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不灭星(快穿);
不疯魔16:心魔;
仁和一年,春。
林殊星与宇文绍达成了协议。
元月初五这天,皇宫内的新春氛围还未散去,肃穆的金黄色宫闱内冰雪消融,领了年例的奴才们来来往往,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神色。
林殊星自坐上轮椅后就病痛缠身,这种湿冷的天气还要持续好一阵子,他在窗前看书直至深夜,不知道哪个宫在放鞭炮,噼里啪啦地听着倒也喜庆,悉索声随着宵禁的时间沉寂下来,整个皇宫霎时间安静的恍若一座无人之城。
“陛下,已经子时了。”奴奴进来添灯。
林殊星手握书卷揉了揉鼻梁,他踢踢脚边的比熊,问:“外面有什么动静?”
奴奴摇头,持着拂尘立在一边,“与往常并无不同。”
“再候一刻钟吧。”
奴奴应了,见他未走,林殊星问还有何事,奴奴少见地踌躇一下,直到林殊星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他,才见奴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纸。
“宇文大人说……这是从逍遥王殿下生前居住的地方寻到的。”
“是九殿下给您写的……还未写尽的信。”
林殊星愣了愣,他下意识地翻动手里的书页,嗯了一声,说:“放桌上吧。”
奴奴的眼眶有些红,他都不敢看自己主子的脸色,放下那封信用砚台压住后,奴奴退到门外守夜。
殿内的小皇帝手里翻着书,他翻了几页,又翻了几页,然后拿起信纸展开,他一字字看过,眼泪不自觉滴落在泛黄的纸面上,林殊星抹掉眼泪,手里捏着那张纸,趴在膝上无声哭泣。
第一次是柳莺。
第二次是林决。
林殊星痛恨这样的时刻,那让他觉得自己无能至极。
小皇帝的泪打湿了几个字。
【九哥的剑只为护你】
初五这晚并未发生任何事,林殊星在床上醒来,奴奴服侍他更衣洗漱,林殊星看窗外的天空阴沉,乌云低垂,寒风呼啸间,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林琊从没来找过他,也从未跟他说过那些话。
用过早膳后,林殊星唤来奴奴,“让琊王来见朕。”
奴奴领旨而去,一开门,和站在门外的人刚好碰上,林殊星循声望去,有些讶异,来人竟是子革。
“奴大总管这是干什么去?”子革问了句。
林殊星没说话,奴奴自然不敢擅自回答,他见陛下朝他点头,这当然不是让他回答子革的意思,而是让他走。
奴奴和子革错身而过,他俩背后站着不同的主子,立场不同,交集自然也不多。
“朕想见见皇兄罢了,这也要经过你……们的允许?”林殊星的话拉过子革的注意力。
子革一身青衣,他摇头道:“当然不,陛下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林殊星就这样看着他,子革立在门边也不进来,他俯视眼前天子的目光仿若很久之前对方也曾坐于龙座之上俯视着他,“不过……皇兄?”
“陛下不知道吗?琊王殿下死了。”
“你,说什么……”
林殊星大脑空白,他撑着轮椅想站起来,无力的双腿让他整个人摔到地上,下巴嗑出鲜血,少年皇帝握紧双拳抬头,一双黑瞳死死盯着子革。
然而这位大源的文武状元没有再说什么,他腰间携剑,双手环臂,恍若只是个被安排过来传信的人,林殊星看着子革转身离开,抓过桌上的茶杯怒摔过去!
“来人。”
“来人!!”
几个奴才仓促推门而入,林殊星被扶回轮椅,他用手背抹掉下颌的血,双眸翻红,一字一句道:“朕要见……宇文绍!!”
话音刚落,一口闷血从小皇帝喉咙里喷洒而出,奴奴刚巧回来,见状连手中的拂尘都丢下了,几步跑到他主子身边,“陛下!这是发生了何事……陛下……”
“皇兄……琊王呢?”
奴奴挪动嘴唇,眼神躲闪着,压根不敢看眼前的少年天子,最后一线希望破灭,林殊星十指紧紧抓住胸口的明黄色衣襟,他猛地佝偻身子,扎心的疼与痛向他袭去,小皇帝被奴奴支撑着身体,眼泪滴下来,那么多次的煎熬与折磨,这次,他终于哭出声音。
子革神情在在地去见宇文绍,小皇帝身体越来越不好,宇文绍好生养着对方的同时,在政务方面也会帮衬不少。
案台上的奏折堆积如山,鲜红朱批的味道在殿内弥漫,子革一眼便能看出他主子这是又通宵了。
“何事?”宇文绍靠在椅内问。
子革恭敬行了一礼,说:“主子,之前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宇文绍抬头看他,子革也没拿乔,垂头叙述道:“陛下疑似爱慕大源第一公子,故而才会在灭门之祸时留他一命。”
“你说,他爱慕宇文绍?”宇文绍把奏折放到桌案上,沉香桉木的矮桌轻微震动,桌脚与青砖发出闷耳的摩擦声。
子革的喉结滚动一下,只是这一瞬间,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全身心戒备的同时,唇舌发干。
子革当然知道他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以为他可以承受,然而当暴虐、狂躁的气息窥视他的血与肉,那种冷酷得不带任何情绪的打量子革全身时,他还是惧了。
虎口按在剑柄上,子革维持着垂眸的姿势,说:“是的,主子。”
子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殿外的太监却在殿外通报:陛下来了。
宇文绍重新拿起手边的奏折,没什么情绪道:“滚一边去。”
子革站到漆红的柱子旁边,林殊星推着轮椅入殿,刚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小皇帝衣衫微乱,唇边被血色浸染,子革微微点头示意,被对方冷冷无视……子革眯眼站到柱后,神色难测。
林殊星停在阶梯下方,宇文绍远远瞧见他红到发肿的双眼,扔了奏折拾阶而下,“哭了?发生何事?怎么哭成这样?”
“林琊死了……”林殊星开门见山,握着扶手的指节泛白,“你知不知道。”
小皇帝紧紧盯着男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宇文绍停在林殊星身前,不答反问:“这是值得你哭的事情吗。”
多么平常的一句话,但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直接让林殊星急火攻心。
刹那间,脑中恍若有什么雷点被踩爆,他从未如此气愤、震怒过,单薄的胸口上下起伏,他抬头看眼前的人,全身都在发抖。
林殊星闭上盛满水光的黑眸,又睁开,他大口深呼吸试图平静心中激荡的情绪,但没有用,无穷的力量在盛怒之下迸发,林殊星抓住宇文绍的衣襟,一下将人拉至眼前!
宇文绍被拽地踉跄,他双手下意识搭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低头与小皇帝对视,身高体形的差距让林殊星只能仰视男人,这样很累,但他没有松手,他扯着男人的衣襟,手背的青筋都爆出来。
“你答应过我……”少年皇帝一字一句道:“不杀他。”
宇文绍被拉扯地不得不低下头来,男人弓着修长的腰背,几缕黑发落下来,缝隙间看到那双宛如雪山之巅般冷酷偏执的银色眼眸。
“你答应过我了,宇文绍,但你……”
后面几个字卡在喉咙了,林殊星哽咽一声,无法再说出什么。
但宇文绍骗了他。
在林殊星「认错」之后,在林殊星服软之后,在林殊星动心之后。
宇文绍察觉到眼前之人的状态不对,他抬手缓缓握住桎梏着他的那只右手,少年的手好冰,还在发抖,宇文绍拧着眉安抚他的胡言乱语,“你——”
“你问我值不值得……”林殊星说:“但很多事情……宇文绍,很多事情,原本就不是因为值得才去做。”
就像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他面前,他不能越过时间与空间去拯救谁,他在解开自己命运谜题的路上越走越远,他宁愿固执地独自死去来换取最圆满的结局——
林殊星一直是这么想的,他以为他的选择只会改变他与世界之子的命运,他不想任何外人参与到这毫无逻辑的谜团中,他更不愿意任何人因为这些该死的狗屁命运而牺牲……林殊星对此一切并无大爱,但他是人,他有责任。
紧拽的五指按进掌心,林殊星尝到唇边濡湿的淡淡咸味,他又流泪了吗,好像自从遇到这个男人,他便总是痛苦与流泪,他这一生的眼泪都要为对方的所作所为流尽了,连同无数次的死而复生一并还给他。
林殊星想: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追寻着什么才来到此处?
从无到有,从死到生,他得到的都散尽,他失去的也并未回来。
那这些值得吗?
林殊星没这么问过自己,宇文绍的这两个字仿若当头一棒,将他捶得头晕眼花,把他从自身捏造的环境中惊醒,他把从恍惚带回现实——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就是为你而来。
宇文绍无措地僵在原地。
小皇帝在被他挑断手脚筋时都未曾这般哭泣过,他的惯会忍耐一度让宇文绍都感到不可思议,要经历过多么苦痛煎熬的过去才能锻炼出这般隐忍到骨子里的凶狠,在宇文绍眼里,这位少年天子就是被尸骨与鲜血浇灌出来的花,也只有这般娇艳狠毒的他,才会让宇文绍深陷其中几欲疯魔。
“你抬头……看看我。”宇文绍捏着少年的右手,靠近他抹他的泪。
林殊星的哭声渐渐平静下来,他低垂着头颅,小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迁怒你。”
——他又,不是,他们。
宇文绍直接抬起少年的下颌,俯身看他,“你留我一命是因为爱慕宇文绍?”
小皇帝眨眨眼睛,看着男人那双熟悉至极的银眸,把疑问埋入心底深处,“我只认识你。”他这么说着,被宇文绍狠狠抱了个满怀。
林殊星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他说:“宇文绍,我想杀了你……”男人身形一震,却又听见一句,“但我没办法杀你。”
“因为我是来保护你的。”
“但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元月初六,夜。
大源皇宫,卧龙殿内。
林殊星摸着膝上的比熊,看着子革推门而入。
小皇帝将比熊驱到门外,又让奴奴前去寻找,一人一狗远去后,他安静地喝了口茶,青花瓷的茶杯成为他手中唯一的热源。
“陛下何事?”子革走到天子身边。
林殊星捧着茶杯靠在轮椅里打量他,多么忠心的奴才,林殊星漫不经心想着,眼神挪到对方腰间的那柄长剑上。这玩意儿应该会很锋利。
“我来到这里,是一年之前,如今,时间到了。”
子革拧眉,对林殊星的这句话不明所以,林殊星并未再说什么,他唇边带笑,目光却已经死去,少年皇帝用右手抽出子革腰间的剑,然后反手将剑刃抹向自己雪白的脖颈。
鲜红的血液洒向空中,林殊星压着剑刃向颈内推动,他这一举动,几乎将自己的脑袋彻底斩下——与宇文一家的死何其相似。
子革被飙了一脸的血,他惊缩的瞳孔缓缓闭上,再睁开,他将剑上的血擦干净后收回剑鞘,踩着血色脚印走出门外。
心魔已除,主子应该愿意回去了。
子革想着,红色的太阳在他眼前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下个世界啦——
【暴力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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