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正常之后, 高顾笙带着果篮去看望张旭学长。
其实张旭是个很活泼、也很热心的阳光型大男孩，在学校里也算是风云人物，偏偏被天道占据了身体。
天道也没有用他的身体做什么有损名誉的事情, 反而将他的名号扬名到整个Ｂ市, 成为远近闻名的男神。
本应该算是件好事，可天道把张旭捧得太高了, 高得离谱, 在非人的力量加持下，张旭就算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继续扮演那个男神学长。
在他醒来之后，会面对前所未有的强烈关怀，同时也会因为自身的实际能力，而让很多人失望, 甚至谩骂。
张旭本来是个很优秀的男生, 但比不过天道, 所以注定让众人失望。
高顾笙有点担心他。
尤其是，因为天道占用他的身体, 让他现在都昏迷不醒。
高顾笙看了看床上紧闭双眼躺着的张旭, 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暗暗叹气。
高誓想的周到，当初天道创立的那个小公司，高誓干脆给收购了, 这个小公司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张旭原本的专业是计算机, 根本应对不来, 一旦处理不好, 甚至可能面临破产, 甚至牢狱之灾。
高誓把这个小公司放着没动，如果张旭想要在这方面发展，就把小公司再放在他的名下。如果他不感兴趣，就给他一笔钱，就当是帮这个无辜之人一把。
但高誓能做的，也就是这些。
毕竟张旭事件涉及到的人实在太多了，总不能这么多人都清除记忆，会乱套。
其他的，只能他自己闯过去。
张旭身边陪床的人暂时不在，可能是去了厕所，高顾笙手托着腮叹气，“学长啊学长，你快点醒来吧，我还想看你的行为艺术展览呢。”
“张旭学长啊，你记不记得，你还欠着教务处一万字的检讨没有交，再不来的话，纪检部可要杀过来了。”
……
张旭从那天之后，就被困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他名声大振，声名远扬，无数人对他抛出橄榄枝。
可他不开心。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他，真正的他被困在笼子里，无法反抗，无法醒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外来者，用他的身体，去攻击无辜的人。
他挣扎了很久，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加痛苦的打击，到最后，他几乎浑浑噩噩，在光影不断变动的斑斓世界沉睡下去，心想或许永不醒来说不定更加惬意。
直到有人的声音传进牢笼，搅碎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顺着声音一直走，直到看见了光亮。
他睁开了眼睛。
……
高顾笙一懵。
他没想到，自己说了两句，张旭学长就睁眼了。
不是吧，难道教务处的威力这么大？还是云姐管的纪检部如此的“位高权重”，居然两句话就把学长给吓醒了？
张旭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也没反应，高顾笙心道坏了，学长该不会变成傻子了吧？
他连忙叫到，“学长？”
这两个字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张旭猛地抓住高顾笙的双手，竭力抬起身，深吸一口气大声请求，“请和我结婚！”
高顾笙：……＝＿＝
高顾笙：很好，看来不用担心学长的心理落差问题了。
……
云知意看着眼前的数位部长，收起网球拍，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部长们互相看看，纪检部部长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地上前一步，“云知意，我们九名部长联名请求你重新担任会长一位。”
云知意愣了愣，她脑后的马尾辫也跟着晃了晃。
然后她笑起来，“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接过会长徽章，别在心口，一挥手，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走，先去开个会！”
应好声响成一片。
其实云知意心中也没有太多过分的欢喜，在辞职之后，她一直在反思自己，并从假天道的角度，去学习假天道处理事务的角度，毕竟是当了数万年的天道，他处理事务的手段，有很多可以让云知意学习——即便几乎所有的危机，都是假天道直接或者间接创造的。
她疯狂吸收着假天道带来的知识，眼睛一点点恢复明亮，在她看来，只有弱者才会一直陷入颓废自暴自弃，强者将会吸收敌人的能力，并不断反省前进。
天道说得不错，她是天生的帅才。
这些部长，能在到处是人才的名校中，在学生会做到部长位置，都不是简单人物，在假天道施加给众人的威慑影响消散之后，他们能立即发现之前发生的事情中不对劲的地方。
而张旭的主动辞职，彻底挥散了他们的最后一丝顾虑，决定联名请云知意回来。
走到这一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本身的警觉，还因为云知意平时的能力有目共睹，已经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甘愿低头。
云知意笑着，走在很多部长之间，马尾轻甩。
……
孙珺望着眼前的画布苦笑，看看吴勤，笑得更苦了。
吴勤绷着脸，“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画吗？”
孙珺摸摸鼻子，连忙开始练习每日基础。
他被控制那段时间，一直跟着张旭身后，几乎没怎么动笔。
画画这东西，一天两天不练，或许看不出来，长时间不练，手就要废了。
这几天吴勤正压着他练习基础，他做梦都是漫天的画布和画笔，长了腿向他跑来。
孙珺悄悄看看吴勤，吴勤板着脸瞪过来，他连忙收敛心神，专心画画。
画着，唇边又生出笑意。
画画本就需要感应天地自然，所以他很容易地就落入了天道的陷阱，被控制。
他记得被控制期间的所有事情，也记得高顾笙他们的身影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当初的感情被磨灭，无法刺激情绪分毫，到了最后，看他们如同看陌生人一样。
太可怕了。
他最珍惜的，就是与他们的友情，而他的画也总是融情于画作，感情的丢失，让他几乎要拿不住笔。
但好在，在最后他被控制着去攻击高顾笙他们的时候，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否则哪怕他清醒，也必定后悔一生。
还有老师……
孙珺看着画布笑了起来，又抬头看向吴勤，吴勤本来绷着脸，可看见自己失而复得的徒弟，冲着自己笑的濡慕又欢喜，脸就怎么也板不起来了。
他无奈地挥挥手，“行了，那就画完这张休息十分钟。”
孙珺笑得眉眼弯弯，“好，老师。”
……
周镜被拖走检查了一遍身体，又被送回了数学系的教授窝。
他垂着头，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们，我错了。”
他被引动了心念，中了圈套，被控制着与自己的老师们决裂。
他对不起一直以来把自己当眼珠子护着的老教授们。
老教授们互相看了看，轻轻叹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之前被控制的时候，他虽然失去自我，却也因为被控制，离得天道近，离大道本源更近，反而能力也越发精进了。
孙珺被激发了能力，而他的能力更是扶摇直上。
更重要的是，他窥到了大道本身。
曾经很多难以算出的问题迎刃而解，他在看这些数字的时候，感觉越发亲切，竟有种“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的喜悦。
假以时日，或许他能在数学的某个领域，迈出突破性的一步。
因为这一点，也因为他不放心如果发现他脱力控制，会对孙珺、高顾笙、甚至其他无辜学生做什么，他在脱力控制后，没有立刻逃离，而是继续伪装了下去，打算在关键时刻出手，就算伤不了天道，也能溅祂一身血。
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在大家担心他的时候，骗过了所有人，还惹得老教授们一把年纪因为自己伤心。
因为愧疚感，他一头扎进了学海中，甚至直接住在了教授窝。
直到有一天他做梦梦到一个算式的算法，猛地惊醒，连跑两步趴在纸上把自己梦中所得记录下来。
一气呵成之后，他隐隐听到外面的声音。
“……这些天小镜子实在太拼了，虽然是打定主意让他好好消化被控制那段时间的所得，但我看他每天这样子，真担心他会猝死。”
“呸呸呸！老家伙说什么呢，小镜子才这么点大，什么猝死不猝死的。”
“哎，我真不知道对那劳什子的假天道是骂好还是夸好，那段时间确实对小镜子有很大好处，但要不是小镜子心志坚定脱离了控制，现在恐怕早没了。”
三位老爷子低声说着，轻轻推开了房门，正好与周镜大眼瞪小眼。
老爷子们傻眼了，看周镜的样子，明显是都听到了，脸臊得通红，解释道，“小镜子，我们……”
周镜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们，“我明白，老师，我都明白。”
……
“又破纪录了！”
“卧槽，墨桦你这个畜生，好歹给我们留条活路！”
墨桦拿起水，眨眼之间灌了一整杯。
不动用能力的情况下，单凭□□能力破了国家记录，这一句“畜生”当之无愧。
他的好友们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肩膀，却见有一群人走过来，目光有些躲闪。
墨桦看过去，认出为首的，就是当初颠倒黑白，帮张旭栽赃他的那人，后面还跟着当初从众攻击他的同学们。
他们互相看了看，为首的站出来，递上一只礼盒，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对不起，墨桦，当初我是鬼迷心窍了。”
他后面，还有很多人，手里拿着些道歉的小礼物，不算贵，都是心意。
当天道的影响消散，这些学生们，回想起当初的事情，在求证真相之后，满面羞愧，带着礼物过来道歉。
至于当初侮辱高顾笙的那几个学生，没有来。
毕竟天道是引动人心中微小的恶念，他们若是当初心中没有恶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口出恶言的。
或许他们还在认为自己没有错。
不过不重要了，墨桦习惯有脸当场打，高顾笙和他会走得越来越高，让这些人仰望。
墨桦接过了眼前的礼物，笑了笑。
宛如新剑初鸣。
……
高顾笙回到学校，第一堂课就是金融学。
他一进大讲堂，整个教室就是一静。
高顾笙被整蒙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只脚在半空迟迟没落下，直到看见云知意冲他招手。
熟悉的座位，周围一圈都是自己的好友。
他坐到座位上，小小声地问，“这是怎么了？”
云知意笑眯眯地拍高顾笙的肩膀，“还能怎么，小笙的魅力原来越大了。”
高誓应不解以功德修天地，高顾笙以眼泪救万民，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灵，便都对他们存了一份亲近，这种情况放在高顾笙这朵灵花身上尤甚。
而且这种情绪会比之前足以引发社会动荡的情绪，更加和缓温柔，攻击性更弱。
高顾笙与好友们闲聊几句，像是之前周镜与孙珺的离开不存在一样。
直到老师夹着课本走来，高顾笙才一人给了一拳，低声道，“这次你俩请客，知道不？”
周镜推推眼镜，孙珺莞尔，两人对视一眼，笑着低声应道，“当然。”
……
高顾笙回到家，高誓刚从浴室里出来，桌上摆好了饭菜，他“哇”的一声，冲过去。
“老爸，今天什么好日子，这么多好吃的！”
平时炸鸡这一类东西，他爸可是限制他不让他多吃的。
高誓伸手揉他脑袋一把，“迎接家里的新成员。”
高顾笙大惊失色，“我、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他胡乱往身上摸了摸，哭丧着脸，“怎么这么突然，我都没准备礼物。”
高誓哭笑不得地往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道长，你快点，你儿子要翻天了。”
应不解走出卧室，隐隐含笑看了高誓一眼，高誓被他看得脊椎莫名发凉。
应不解走到高顾笙面前，道，“它破除万险才回到你身边，你莫要辜负它。”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猫，小小一只，见到光亮睁开眼睛，细细的小腿还站不稳，却抬起头，对着高顾笙发出一声欣喜的、稚嫩的猫叫。
小猫是一只漂亮的小橘猫，它一身毛发颜色极浓，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高顾笙呆愣半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红猫。
应不解又从袖子里拉出一条黑色的薄雾，黑雾极为害怕应不解，连忙窜到了高顾笙脖子上，伪装成一条黑色的丝巾。
之前它能包住整个高顾笙，现在只有一条丝巾大了。
不过还好，虽然分散了九成的身体被吞噬，但至少还活着，还有灵智。
身为在阴气鬼气中生出的黑雾，只要不被完全撕碎，它就会永远活着，陪在他身边。
高誓擦干头发，点了点小红猫，“这次，别让它再瘸了腿。”
高顾笙被莫大的惊喜冲撞。茫茫然抬起头，像是要哭了，又像是要笑，最终挤成一个说不出来是欢喜还是悲伤的表情，眼泪都要落下来。
大黄和大黑已经走到了桌旁，大黄的尾巴摇得像风火轮，大黑沉稳点，但一双眼睛死死看着眼前的炸鸡排。
好香，馋死狗了。
高誓看着它们这副馋样，笑骂道，“你们还真当自己是狗了？丢人！”
应不解莞尔，他将一把筷子分给众人，在高誓对面落座。
高誓冲高顾笙招招手，“乐乐，你的龙叔叔们要饿死了。”
“来，开饭。”
高顾笙眨眨眼睛，带着哭腔，笑着应，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