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色的灯光照亮焦文小半边脸,其余藏在黑暗里,零碎的碰撞声停歇,他停止了指尖在杯中搅动的动作。

  “困了吗?”于驹轻声问,他走到焦文的位置前,蹲下来征询道:“我来送你回家。”

  “我累了……”焦文说,他的语调懒散且随意,又有几分含糊在里面。

  终于和自己说话了,于驹心里的大石被挪开。

  焦文看上去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自控力消失,平日里绝对听不到的话现在普普通通地说出来了。

  焦文望着他的脸失神,如梦般喃喃自语,“即使是迁怒……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于驹心脏猛然一缩。

  方松在一边被流淌着的歌声干扰,没听清焦文说了什么话,只看到于驹蹲在焦文腿边,没有下一步动作,也不肯走。

  等到灯光再一次发生变化的时候,方松瞪大了眼睛。

  于驹的手摁在焦文腿边空余的沙发上,直起身体,由上而下吻了他的下巴,“你喝醉了。”

  “所以?要带我回家吗?”焦文随口说道,他抬起沾着酒液的手指,按在于驹的下唇上,慢慢磨蹭到嘴角唇边。

  于驹的鼻腔里一下子全是烈酒独有的香调,和焦文嘴里呼出的气味一样。

  于驹舔掉嘴唇上那滴酒,尝到了焦文嘴里的味道。

  于驹拉起焦文,少见强硬地揽住他的腰,不让他逃避。

  “我先带他走了。”于驹对方松说,他灌了一口焦文原先的那杯酒,拾起边上的外套动身。

  “啊、……哦哦,好。”方松尚且在呆愣中,云里雾里点了点头,等到两人的身影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人叫过来啊……”他一下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转头联系于信。

  “算了。”方松酒杯一放,焦文既然说他们已经分开了,于信应该也知道情况,他就不再凑热闹拱火了。

  想要起身,旁边等候的服务员立马走了过来,“您好,结账在前台。”

  “我靠。”方松脱口而出,他扭头看门口,背对着他的于驹正好给焦文披上外套,推门出去了。

  “对,结账。”方松一拍自己额头,迫不得已说。

  ……

  在出租车上,焦文头靠在于驹肩上,闭着眼睛清浅呼吸着,后座萦绕着淡淡的酒味。

  司机在等红灯时,从后视镜里瞄到了乘客的状况。

  “喝醉酒了吗?需不需要塑料袋?”夜里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乘客,他车上备了许多实用的小东西。

  “不用。”

  于驹见焦文不想说话的模样,代替他回绝了。即使现在焦文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他也知道对方没睡。

  他急匆匆赶来后得到的是不想见到他的话语,而当他一如既往地黏过去后,并没有没有强硬的拒绝。

  说着不想见到他,实际现在正靠在他肩上装睡。

  都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一向在感情上内敛的焦文也要护不住心动的心,一点一点被戳破名为好哥哥的遮羞薄纸。

  下了车,焦文绕过保安亭进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于驹跟在他后面,没有催促,没有疑惑,为了安全紧紧跟着,把人锁在自己视线里。

  “要吃吗?”焦文路过巧克力的货架,他站着犹豫一瞬后,走进拿出一袋巧克力豆问他。

  被主动搭话的于驹一下子恢复了精神,连连点头,像因为出门兴奋的小狗一样,缠在焦文左右,“文哥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的巧克力啊,它家新出了一种口味,我试过了,更好吃。买两包……”

  焦文的问话似乎只是一时兴起,后面没有再给于驹一连串的话任何反应。他走到最后,在货架上拿了罐啤酒去结账。

  于驹张张嘴想要劝阻,想起焦文忽冷忽热的反应,他犹豫了一会儿。

  店员动作迅速,截断他的犹豫,只能跟着焦文一起坐在店内休息的座椅上。

  焦文拿出啤酒,把剩下的东西都放到于驹面前。

  “文哥。”于驹按住焦文要拉啤酒易拉环的手,“别喝了吧,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焦文在酒吧中见到的脸上的红晕现在只剩下浅浅底色,他被拦住后,心中那股情绪也被压制住了。

  他飞快瞟了于驹一眼,隐隐有点泄气,一向挺直的背稍稍塌了下去。

  于驹前所未有地和焦文感情想通,他顿时领悟到了焦文的意思。

  如果不喝酒,不迷糊一点,就无法假装不在意地让于驹待在这里。

  于驹的手仿佛被烫到一般,蓦然收了回去。

  他心脏微微发麻,期待和喜悦在蹦跳。突然希望时间能够快一点,让焦文快点喝完易拉罐里的酒,快点对他亲近。

  漫长的等待里,于驹在心中雀跃欢呼,看着焦文带他进去小区,带他走进电梯,也望着电梯反光里焦文的衣角,衬衣弧度下的劲腰,衣领包裹住的脖颈……

  于驹的喜悦被扑灭了大半。

  焦文的脸色和他想象中的不同,沉默中的挣扎,他时常梦到的场景再一次在眼前展开。日思夜想的人没有变,他的决定会变吗?

  果不其然。

  “开门。”于驹不肯走,他站在原地看着拦在门前的人,固执地说,他不可能再放任这个结果再出现。

  焦文背靠在自家冰凉的门上,外套披在他肩上稍稍带来暖意,左手随意地搭在门把手上,像是随口道,“你不能进去。”

  这句话点燃了于驹心中的愤怒,仿佛被戏耍、被抛弃的情绪驱散了刚刚小小的窃喜。头顶的灯光照映在他的眼眸中,他的神情坚定得不可思议,他说:“焦文,不是你说得算,我要进去。”

  焦文似乎是感到乏力,酒力到现在开始慢慢爬了上来,他头脑勺靠到冰凉的门上,看着久违显示出强势任性一面的于驹。

  于驹现在还是一副学生气的打扮,薄款的卫衣外穿一件黑色工装外套。如此青涩的模样,但面对他的时候,已经有了男人的进攻性,想要压制,把人拆吃入腹的眼神。

  系统兴奋尖叫,“一号角色他终于进化了!我就说玩家你反复横跳很容易达成黑暗成就!”

  焦文不理会感情白痴系统,心中暗笑,手有气无力但十分不耐地在门把手上拍了几下,变了个人一般无情地驱逐,“我家凭什么你说进就进?我都说了让你回去……”

  他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便被打断了,于驹直接冲过来强硬地抓住他的手,摁在指纹锁上打开了家门。

  开门提示音后,机械音开始播报“欢迎[焦文]回家……”

  焦文只感觉天旋地转,手臂被人拉扯,跟着力道踉跄进屋后,门被大力摔上,紧接着被扯着走到客厅,他也摔进沙发里。

  屋子留给他一个人住后,客厅里添置了不少随性的东西,平日里用来放松的懒人沙发这个时候便宜了于驹。

  焦文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被反抗的事实使他难得恼怒起来,失去了平日里一贯气定神闲的态度。

  “你是最没资格这样对我的。”于驹的目光尤为地冷冽,怒火隐藏在底下快要破冰而出,他指尖发颤,“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他喃喃重复着,似是抱怨又似是责怪。

  “你应该什么都不做。”焦文卸下最后一丝力气,任由自己在沙发里陷得更深,他借助窗外的丝丝亮光盯着天花板出神。

  “你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好了……”

  平淡的话让场面失控。

  焦文眼前最后一丝亮光被遮住了,有人在黑暗里伤心绝望,不容拒绝地亲吻他。热息与柔软占据了他的感官,他无动于衷,仿佛一座永远不会给予回应的雕像。

  于驹的孤注一掷和爱意没有得到丝毫反馈,动作越来越慢,心底越来越绝望,在他含着另一个人的唇瓣要停止的时候,焦文捧住了他的脸。

  被束缚的热情在这一刻通通溢散出来。

  焦文把他的心浸泡在欢愉中,下一秒甜蜜变成毒药也不在乎。

  欣喜与愉悦如同烟花般绽放,于驹心脏激烈的跳动着。

  焦文分开后,喃喃说道

  “不应该……”

  他听见焦文一如既往富有魅力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再微弱的声响也被放大。

  焦文俯身亲吻着他,从下巴耳垂,“我不应该亲吻你。”

  他说着,从沙发里爬出来,也把于驹一并拉出来,把他身上的外套扯下,黑暗中摸索着解开,他们胡乱亲吻,缠在一起,跌跌撞撞进入卧室。

  “但是,明天的事,交给明天的我去想。”

  略微含糊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主卧的房门被急切地摔上。

  ……

  现在的生活像是梦一样。

  于驹挂断电话后,从阳台回到宿舍里。

  脸上未消失的笑意让室友几个心照不宣地交换视线。

  “干什么,笑得一脸猥琐。”于驹没好气地说,抄起桌面上的苹果,冲离得自己最近的室友扔过去。

  “有人偷偷脱单了啊。”室友接住苹果,冲他挤挤眼睛,“是吧?”

  从于驹的表情中不难发现,他一下子想到了某个人,脸上浮现出甜蜜的,陷入爱情中的笑容。

  答案不言而喻。

  “哇,腻死人的表情。”另一个室友夸张地叫道。

  “欠揍是吧你。”于驹板起脸,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人。

  室友没有想到平时看上去颇有酷哥风范的于驹谈起恋爱来是这幅模样,抓住机会死命调侃。

  室友故意腻味的话在于驹耳边成了甘甜的蜜糖,快要成为执念,一直得不到的人现在能触手可及。

  他从自己记忆里挑出最为珍贵的糖果品尝,在舒适柔软的被子里醒来,犹带困意时感受到掌中皮肤顺滑、软硬恰到好处的身体。

  他抱着焦文睡了一晚上,在梦里扔不肯撒手。

  于驹回忆起那天焦文出门时特意戴上围巾,他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被遮住,但并未消失,仍在隐瞒、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紧贴着肌肤,彰显自己的存在。

  身体热了起来,于驹不由自主地咬咬指尖,稍微的疼意更加唤醒身体的记忆,他清了清嗓子,弯腰坐到椅子上,扯了件外套盖住大腿。将桌面上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努力适应着他日渐熟悉的热度。

  或许他该熟悉的不是热度,于驹焦躁地按压指节转移注意力,应该是快.感,以现在的关系,他还应该让焦文熟悉也是。

  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去掉别人的气息。从头到尾,从里到内地熟悉自己,熟悉他现在和以后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理解错误吗,为什么大家都在给哥哥(于信)加油,弟弟(于驹)才是目标啊喂!

  (抱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