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霆回到书房, 孟饮冰偷偷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瞧瞧松了口气。
他把微博翻回某几个混邪乐子人眼疾手快存下的截图界面，打心里感到困惑。
【能确定这几张照片上的日期是拍摄时自带的吗？】他在脑海中询问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之前就已经在积极搜索相关世界线备份了, 如果不是刚才顾云霆突然打断, 它已经给出答案。
【对，能确定。但是从备份里，我没看到原主长相变化的具体情况, 那部分画面是模糊的, 像是加了层马赛克, 连我都无法解析。】
世界意识有点焦虑, 说话就语无伦次的，等说完才发现没说清楚。
它原地打了个转，赶紧解释：【准确点说, 是从我联系上你之后，备份就开始变模糊了。那个时间节点, 刚好是私家侦探拍到的, 原主和苏兆夜最后一次对峙的时间。那个时候不管是照片还是备份, 原主的外貌都很清晰, 就是很早之前那个样子，但之后就是一片模糊，直到五天后你出现在世界屏障外围, 才又清晰起来。】
【但是到了这个时间节点，你现在用的这具身体的外貌，就已经变成了和你非常近似的模样。】
而这时候被拍到的照片, 就是孟饮冰和顾云霆初次重逢的那个场面。
世界意识觉得离谱极了。
它在这个世界呆了几十亿年, 做了无数工作，从未见过如此情况。
按照它了解的知识, 这种情况也根本就不该出现。
孟饮冰也一样。
他带了那么多个宿主，快穿局也给他做过不少培训，像这次的情况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又是什么bug？和我身上气运离奇失踪的事情有没有关联？】
世界意识哪里晓得，茫然半天都答不出话。
好在孟饮冰知道它其实还是个宝宝，没指望它回答，带着难以言喻的烦躁坐到靠近阳台的方向独自琢磨起来。
说实话，刚看到混邪乐子人们的总结时，他比谁都震惊。
越是知道的多，越对这种离谱的情况感到不解。
世界意识查证的结果证实了一些东西，却给他带来了更深的疑惑。
单单只是普通外来气运的转移，真的能造成这种连世界线备份都被混淆的结果吗？
那苏兆夜、谢潜之、沈见阙凭什么成为他身上气运的载体？又是谁，或者说什么东西，将他的气运从另一个位面吸引过来，存放在这三人身上？
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处？
孟饮冰有点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时间找不到答案。
但在他心底，还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盘旋不去。
顾云霆，他的军师，之所以会投胎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和他身上流失的气运有关？
那当初无限流游戏提供的不可控的投胎，还真的是不可控的吗？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无限流游戏临死前最后的反扑？
孟饮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少见的阴郁起来。眼中升腾起浓烈的鬼气。
当初他和顾云霆决定推翻无限流游戏其实相当冒险，他们都很年轻，和存在了几百年的无限流游戏比起来积累不足，也没有无限流游戏那种不把人命当命的狠厉，成功率在无数人看来都是微乎其微。
但他们还是去做了。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走在反抗无限流游戏的第一线，甚至顾云霆为了提升他对抗游戏的成功率，还在一个副本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顾云霆是他的军师，一直都是靠脑子打游戏，最顺手的道具也是一本依靠脑力玩花活的书。
那本书最早的一任主人，是无限流创立起就存在的boss，比其他NPC知道更多重要的情报。
在它手里，有一条能威胁到无限流游戏的核心线索，顾云霆就是为了这条线索而去。
当时孟饮冰还不知道这条线索的获取条件非常苛刻，一度以为那是一辈子没通关失败的顾云霆唯一一次翻车，直到他被快穿局吸纳，才无意中得知，顾云霆最后一个副本是单人副本，线索的获取条件是参与游戏的双方同归于尽。
知道真相那一刻，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就掉了下来。
难怪顾云霆偷偷去了那个副本，难怪那段时间顾云霆表现那么奇怪。
原来，从一开始，顾云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而顾云霆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他再争取5%左右的成功率罢了。
好不容易顾云霆投胎转世了，孟饮冰绝不容许任何东西威胁到顾云霆的生命安全。
这种事情他不敢给顾云霆知道，只能私下里和世界意识商量。
他还有点后悔，如果他没急着赶回来就好了，还能再继续接触谢潜之，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世界意识好奇道：【什么猜想？】
孟饮冰组织了下语言：【你想想看，谢潜之、沈见阙、苏兆夜三个人有什么共同特点？他们都是原主的前男友对不对？】
世界意识：【对。】
孟饮冰：【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可能都得到了原主的馈赠。苏兆夜公司的投资项目，都是原主做的，而原主没有收取任何报酬，这就是一种馈赠；谢潜之从小到大的机会基本上都是原主让给他的，连火起来的几个剧本都是原主写的，这就是明明白白的馈赠。】
世界意识：【！！！真的哎！】它琢磨了一下，觉得不是很确定，【那沈见阙呢？沈见阙得到了什么馈赠？】
孟饮冰摇头：【我还不清楚。我刚说了，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并不能确定猜测对不对，根据你给出的资料，我也没从沈见阙那发现什么特别明显的馈赠，所以还是得验证看看。】
世界意识这下彻底懂了。
它在孟饮冰脑海中打了个滚，有点焦躁地问：【那你准备怎么验证？这种情况下还能验证吗？】
孟饮冰毫不犹豫道：【当然能！只要我也馈赠谢潜之一次，看看气运会不会转移，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世界意识一呆。
好半晌，它才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孟饮冰。
【宿主，我突然发现，你家军师不在的时候，你的脑子好像还是转得挺快的。】
孟饮冰淡淡回答：【那不是当然的吗？云霆在的时候，我有必要动脑子？】
世界意识：【……你说的很有道理。】
孟饮冰又琢磨了一下：【不行，我要尽快找个机会再接触一下谢潜之。他好像拍广告去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到节目组，到时候我就用探望小夏的借口过去。】
世界意识也不知道，只能尽量安抚孟饮冰两句，帮他记下这件事：【我会持续关注谢潜之的。只要他回去了，我就告诉你。】
孟饮冰用力点点头：【千万别忘了。苏兆夜的备份你没删除吧？调出来，让我再仔细观察下。】
……
孟饮冰专心研究起苏兆夜过往的资料，暂时没空关注网上都是什么情况。
但就在同一时间，谢潜之艰难地和常小桐达成一致意见，凌晨一点左右，王方和公关部其他人完成小作文，发布到工作室的账号上。
在上一条微博的铺垫下，他们直白地表示这是工作室的疏忽，网上现存的、偏颇的言论皆出自前任经纪人和助理常某之口。
前任经纪人一直希望如今霞云映月的孟总能替他顶下欠款和放高.利.贷的罪名，因此做出一系列卑劣的行为，助理常某则是嫉妒孟总当年比较受重用，经常跟着谢潜之四处工作，为竞争职位和前任经纪人同流合污，采用了一些不太正当的竞争手法。
工作室里确实招过一名原本是私生粉的助理，但那名助理不是孟总，而是接受过大量采访的常某本人。
工作室尚未查清常某污蔑孟总的举动是否存在推锅的心思，但常某确实曾向谢潜之忏悔过。
谢潜之出于对常某家境的同情，最终放弃追究常某，选择了私了，并给了他继续工作的机会。
当年的公告由谢潜之前任经纪人操刀，对方收受常某的贿赂，恶意将公告上的常某替换成孟某，而谢潜之当时在国外拍摄，没有时间注意国内情况，因此并未注意到公告里的问题。
谢潜之在本次事件中，确实存在无可辩驳的错漏，工作室为谢潜之的粗心大意向孟先生致歉，如果孟先生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出来，他们会尽力补偿。
这个小作文颇有几分避重就轻的意思，一切问题全部推到已经进了局子的前任经纪人和常小桐身上，偏偏这两个人，一个不可能出来说话，一个已经和谢潜之谈好条件，直接出面转发工作室的澄清，认下这条罪名。
谢潜之的死忠粉和部分被挟裹的普通粉丝几乎没有犹豫，就相信了这则澄清，大半夜的，欢天喜地地把这玩意儿转发的到处都是。
另外一部分熬夜战斗到这个时候的普通粉，心却跟掉进冰窟窿一样冷。
先不说这条澄清里的漏洞有多少，就说最后承担责任的两个人选，怎么就能那么巧合，一个无法发声，一个是什么权力都没有的助理？
这是把他们当傻子糊弄，还是觉得他们见识少，不知道别家被嘲得厉害的推锅澄清都长什么样？
比起部分对道德要求极高的粉丝，这些几次风波都不肯离开的粉，其实没有那么在乎谢潜之是不是个完人。
他们可以容忍谢潜之的瑕疵，却不能容忍谢潜之不把粉丝当一回事。
【真的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之前退群的姐妹的真实意思。】
【我感觉他们就没有把粉丝当成同样的人，觉得我们随便就能糊弄。我都不要他在人前承认错误，只和我们粉丝诚恳地道个歉、道个谢就行，但就这，他都没做到。】
【你们可以说我三观不正，但我真的没有那么在乎真相。我只是想看到他的态度，可他对粉丝完全没有表示，感觉我今天的痛苦和花在反黑中的时间都打了水漂。】
这部分粉丝确实不是多正直的人，但他们的付出是真的，想要被重视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们毕竟不傻，读的出澄清公告字里行间的敷衍和工作室急于与孟饮冰做资源置换、达成共识的态度，瞬间感受到了区别对待。
他们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只要他们喜欢，就没人能撼动他们的想法，可谢潜之和工作室这种极端重视孟饮冰表态的行为，让他们心理失衡了。
明明拼命帮助哥哥的人是他们，为什么哥哥更重视的，却是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孟饮冰？
怀着浓浓的不满，他们闹着要让工作室给个说法。
可王方他们也不傻啊。
粉丝脱粉了，那也只是一时的低谷，大老板要求保住的渠道还是稳定的。
而如果真的激怒孟饮冰，指不定孟饮冰会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一旦爆出工作室一直在为大老板洗.钱的事情，大老板未必会怎么样，他们所有人肯定都会遭殃。
“从这次的手笔来看，姓孟的背后肯定有高手支招。”王方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让所有人注意公司的邮箱、私信、电话等联络方式，生怕错过孟饮冰的反应，“就是不知道给他支招的到底是什么人，和官方有没有联系。”
谢潜之疲惫地盘腿坐在床上，脊梁像是承受不住沉重的压力，轻轻弯着。
在他的身边，他带来的大部分员工都在忙忙碌碌工作着，监控着网络上每个动向，即使困得要命也不敢打一下瞌睡。
谢潜之沉默地望着偶尔走动一下的同事们，脸色一点点变白，眼中漫上细微的后悔。
他对人的情绪不说特别敏感，但这多年的演绎生涯下来，判断的准确度已经足够高。
更何况，很多人忙于工作，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掩饰情绪，所以他看得清楚明白，至少现在忙碌着的这些同事脸上都带着冷漠和不满。
这种不满不是因为加班，而是物伤其类。
谢潜之下意识攥紧手指，一直被他握在手心的打火机外壳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他猛地醒过神，摊开五指，看着掌心的打火机。
这是除了那些学习机会外，白行秋送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就像他不愿意放弃他在圈子里的地位和荣光，他也不愿意放弃白行秋。
以白行秋的家庭条件，绝对不会同意白行秋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在一起。
他的家庭情况已经是那样了，如果再失去圈中的地位，他和白行秋之间就更没有可能了。
他不允许自己落到那个地步。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自己也身处一摊烂泥中，白行秋是他心中唯一的美好。
谢潜之握紧手中打火机，闭了闭眼，再看向其他人，目光已经恢复平静。
他简短地回复王方：“不知道，但我近距离接触过夏潇然，应该不是他。”
王方盯着他，古怪地笑了一声：“心疼了？当初我看你和姓孟的之间就不太对劲，别到了这个关头，你才觉得下不了手。”
谢潜之骤然攥紧打火机，淡淡道：“你想的太多了，我在意的只有行秋。”
王方随口反问了句“真的吗”，也没深究，琢磨起他们是不是忽视了什么重要的因素。
“你之前偷偷回国，不是请了几个私家侦探吗？他们一直跟着姓孟的，就没发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谢潜之有些心不在焉：“不太清楚，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们了。如果你要他们的调查结果，我一会登陆邮箱转发给你。”
王方说：“行，那你一会儿记得发给我。”
谢潜之随便答应两声，紧紧捏着那个打火机，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却是王方那句不经意的“真的吗”。
他努力控制思维，不愿意在这句话上打转，可就是无法摆脱这个念头。
真的吗？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和白行秋在一起吗？
可他有多久没有想起白行秋了？
谢潜之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佛失去全部生机的根雕，一动也不动。
王方查完一份资料，等了半天，也没见谢潜之把资料传过去，扭头一看，火气顿时上来了。
他高声叫了谢潜之几次，终于让谢潜之回过神，下床拿过笔记本电脑登陆邮箱。
老员工们瞅见这一幕，都悄悄撇了撇嘴。
谢潜之就任王方乱下指令吧，迟早有一天要翻车。
上次的事情，姓范的保镖为他被拘留好些天，出来以后直接被原先签了合同的安保公司解雇，业内再没有一个公司愿意雇佣他。
谢潜之虽然收留了他，可他一个保镖，一直在谢潜之身边能干出个什么前途来？
更别说谢潜之现在就一副要沉船的模样。
这就够让人齿冷的了，但谁能想到谢潜之和王方还能更过分？
常小桐是什么人？
职位上，他确实只是个小助理，但资历上，他可是从谢潜之刚进入盛辉没多久就跟着谢潜之的人。
更别说常小桐还有个大家都不说但心照不宣的身份——谢潜之的情人。
他可是和谢潜之同床共枕过，不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谢潜之好歹应该对他有点不同吧？
但是，没有。
到了需要的关头，即使是常小桐，也会被推出去。
甚至连交易，都是谢潜之亲自去谈的。
这样一个上司、这样一个老板，有谁敢为他卖命呢？
工作室的老员工们带着满腹怨气，通宵干完工作，王方终于大发慈悲，说了声“可以散了”。
他们小小的欢呼一声，在王方的哼笑声中缩着脖子依次走出谢潜之的房间。
“去吃早餐吗？”一名员工询问左右的同事。
同事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上答道：“去。”
一群人热热闹闹向酒店外走去，找了家早餐店随便点了点东西，一边等饭上来，一边随口聊着天。
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在谢潜之工作室干了多年的人，只有一名戴眼镜的女青年是半年前才来的，因为工作能力格外出色，破格被谢潜之提拔到团队中。
老员工们敬佩她的能力，平时对她就很信服，这次的事情，他们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但她口风很紧，什么重要的话都没说。
其他人有些挫败，琢磨了一会儿，有人猛地想起什么，凑到她身边，小声地询问：“魏姐，你之前说自己想换工作了，不知道是打算去哪？”
被称作魏姐的女青年笑了笑，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还没想好。不过之前霞云工作室建立的时候，那边的乔总给我发过邀请。”
其他人眼睛瞬间亮了。
他们殷勤地帮魏姐拆开碗筷，用开水烫好餐具，一一摆在她面前。
“那，魏姐，你看之后能不能帮我们引荐一下霞云的HR？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那边气氛比较好。”
魏姐眸光一闪，面上不露分毫：“没问题，都是同事，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
员工们能出去吃饭，王方却没有这个时间。
他翻看着那些私家侦探发来的邮件，目光落在二十多天前的一封邮件上，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错愕。
“潜之，谢潜之！过来，你来看这个！”
谢潜之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闻声皱了皱眉，顿了下，才转身走过去。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你还让私家侦探关注你爸了？你精力还挺多。”王方抓了把头发，烦躁地说，“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爸好像想翻供！”
谢潜之目光一凝，定睛看去，果然见到他之前雇佣的一名私家侦探提醒他，他父亲动向有些不对，疑似在找人收集证据，准备尽快翻供。
这名侦探水平很高，这些话不是说说而已，还给出了大量证据。
谢父找的人谢潜之全认识，每一个都是当年那件事里的关键人物。
谢潜之不清楚他父亲是怎么从监狱里递出消息的，但他父亲联络这些人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实。这些人里，只要有一个愿意站出来，他父亲翻供的事情就会受到司法的重视。
那么其他人就危险了。
王方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格外糟心。
他忍不住踹了一脚桌子：“你爸是疯了吗，这个时候翻供！谢潜之，不能让他翻供，你知道吗？不能让他翻供！他要是翻供了，大老板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都得死！”
谢潜之脸色一点点冷下去，目光淬了层冰：“我知道。我会去见他一面，劝他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
.
一个特别提醒，半年前，就是孟饮冰刚穿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时候。
.
今天没有瞎扯小百科。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太一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