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黑化值这个参考属性开了？”孟饮冰抬起头, 随手拉开系统面板看了两眼，“还挺高，他脸皮倒是挺厚的。”
就苏兆夜那挤牙膏一样的后悔架势, 他也好意思黑化？
快别笑死人了。
孟饮冰嘲讽地笑了两声, 对此并不在意。
他以前带宿主虐渣时，到了后期经常会见到这个参考属性。
那个时候人渣基本已经走投无路，发疯属于常态, 他见得多了, 自然见怪不怪。
世界意识有点担心：【这个数值高了, 会不会对任务造成什么影响啊？我看后悔值一直在波动, 但没有结算的迹象，是不是和这个属性有关？】
孟饮冰毫不犹豫道：“没关，不结算多半是因为这个阶段的打击还没结束。这个属性不影响后悔值计算, 单纯只是提示宿主可能会遇到来自身边的危险罢了。”
顾云霆这次对苏兆夜一家下手，波及面好像挺大, 一时半会完不了, 不结算正常。
世界意识闻言, 更紧张了：【那、那万一苏兆夜临死反扑怎么办？他要是来个同归于尽, 会不会伤到你啊？】
孟饮冰奇怪地看了世界意识一眼，对方现在是个小毛团子的样子，白白的, 挺可爱。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就苏家那一家子，苏兆夜就是想黑化，在龙国的铁拳面前又能黑化到哪儿去？”
世界意识将信将疑, 它总觉得苏兆夜和苏家其他人有时候挺疯的。
但事态接下来的发展证实了孟饮冰的说法。
苏家那几个项目简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继那几名苏姓的财务人员后，苏氏集团在一周时间内又先后被带走了几名高层。
有几个苏家人心惊胆战, 连夜收拾了行李，妄图趁官方还没注意到他们赶紧逃往E国，可第二天刚到机场，就被警方直接扣下。
这些人骨头软得很，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不需要警方怎么费心，争相交代各种事情。
一部分与之相关的公职人员很快被查处，甚至部分一两年内的案子都被翻出来，一件件重审。
苏家人慌乱不已，着急忙慌拉关系，四处找人帮忙，苏老爷子还无视苏兆夜的警告，尝试联系了他一手搭上的靠山，低声下气向对方求助。
对方当然没有理会苏老爷子，又惊又怒地斥责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
苏老爷子心生不妙之感，顾不上抱怨，电话再打过去就成了忙音。
苏兆夜得知这件事，气得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得疼，胃部一阵一阵抽搐，脸色惨白地靠在老板椅上，呼吸很是轻微。
这可把乔庆等几个秘书吓坏了，赶紧拿了胃药和止痛药过去，看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苏兆夜服下，十几分钟后情况好转才稍微放下心。
乔庆劝苏兆夜去医院看看，苏兆夜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现在苏家这个情况，他哪还有时间去管看病这种小事？
他爷爷真是老糊涂了，眼下是什么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安静呆着或许还有转机，主动联系那位他没见过的靠山，不是明摆着给别人送把柄吗？
这下好了，那天的电话之后，对方再没了音讯，谁知道还安全不安全。
“你们知道龙国查这些东西是个什么流程吗？不要把E国那一套代入进来！”当天下午，苏兆夜强忍着不适，回了一趟大宅，把族人聚集起来，既是警告，也是讲道理，“不妨告诉你们，我查看过以往龙国的大案子，当外头有风声、警方上门的时候，他们手里都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
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立功减轻罪责，还试图用关系自救，这是嫌死得不够快？
苏兆夜的目光划过眼前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族人，冷笑一声。
“我劝你们别再动什么歪脑筋，这件事我会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处理好。”
苏家人怨恨地低下头，没一个人说后。
苏兆夜瞧见他们的模样，突然有些心灰意懒。
这就是他一直努力、一度牺牲自己的婚姻想要保护的族人？
除了拖后腿，他们还能作什么？
苏兆夜没了和他们说明理由的心思，强硬地留下命令就离开了。
苏家人无视他病态惨白的脸色，等他一走就充满愤恨地和苏老爷子告起了状。
“您看他！我家孩子可是因为他被带走的啊，他连一句抱歉都没有！”
“我老公被带走这么多天了也没个消息，我着急怎么了？我和我老公感情那么好，难道还不允许我着急吗？”
“老爷子，不是我大逆不道，但您看他这样，真配得上家主的位子吗？”
苏老爷子一言不发，听他们告了半天状，终于将目光投向曾和苏兆夜合作过的年轻人。
“你怎么看？”
苏兆夜的这个堂弟沉默片刻，斟酌着说：“家主有几句话，我觉得是对的。”
苏老爷子眼中闪过精光：“哦？”
苏家人也屏住呼吸，集体看向他。
苏兆夜这个堂弟不慌不忙道：“龙国国情确实和E国不同，与其费尽心机找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的关系，不如戴罪立功。”
“立功？用什么立功？！”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好些人立刻向他质问，声音尖锐刺耳。
“你这是想放弃族人？！狠心到这个地步，我看你比苏兆夜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老爷子没有说话，盯着他，仔细观察他每个反应。
他不慌不忙道：“自然是用该立功的人立功。诸位爷爷叔叔伯伯们，你们想，咱们苏家平时都是听家主的安排，大家能知道多少东西呢？既然龙国是这么个国情，为了争取宽大处理，难道不该表示诚意？”
事关自身安全，苏家人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瞬间领悟了他的话，目光不由闪烁起来。
他笑了笑：“家族从小就教育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这一点家主也没说错。眼下这个情况，有些东西是我们必须舍弃的了。”
比如现在这个家主。
按照正常逻辑，苏兆夜作为家主，家族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能瞒过他？
他苏兆夜知道得最多，自然就是最大的诚意。
而失去一个家主，对人丁兴旺的苏家来说，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代价。
苏家人想通这一点，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望着苏老爷子，视线中带着浓烈的贪婪和催促。
“老爷子，您看？”
苏老爷子非常满意他选定的下个继承人，矜持地颔首：“为了家族，必要的牺牲不可少。”
几个苏家人兴奋地低叫了两声，赶紧问：“那我们家——”
苏老爷子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家主有句话说得对，一动不如一静，总有能带他们出来的那一天。”
这几人的兴奋瞬间冷却。
其他人却不管他们的为难，积极赞同这个提议。
这是必要的牺牲，他们从小就受到家族的扶持，是时候为家族承担责任了！
苏老爷子满意地笑起来，和苏兆夜那个堂弟对视一眼，各自眯起眼睛。
是时候“收集”一些证据，作为投诚所需了。
苏兆夜的那名堂弟轻轻一笑：“老爷子，说起这件事，我曾拜托过堂哥帮我处理家庭纠纷……”
……
苏老爷子和苏家人想得很好，但他们却没能明白苏兆夜话中真正的提醒。
龙国办事向来是谋而后动，在警方对苏氏集团公司的人动手时，该收集的证据他们基本已经收集完，所有涉事人员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苏老爷子那一次能联系到背后的靠山，不是他运气好，而是警方故意露出的破绽。
苏兆夜身上的气运被孟饮冰回收走太多，无法庇护苏家剩余人，这个电话可不就赶在寸劲上，恰好中断了他们背后靠山转移、隐匿财产的秘密联络，一下露出大量破绽？
对方被逮了个正着，准备押送过程中，又受到苏家霉运的影响，接到几个汇报电话，整张关系网顷刻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正是因此，整个调查及后续过程被大大压缩，当苏家人刚做出决定，他们的靠山那边就已经尘埃落定。
小道消息传出，这次苏家所有人，包括苏老爷子在内，全都慌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错棋，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苏老爷子联合苏兆夜那个堂弟加快证据制造进度，动作不免大了点，很快就被苏兆夜的心腹发现。
一开始苏兆夜并未想到苏家人是打算把他推出去，只头疼于这些人不听话，不得不带着心腹回去，再次当面警告他们。
苏家人本来就惶惶不安，听到苏兆夜的指责，瞬间恨得眼睛都红了。
“苏兆夜，你是家主，那又怎么样？”
“家主就能这么高高在上羞辱我们吗？”
“我们现在这个处境，你敢说没有你的失误吗？凭什么总是追究我们的责任！”
他们心中怨恨，想到苏老爷子之前的表态，当即被愤怒冲昏脑子，不准备再忍，直接和苏兆夜吵了起来。
苏老爷子暗叫不妙，来不及阻止，偏头去看苏兆夜，果然看到他的脸色阴沉下去。
苏兆夜注意到老爷子的眼神，蓦地冷笑起来。
“好啊，这就是我的家人。真是好啊。”
他前所未有的疲惫，看着苏家人一张张恼火的面孔，失去了和他们说话的力气。
他不想思考，也懒得再想，胃里犯起一阵阵浓烈的恶心，胸腔疼得厉害，几欲作呕。
苏老爷子瞧见他的神态，心中一凛，知道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今天让苏兆夜走了，改天他这个地位凌驾于众人的前家主也别想讨到好。
他厉喝一声，让苏家人去抓苏兆夜。
“按照族规，引起族人愤怒的族长当引咎辞去职务，关在祠堂等候发落。你们还等什么，看着他违反规矩逃走吗？！”
苏家人早就想动手了，闻言争先恐后扑向苏兆夜。
苏兆夜的心腹脸色大变，冲上来保护苏兆夜，努力护着他往外逃。
苏兆夜身体不适，但身手远比苏家其他人好多了，两拳打翻一个堂哥，忍着胃部的绞痛飞速向门外避去。
苏父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个兔崽子也有今天！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苏家没有二次上位的家主！”
苏兆夜回头瞥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吓得苏父条件反射禁了声。
苏老爷子心中骂了这个儿子一句，再想指挥族人去围捕苏兆夜，对方已经在保镖的接应下离开了大宅，不由气得直用拐杖锤地。
苏兆夜那个堂弟眼睁睁看着变故发生，苏兆夜仓惶而去，脊背上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竞争胜利的喜悦，反而有种浓浓的悲凉。
他很清楚自己在物伤其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所求真的对吗。
纵使他再讨厌这个堂兄，也要承认苏兆夜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些年来对苏家做的贡献有目共睹。但就是这么一个心心念念都是苏家的人，最后却落得一个被驱逐的下场。
连该给的体面都没给。
这样一个家族，真的值得他放弃一切？
或许，苏兆夜最近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苏老爷子似乎意识到什么，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将情绪掩饰得很好，苏老爷子没看出什么，满意地收回目光。
“继续追。看他的样子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应该走不远。”
……
苏老爷子所料不错，苏兆夜刚走出苏家大宅没多远，就晕了过去。
他的心腹想赶紧送他去医院，却被闻讯赶来的苏家其他人围困，最终双拳难敌四手，全部落败。
苏家人本想将苏兆夜关在祠堂里，还是苏兆夜那个堂弟站出来，说苏兆夜脸色不对，不赶紧送医院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才打消这些人暗中报复的念头。
他亲自送苏兆夜去医院，苏父非要跟着，不是担心儿子，单纯就是想看笑话。
他没办法拒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检查的结果在苏兆夜醒来前就出来了，胃癌初期，看到报告单的那一刻，他心情忽然无比复杂。
曾经苏兆夜伪造绝症诊断，就是想博取情人的同情，现在倒好，真的绝症了。
他脑子一时乱糟糟的，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和苏兆夜说这个结果。
苏父瞥见单子上的内容，当即哈哈大笑：“这小兔崽子活该！这就是报应！”
“五伯，别说了！”他赶紧喝止，还是个做父亲的，对儿子就这态度？
苏父倔劲儿一下上来了：“凭什么不让我说？他苏兆夜就是活该遭报应！反正都要死了，还费什么力气，直接去顶罪不就成了？可别死在家里，晦气。”
有那么一瞬间，苏兆夜这个堂弟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好像忽然明白苏兆夜为什么如此在意那个情人。
五伯母只会要求苏兆夜上进，无论受了多大的苦都不能退缩，必须成为家主，连给予的母爱都是有前提条件的；
五伯将苏兆夜这个亲生儿子视作仇人，天天冷嘲热讽，可害五伯失去家主之位的又不是苏兆夜，正是五伯自己；
小叔叔为救苏兆夜而死，弥留之际让人带话给苏兆夜，一定带苏家重振辉煌，苏兆夜自此更把家族放在心上，但他却隐约听说过，小叔叔当年是因为太过遵纪守法才被老爷子断了后续治疗的，这个带话现在看来，是真是假还难说；
老爷子需要一个能管理家族，又不影响他权威的家主，也一直在暗地里针对苏兆夜。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孟饮冰那样一个真挚的人突然闯入生活，谁能不动心？
但可惜的是，这层层阻碍从一开始就斩断了两人的未来。
苏兆夜不该把孟饮冰拉进这摊泥潭。
他叹了口气，往病床上看去，猛地一个激灵。
苏兆夜正睁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听了他们多少对话。
“九哥……”他轻轻叫了一声，第一次没带一点嘲讽和火气。
苏父却没那么好脾气，又哈哈笑起来：“你都听见了？那正好，省得我再说一遍。我劝你还是老实点，顾家这次是下了狠手要对付苏家，为了让顾总消气，牺牲必不可少，我们也就是顺水推舟。”
苏兆夜掀了掀眼皮，没有回话。
苏兆夜的堂弟连忙打圆场，苏父嗤笑一声：“行了，有什么好安抚的，反正都是要死的。我也不想在这和死人浪费时间，回了。”
苏兆夜那个堂弟焦头烂额，赶紧安慰苏兆夜事情没那么糟糕，说了几句就转头去追苏父。
离开病房前，一直不发一言的苏兆夜忽然开了口。
“既然这是你求来的，祝你好运。”
他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向苏兆夜，忽然也没了力气。
……
苏兆夜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即使胃癌的事情给了他极大打击，他在医院里还是想方设法联络自己还没被清扫的心腹，给了苏家人迎头一击。
不少人因他的反击锒铛入狱，其余苏家人不得不摒除成见，暂时通力合作，又有他堂弟之前就刻意收集的把柄，才勉强顶住他的发难。
苏老爷子深知这样下去苏兆夜迟早能脱身，顾不上维持自己的架子，低声下气四处找人托关系，几乎是割肉放血才强行加快了调查进程。
苏兆夜病情稍微稳定了一些，在苏老爷子等人的操作下，他就被警方带走审讯。
苏家人准备的证据太多太狠，苏兆夜费尽了力气，也只摆脱了几项比较小的罪名，但他一个发狠，就把苏氏将近三分之一的高层全拉下水，而这些人全都姓苏。
苏老爷子尝试保了保，没保住，就没敢再插手。
这段时间他四处奔忙，也见识到了龙国在这方面的严厉，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只能顶着苏家人的怨愤收手。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这几年来苏家人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没脑子的越来越多。
苏兆夜那个堂弟也是心中发寒，甚至生出抗拒成为家主的念头。
两个顶梁柱心不在焉，苏氏集团高层被带走不少，最有眼光的苏兆夜不再管理公司，公司很快一落千丈。
大批员工或跳槽或离职，涉事项目全被查处，项目上的员工被紧急调到别的岗位，工作确实没丢，但工资和奖金不免缩水。
和苏氏有合作的公司受到波及，大量账款无法回收，一个个又悔又恨。
要是和其他公司一样早点抽身，也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影响。
苏家人每个月领到的红利连之前苏兆夜打理公司时的零头都没有，不免又是一阵指天骂地。
苏兆夜被送上法庭前，意外在庭前瞧见来找苏老爷子和堂弟闹事的亲戚们，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看啊，这就是他们一直追求的家族权柄，这就是他为之放弃一切的族人。
原本他应该能有一个真挚的爱人，一份人人称羡的事业，是他自己不珍惜，是他自己放弃了。
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
过去的他，何其可笑。
苏兆夜垂下眼，走进法庭，面对公检的指控，他对一切供认不讳。
一部分混进来旁听的苏家人发出压抑的低呼，声音里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苏老爷子望着他的目光充满意味深长。
苏兆夜闭了闭眼，恍惚间，他好像在陪审席上看到了旁听宣判的孟饮冰，视线猛地一凝。
“……苏兆夜或许做过很多错事，对不起很多人，但唯独没有对不起苏家。踩着苏兆夜上岸还欢呼，苏家人不配。”
苏兆夜这一刻从未有过的敏锐，听出属于孟饮冰的那道声线，眼眶一下红了。
他后悔了，但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没写完这块，明天苏兆夜的戏份彻底结束。
.
时间太赶了，今天没有随口胡诌小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