孤身一人来到了最高监狱。

  关押重刑犯的特殊囚笼被设置在联邦军区内的核心地带,这片区域在旧帝国时期专门用于处决挑战长老院的叛乱贵族,至今仍耸立着一座沾满数百年历史血迹的黑色高塔,由若干道爬满探测丝线的光网严密看守。

  近期始终在接受调查的前上将景郁如今被羁押在黑塔第十层,受到了最高等级的行动限制,就连爆发病症、紧急抢救时也不曾被带离这片区域分毫。

  此时此刻,在看守官的亲自操作下,监狱塔外部的防护网正如融化的金线一般层层褪去,囚室最深处的雄虫如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碧绿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坐在冰凉床榻上静静等待着还未到达的访客。

  军部为防止重刑犯越狱而出采取了许多措施,其中包括取消黑塔内部的直行梯、在每层楼梯平台上设置身份验证闸口,走在最前方的陆忱连上十层楼后依然神态自若,跟在他身后的看守虫员却已经捂着胸口喘了又喘,半晌才重新直起腰来,以虹膜信息解锁了眼前的电子门:

  “为了保障这次探视顺利进行,我们采用了最为严密的安保措施,出现任何突发状况都能在第一时间制住囚犯,请您无需担忧安全问题。”

  现在无法得知景郁在被羁押后做出了什么样的举动,竟能让见惯了凶恶匪徒的监狱长这般如临大敌,陆忱望了一眼旁侧正上下翻飞的自动悬浮球,意识到这只微型摄录设备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当即对神色略带紧张的看守官垂眸道了句谢,而后伸手推开了第十九号狱室的房门。

  几只身材高大的军雌手持粒子枪和致盲器,在踏入囚室的S级雄虫身后严阵以待,而终于确认了拍摄范围的摄录机也在同时发出了几声短促而低沉的嗡鸣,随即悬停在房间上空陷入了无声的静止。

  镶嵌在高处的壁灯将黯淡光线映入陆忱眼中,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遭的环境,与不远处那只银发碧眼的雄虫对视一眼,接着拉过墙角边的扶手椅、神态自若地坐在了狱室正中,没有表现出半点紧张惊慌,似乎并不是来探望一位险些使自己葬身宇宙深处的敌虫,而是在面对一场极其普通的入职考核。

  监牢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重刑犯偶尔发出的压抑咳声,这对从前始终关系融洽的雄虫默默打量着彼此的面容,似乎都想起了上一次面对面相处时的场景:

  那时陆忱还没带领毕业小队沿着错误任务的指引奔赴矩星,正踌躇满志地为新式机甲做最后调试,而景郁则刚刚接管了蒙上将留下的军团,并代替外出巡查的元帅监控全军,处在事业上最辉煌的巅峰期。

  如今再见面时,二虫间的境遇已经发生了显著而剧烈的变化,曾经断然否决过晚辈研究申请的上将此时竟已沦为阶下囚,被他出卖行踪的年轻雄虫则从包围圈中平安脱出,甚至踩着敌虫的头赢得了更为显赫的声名。

  过去一年内的热心提携、关怀照料无法作假,但对方试图将自己推入帝国陷阱以及图谋叶泽腹中虫蛋的事迹同样无法抹去,陆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雄虫长官,手指在椅背上敲了几下,静静等待景郁先行开口,为近期屡次三番的见面申请作出解释。

  似乎察觉到眼前这位死里逃生的晚辈表现得“铁石心肠”,端坐在狭窄床榻上的年长雄虫沉默了一瞬,而后自觉承担了寒暄任务,以极平常的方式直视着陆忱的眼睛,轻声问候道:“小忱,好久不见。”

  说罢,他抬手摸了摸固定在颈间的合金锁环,温和而无奈地说道:“非常可惜,它限制了我的行动自由,不能亲自为你倒杯茶。”

  由于被羁押在此的囚犯曾是联邦身为最高的几位星将之一,并且经常爆发原因不明的恶疾,黑塔没有采取常规方式简单粗暴地对待身体虚弱的景郁,而是以一只智能电子环取代了穿透四肢的沉重镣铐,一旦佩戴者产生连续三次位移就会发出尖锐警报,五次时立刻采取电击惩罚,而只要活动范围超过七步,就会当即刺穿重刑犯脆弱的咽喉。

  被无形枷锁限制在狭小活动区域内的前上架阁下神色平静从容,表现得对此不以为意,甚至还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摊手道:“到底是最后一次见面,总不能让你觉得长辈招待不周。”

  险些被这位长辈成功害死的陆忱微微蹙眉,对眼下粉饰太平般的寒暄状态感到有些荒谬,当即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了当地问道:“元帅说你自从被捕后一直要求见我,到底想说什么?”

  “——调换毕业考核题目、将小队送入帝国军雌包围圈的内奸是你吗?”

  虽然充分相信雌君和外祖“钓鱼执法”的准确率,但为了避免千万分之一的误伤,陆忱依旧给予了对方最后一次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在与昔日长官的交谈中放弃使用敬称,景郁顿了一下,半晌才神色坦然地答道:“没错,将你移交给帝国舰队的确实是我。”

  狱室内一片死寂,陆忱心中对于案件是否存在隐情的最后一丝期待也宣告落空,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毫无悔改之色的年长雄虫,冷漠地说道:“那么,试图拦截叶泽、剖开他腹部取出虫蛋的自然也是你。”

  说到曾经被残忍觊觎的雌君和幼崽,坐在房间正中的S级雄虫被戳中了唯一的软肋,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冷锐而锋利,辐射而出的精神丝线带着蓬勃怒意汹涌而出,从彻底转变为“敌对目标”的雄虫精神域中呼啸而过。

  景郁昨夜刚从昏迷中醒转,此刻在猝不及防中被联邦最高阶精神天赋所带来的强大威压所震慑,顿时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半晌才抬手抹去了唇边滴落的血迹,含笑点评道:“这就是S级精神力的强大之处吗?”

  整个主星都知道景郁上将虽然体能较差,但胜在细心周全、足智多谋,一向擅长以春风拂面般的温和手段化解各项难题,并且总能带领军队以少胜多地击败帝国敌虫,因此反而比战斗力强却冷漠严肃的军雌长官们更容易吸引民众的好感。

  此刻的景郁被受害者的怒火拍了一脸,虽然形容狼狈,说话时的神情却依然不愠不火,提起“S级”时眼中还流露出一种奇特的欣慰,似乎对“自家晚辈”所做出的反击充满了态度诡异的激赏。

  主星上的高阶雄虫们大多性格跋扈、骄横难缠,陆忱始终将性格温和的景郁和海若视作珍贵的特例,此刻细看面前虫族的神情时,却从对方的目光中十分清晰地解读出了一丝压抑而隐忍的狂热之色,顿时极为不适地皱紧了眉:“直说你的意图。”

  持续发热中的腺体带来一阵难以抵御的晕眩,景郁仰起脖颈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将重心移交到背后的冰凉墙壁上,而后轻轻拨弄着颈间的合金锁环,以淡金色的修长眼睫掩去了眼中的歇斯底里,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的意图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恢复雄虫的荣耀、为联邦雄性争取最大程度的权利和自由。”

  “……”

  陆忱在直行军实习期间曾经亲眼目睹过景郁在雄虫权益问题上的立场,考虑到对方是一位极端到取缔雄性战士特殊福利、要求他们也参加严苛训练的长官,此刻会说出这番话,倒没有使他特别惊讶。

  “现在越来越少的虫能注意到,原始龙族时期的性别比例较为均衡,雄性不仅占据着主要的生存资源,在战斗能力上也远超雌性,而如今的联邦雄虫却孱弱得连展翅动作都难以完成,”银发碧眼的雄虫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总结道:“这无异于一种可耻的退化。”

  “所以,雌虫是宇宙间最狡猾卑劣的生物,他们将雄虫囚禁在温室里、用一代代的驯养使他们退化成除了生蛋外一无是处的废虫,就连外出游玩都需要‘强大’的雌侍陪同照料,名义上是爱护,实际上亲手折断了他们的翅翼。”

  “我一直想唤醒雄虫的自救意识,使他们彻底觉醒、意识到自己本该比任何雌性更强大,”景郁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太愉悦的回忆,眼中飞快地掠过一片阴翳,倚靠在墙壁上语气平淡地总结道:“但可惜事与愿违,大多数雄性都是难以扶持的废物。”

  ——在他眼中,由卑劣的雌性们所塑造的社会环境如同一个柔软、带刺的巨大牢笼,使困在其间的雄虫们逐代退化,最终成为了连收放翅翼也无法自控的废物,最大价值仅仅是为种族存续提供劣等基因来源。

  在联邦所提供的优渥福利待遇下,一部分雄虫确实除了“享受生活”外一无所长,有志于做出一番事业的已经少之又少,这一现象背后存在相当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陆忱见过太多雄性欺压雌兄和雌侍的实例,就连亲生雌子也曾因为性别问题遭受星网歧视,他在看待这一问题上的立场与景郁存在相当大的差异,虽然不想围绕不可调和的矛盾做无谓辩论,却依然忍不住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先将‘雄性和雌性谁受压迫更多’的问题搁置不谈,你在担任上将期间强迫雄虫文职工作者参与训练,以比普通军雌更加苛刻的标准要求他们‘增进体能’,甚至不惜为此送出多份抚恤金——无视生理差异、将体能先天弱势的‘废物’训练至死,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合乎情理的‘拯救’方式。”

  虽然大多数雄虫好吃懒做,但还有许多积极进取的雄虫像海若一样,虽然囿于生理基础体能极差,但聪慧又敏锐,在科研工作上同样刻苦努力,做出的实际贡献不比军雌们少,陆忱想到在帝国舰队炮火下身受重伤的好友,顿时感到景郁的说辞荒谬极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您在面对其他雄性时的做法比谁都苛刻,让别虫实在很难相信您的意图是促使他们‘觉醒’和‘进化’,而不是直接灭亡。”

  景郁被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刺得顿了一下,半晌才移开视线,压抑着眼中若隐若现的心虚再次强调道:“那只能说明他们身上携带了劣等基因,不具备拯救价值,也不配成为真正强大的雄虫。”

  这番言论将因为过度训练而无辜去世的雄虫战士们看得轻如草芥,再度引起了陆忱心中的恶感,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景郁言语中透露出的暗示信息,当即皱眉说道:“你通过这些方法察觉到雄虫不可能依靠后天训练达到雌性的身体素质,所以开始尝试其他途径、联合帝国制造腺体药剂,对吗?”

  这句问话的语气十分肯定,近似于一句笃定的叙述,银发碧眼的前上将阁下以指尖摩挲着颈间闪闪发亮的合金锁环,眯着眼答道:

  “你推测得很正确,联邦最近几十年的研究重点是机甲和新能源,在虫体科学方面止步不前,我只能求助基因药物水平更先进的帝国研究院,与他们合作研究能增强雄性体能的特殊药剂。”

  作为联邦难得一见的雄性高级将领,景郁在温和从容的外表下暗藏着一颗颇有野望的心,他的自尊心和进取意识同样浓厚,一方面自欺欺人地否定雄性在社会生活各个方面所受到的优待,一方面又将自身体能弱势、无法超越竞争者的原因归结为“雌性们所导致的种族退化”,并由此对社会给予雄性群体的优待痛恨不已,从而更加严厉地苛待着自己及身边雄虫。

  整个主星都知道景郁上将有一个聪慧敏锐的头脑,足以使他克服性别带来的体能弱势,在诸多强有力的军雌同僚之中脱颖而出、晋升为最高将官,但从来都无虫知晓他心中压抑数年的怨愤不甘,更无虫能够理解他的绝望无助。

  ——他始终梦想着能超越其余所有军雌,名正言顺地成为一位兼具强大战力和敏锐战术的长官,但屡次尝试失败后的绝望伴随着越加严重的伤病同时到来,将屡次含恨而归的景郁一再拖入遗憾的深渊。

  他曾经认为自己将要与“成为最强虫族”的梦想终生失之交臂,直到遇见了从荒星归来的陆忱:

  这只从前体弱多病的小雄虫在一次进化中突破为S级,不仅身怀顶级雄性通常具备的强悍精神力,还表现出了远超大多数军雌的卓越体能和战斗素养,甚至还未经过系统训练,就在模拟测试中击败了包括叶泽在内的全体直行军战士,并在此后的实战中展现出难以忽视的巨大潜力。

  超越性别的强悍、压迫和势不可挡,陆忱身上所呈现出的一切,都跟景郁曾经千百次幻想过的自我一模一样。

  前上将阁下凝视着眼前的S级雄虫,就像干涸已久的旅客在临死以前紧紧握住了最后一颗多汁的草茎,专注而沉迷地低声喃喃道:“你的出现提醒了我,当代雄性即便已经由于驯养而逐渐‘退化’,依然能诞生比任何雌虫都杰出的最强个体。”

  ”——只要拥有S级天赋,雄虫们就能实现‘进化’、掌握自身。”

  这双碧绿眼眸一向温和从容,有时甚至由于带着淡淡的笑意显得十分朦胧,从未像此刻一样放射出仿佛饥饿到极点的寒芒、流露出百般压抑后仍然无法遏制的极度渴求,靠坐在床边的景郁忍不住向前倾身,喃喃重复道:“只要能得到S级遗传基因,我就能够再次进化。”

  多年来始终未曾实现的野心和梦想在年长雄虫肩上形成一座沉重的山,他在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张开双臂、向前踉跄了几步,却在骤然响起的尖锐警报声中如遭雷击地定住身形,半晌才脸色颓然地再度坐回到坚硬床沿上,抬手抚摸着颈间冰凉的锁环,唇边泛起了一个苦涩的笑意:

  “小忱,你可能无法理解我所做的自救尝试,因为你生来具备别虫梦寐以求的强大实力,会将我的绝望看作疯狂也很正常。”

  重刑犯的语气如同一枚被过早摘下枝头的果实,饱含难以言说的酸涩和苦楚,端坐在狱室正中的陆忱却毫无波动地挑了下眉,淡淡地说道:“没错,作为险些被害死在宇宙深处的受害者、以及险些被剖开蛋壳的幼崽的雄父,我确实无法与你共情。”

  在陆忱看来,虫族社会确实存在各种现实问题,娇生惯养的雄性们一方面掌握着绝大多数生产资料、甚至握有对家中雌性的生杀大权,一方面也确实像景郁所说的那样正在逐渐“退化”,但与此同时,承担着社会劳动责任的雌性们经受着更普遍、更严酷的限制与剥削,就连叶泽也曾在童年时期由于性别原因长期遭受雄父的漠视与毒打,同样的情况却从不会发生在一只雄性幼崽身上。

  在这张因袭已久的巨网中,没有任何虫是绝对自由而完善的个体,陆忱自己也经常会由于担忧雌子和雄子的未来生存环境而沉默叹息,既担忧小雄虫在太过安逸的处境中甘于享乐,也为小雌虫可能受到的性别歧视或婚姻不幸而忧心忡忡。

  ——但无论受到压抑的个体自身如何苦闷,也不该有任何虫错误地认为,另一性别者生来就该受到己方阵营的奴役与压迫。

  更何况,景郁实现“雄性进化”的方式非但极其荒谬,而且自私又残忍,在实际行动中突出地表现为对普通雄虫的严酷戕害、以及对别虫基因血脉的觊觎,甚至不惜为此联合敌对国家,试图拦截叶泽并取出他腹中的虫蛋,将S级血脉用于腺体药剂的最终改良。

  ——就算景郁对自身遭遇怀有再多愤懑不平,没有迫害过一只雄虫的叶泽何辜,还未真正降临世间的幼崽何辜,那些由于药剂实验失去宝贵生命的虫族何辜?

  说到底,“为了更光荣的进化”不过是笼罩在残忍意图之上的华美修辞,内地里依然填满了牺牲品们的森森白骨和累累尸骸,能够由此获得幸福的只有寥寥那些将别虫生命看得轻如草芥的野心家。

  陆忱是由景郁亲自从布鲁克林接回主星的,此后的一年中他始终或直接、或间接地蒙受着这位温和长辈的热心照料,如果将那些与真正父辈无异的关怀全然认作演技精湛的产物未免太过薄情,但他此刻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与一只曾经试图伤害幼崽的虫产生共情,最终移开视线、冷声问道:

  “所以你近期一再要求与我见面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或许察觉到他的神色实在冷淡,景郁一声苦笑,苍白无力地辩解道:“我不是彻头彻尾的坏虫,其实从始至终都在要求帝国研究院别伤害你的性命,从活虫腺体中提取样本也能完成试剂萃取,实验过程只会对你造成极其微量的损伤。”

  “——至于虫蛋,你还年轻,会有更多更健康的幼崽。”

  景郁曾经亲手掐死刚出生的雄子,只因那是一只天生视力缺陷的幼崽,他投身基因药物研究的初衷固然出于私心,如今也已经成为了难以辨别的复杂执念,全身心地相信着自身确实在进行一项与种族未来息息相关的伟大事业,于是丝毫不认为自己正在说出对于“父亲”这个身份而言多么具有冲击力的言辞,当即眉头微皱,继续低声说道:

  “只要奉献一只幼崽、提取一只汤勺那么多的腺体物质,全虫星受到压迫的雄性就能从雌性的剥削中起身,从中获得突破进化的密码,小忱,你不想成为被种族历史永远铭记的英雄吗?”

  “我们所进行的事业不仅为了自身,也为了更广泛的雄虫同胞。”

  对方在“我们”一词上意味深长地加以重音,言下之意是即便自己已经身陷囹圄,依然希望陆忱能继承这份伟大遗志、肩负着全体雄性的进化使命含泪向前。

  “……”

  这只雄虫在长期压抑之下走向极端,不仅将别虫作为可以任意取用的资源,还荒唐到逼迫他者也为“光辉事业”自愿献出生命和后代,而自己为什么要专程爬十层楼聆听这些充满法*西斯色彩的疯言疯语,在家陪叶泽做一套孕期拉伸运动难道不够充实吗?

  与立场根本分歧的虫多说无益,陆忱强忍怒火闭了闭眼,生平第一次对亲自做出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他站起身来,不想继续接受这些令人烦躁的信息,当即示意看守着电子门的狱卒解除门禁,却以余光敏锐捕捉到身后扑来一道模糊的影子。

  从供刑犯休息的狭小床铺到被摆放在整间狱室正中的扶手椅刚好需要七步,走到第五步时,足以使虫体血压升高、呼吸困难的电流开始被持续释放,佩戴着电子颈环的景郁向前六步,在原地勉强维持身形、对即将离开的陆忱徒劳无功地伸直了手臂,试图捕捉对方的衣角。

  眼前的S级雄虫是开启梦想的第一把钥匙,也是实现愿望的最后一块拼图,景郁专注地凝视着陆忱俊美凌厉的面容,内心深处忽然浮现出布鲁克林初见时那只孱弱苍白的幼崽,倚靠在莱恩臂弯里时的睡容十分恬静,像一枚稚嫩的星星。

  或许由于即便再追求强大的个体也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刻,对一些脆弱无比的小东西产生怜爱之情,他为了掩盖自身的愤懑不平,曾经面对许多虫族说出许多谎言,却从未掩饰自己对元帅家小雄虫的喜爱,还曾暗暗设想过如果这只幼崽的腺体缺陷终生无法痊愈,就找准时机向景尧申请抚养权。

  如果事件的发展在那一瞬彻底凝固、永远止步不前,景郁或许永远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雄虫上将,不会在匆忙注射针剂后觉醒失败、患上间歇爆发的腺体疾病,更不会为此深陷黑塔。

  现如今,他的抗争已然结束,眼前这只远比任何虫更强大的后辈却有机会在前辈的遗骨上摘下一朵花,他们虽然没有养父子间的缘分,依然能在雄性崛起的道路上做一对薪尽火传的引路者和继承者。

  被禁锢在电子锁环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银发碧眼的雄虫望向S级后辈的目光愈发炽热,他强忍着电流带来的痛楚,不顾对方表现出来的冷漠和抗拒,偏执而狂热地飞速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就将研究资料移交给你。”

  陆忱心中的警铃骤然作响,他眉头紧蹙,示意旁侧的狱卒立即做好制服刑犯的准备,同时压抑着那丝对于“曾经亲近的长辈在歧途中越走越远”的隐秘惋惜,沉声说道:“上将,我与您立场不同,不可能继承这项剥削‘劣等雄虫’和全体雌性的工作。”

  “——您别做傻事。”

  意识到“做傻事”带来的后果对于即将被判处死刑的叛国犯而言不具备任何威慑力,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迎来终局,陆忱叹了口气,再度说道:“我认为这些观点非常荒谬,就算您如何游说,我也不可能为任何事牺牲别虫、牺牲我的幼崽。”

  一生都精致利己的前准将阁下闻言忽然笑了下,断然答道:“没有虫能抵御‘变得更强’的诱惑,你如果看过这些资料,自然会做出正确决定。”

  镶嵌在四周的壁灯将惨白冷光投放在狱室内焦灼中的几只虫族身上,景郁的银发上闪烁着月光般的柔辉,碧绿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以逐渐嘶哑的声线模糊不清地说道:“跟我一样目的性强、野心勃勃,我那时一见到你就觉得很有缘分。”

  坚持自说自话的雄虫在生命尽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偏执和狂热,将自己定义成一位为光辉事业献出生命的前驱,并沿着这条无法真正消解社会不公的歧途疾驰而去,或许还在希冀着头上能出现属于理想主义者的英雄光环。

  在陆忱眼中,或许他的动机比那些整日贪欲享乐、压迫雌侍的雄性更崇高,但歧途毕竟是歧途,就算再惨烈悲壮也无法洗清手上所沾染的诸多无辜者的鲜血,但景郁被围困在一个看似逻辑自洽的荒谬囚笼里,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任何错事,仍在喃喃遗憾道:

  “如果你不是言哥的雄子,而是我的幼崽该有多好。”

  长久压抑的雄虫一生中背负着的矛盾与分裂在此时聚合为完整的灵魂,他以痉挛的手指紧紧抓住陆忱的衣袖,感到心脏已经在持续不断的电流中逐渐麻痹,最终吐出一块带血的口涎,将疼痛不已的足尖向前略微挪动了一小步。

  陆忱既厌恶他为了增强自身将别虫性命视同草芥,又怜悯他将一条从头错到尾的道路看作崇高信仰,这些复杂情绪与一年多来的关怀照料相结合,使他最终分不清心中的恶感更多还是惋惜更多,当即眉头紧皱、在景郁采取行动的同时抬脚踢中了对方的膝盖。

  他的动作虽快,却没能阻止这只希望通过死亡确证自身“辉煌事业”合理性的雄虫弹开翅翼、敏捷地跃入空中。

  依靠非S级虫族腺体物质所制造的药剂对于原本已经是A级的雄虫而言作用微弱,反而扰乱了原本的身体系统,使服用者患上了间歇爆发的腺体病,只带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

  景郁作为一只在雌性社会的长期“驯化”中体能孱弱、仅凭聪明头脑取得成就的雄虫,生平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翅翼上的图纹。

  他悬浮在牢狱半空中,背后拍打着一对银白色的骨化双翅,由于长期被禁锢在背脊中而尺寸娇小,与成年虫族的高大身形显得极为不成比例。

  坚信自己正在为光荣事业而奉献生命的前准将阁下微微一笑,在空中迈出了他的第七步。

  随着“噗嗤”一声微弱的轻响,锁颈环所携带的自动装置毫不犹豫地刺穿了重刑犯脆弱柔软的咽喉,将一阵温热血雨向下不断洒落。

  曾经亲手将小雄虫接回主星的“景叔叔”栽倒在狱室正中,像悍不畏死的飞蛾一样错把烛光当作太阳,在剧烈燃烧中迎来了光辉灿烂的死亡。

  陆忱的表情一片空白,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才俯下*身去为他合拢双眼,同时抬起指尖抹去了自己眼睫上的血迹。

  他既恨景郁试图伤害叶泽和幼崽,又惋惜对方由于偏执追求更强大的力量而误入歧途、断送原本美好平稳的一生,一时间竟不知该使哪种情感稍占上风,最终只剩下一声沉重的长叹。

  不认为自身有错的死者极其平静,也并不需要任何虫宽恕自己的罪行,反而十分荒谬地将始终保持着理智的受害者推入了更加激烈的思想冲突。

  ——在每个个体都既不自由也不完善的当前环境中,要通过怎样的方式才能使“退化”中的雄虫和受剥削的雌虫尽量获得尽可能多的幸福呢?

  排除掉景郁所坚信的一方对另一方的绝对倾轧,还有哪些可供选择的解决方式呢?要如何正确努力,才能为还没长大的陆暻和陆昀,以及其他无辜稚子创造一个更加包容和健全的成长空间呢?

  跪坐在原地的S级雄虫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就在这时,一枚闪闪发亮的芯片浸泡在满地血污之中,像尖锐的钢针一样刺入了他的双眼。

  周围的狱卒来来去去,看守官也在震惊中向上级大声报告着囚犯自裁的突发事件,陆忱半跪在地,将被景郁视为“尸骸上一朵小花”的遗留资料攥入掌心,唇边再次飘落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前上将景郁部分言行一览:

  “这么可爱的雄崽,我也想要一只”(12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景郁心头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今日的星际,竟然有虫族能越过外部设备、直接沟通机甲本身,这无论在联邦还是帝国,都将是星网崩溃级别的大新闻”(32章)

  “一向和善的景郁上将屡次拒绝陆忱提出的申请,几乎没有虫会为他提供帮助”(71章)

  “为了寻找失踪的雄主,叶泽生平第一次违抗上级,不惜将顶头上司景郁的通讯直接切断”(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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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迟到了,一会儿给小可爱们发红包qwq

  希望这段修了好久的剧情不会显得太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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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当真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柒落殿下灌溉的6瓶营养液,

  谢谢小可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