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荒庙, 都回荡着章问玄的声音。

  飞羽半边身子鱼鳞蔓延,另一边羽毛疯长,散发着白色光晕的羽毛飞到他手中, 凝为一把剑。

  他轻甩长剑, 指向黄杉。

  高顾笙看了看被他压住的章问玄,一咬牙, 用匕首柄狠狠给了他太阳穴一下。

  章问玄发出一声怒骂, “鲲鹏,你还在等什么?!”

  高顾笙骂骂咧咧,“这他妈都不晕?主角光环这么强?”

  他加快动作,抓起章问玄头发,又劈了一手刀在他后脑,“干你丫的!”

  章问玄头晕脑胀, 偏偏不知为何, 他清醒地很, 就是晕不过去。

  高顾笙急了眼,他怕受伤的黄杉躲不过这一击, 又怕自己放手之后, 给了章问玄喘息的机会, 让他再用处什么手段。

  他妈的,不就是杀一个人渣,就当积阴德了!

  他红了眼, 握紧手中匕首,瞄准章问玄的心脏——

  就在这时, 众人都听见了轰然一声巨响, 纷纷转头望去。

  却见飞羽手中羽剑猛地炸裂, 重新化作漫天雪白的灵气。

  黄杉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脸上的决绝还没淡去,又化作茫然,他身上笼着一个球形的防护罩,将他保护在内,也隔绝了飞羽的攻击。

  淡淡的雪白灵光自他肩上亮起,透过层层衣衫,就像一只雪白的小兽落在他的肩头。

  飞羽像是断了线的傀儡似的,眼中红光明灭,僵在原地,鲜血从他嘴角涌出,泛着淡淡的紫。

  他猛地跪了下去。

  “好疼……”

  他捂住心口,目光茫然地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张皇失措地寻找着大人的身影,眼尾慢慢漫上湿意。

  “黄木头,我好疼……”

  黄杉下意识便想冲上去,却又硬生生止在原地,他怕这是章问玄的诡计。

  飞羽见到黄杉的动作,心脏像是被人掏出来碾碎了似的,疼得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有许多记忆涌入脑海,让他头胀得发疼,他不想去想,只想紧紧贴在眼前人身上,将他抱在怀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爱人就对他刀剑相向了。

  ——不会的,黄木头虽然又呆又直,但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所以是我——伤害了他?

  ——我失去记忆了?

  ——是我在失去记忆之后,伤到他了。

  飞羽看向黄杉,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伤势,和他肩上雪白的印记。

  ——是我的错,是我伤到他了,所以黄木头才生气了。

  飞羽踉跄着往前一步,看着黄杉嘴角的血,眼睛发红,浑身颤抖,对自己的怒意和恨意几乎要让他控制不住身体。

  “对不起……”飞羽猛地划破手腕,那血液却并未喷出,而是涌向了黄杉。

  黄杉警惕地闪开,那一捧血便落在了地上。

  飞羽默不作声地再次划破手腕,这次血的速度更快,受了伤的黄杉躲过刚才的血液就已经用尽全力,这次根本无法躲开,于是那血便尽数涌向了黄杉。

  这次,保护罩没有挡住。

  血液一靠近黄杉,就飞向他的肩膀,雪白的印记被染上淡淡红色,黄杉身上却涌起一阵暖意,眨眼之前,胸口的疼痛感就消失了。

  飞羽看着他身上的水红光晕消失,才红着眼,像是质问,又像是哀求地问他,“黄木头,你说过我失忆后,会来找我的。”

  高顾笙一愣,被突然的转折弄得一愣,连忙低头看向身下的章问玄,却见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章问玄,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不可置信地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有鲲鹏血脉愿意用本源力量,去保护一个普通人……”

  混血鲲鹏,往往需要以睡眠来唤醒血脉记忆,醒后往往记忆混乱,不知今夕何夕。因此被抓住弱点趁虚而入的不知几何,有多少鲲鹏失忆后被仇家控制,亲手杀向自己的亲友爱人。

  因此,有鲲鹏研究出将本源力量化作印记用来庇护道侣的方法,如此,便不会做下追悔莫及之事。

  可人心易变,当初研究出这个方法的鲲鹏,反被贪图自己灵丹的道侣亲手杀死,后来的鲲鹏一脉,也屡屡发生这种悲剧,故而,此法便被封闭不用。

  黄杉想起应不解曾一言带过的鲲鹏轶事,抚着肩颈上的白光,愣住。

  他想起曾经多少个情迷意乱的夜晚,冬雪冲他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他的存在。

  冬雪好像总是很不安,怕有一天会失去关于他的记忆,更怕自己伤到他。

  【你一定要去找我!】

  【哼,本大爷失忆了也会、咳、也会勉为其难地喜欢上你的,所以你可一定别忘了我。】

  【这支笔给你,黄木头你这么弱,万一我失忆之后不小心吹口气把你吹死了,我去哪哭去。】

  他哭笑不得地接下了这支笔,那天的冬雪眼神似乎有些飘忽,黄杉以为他是害羞了。

  那天的晚上,冬雪折腾他格外厉害,几乎要把他的腰都顶折了,意识朦胧之际,他感觉到冬雪轻轻咬着他的肩膀,发出带点小得意的轻哼。

  【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冬雪很喜欢咬他的肩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肩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咬痕,因为不痛,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冬雪消失后,每次他看到肩上的咬痕,都能想起冬雪一遍又一遍地,带点威胁又带点哀求的声音。

  【你一定要去找我。】

  【我失忆了也会重新喜欢你的,你一定要去找我。】

  有时候黄杉会逗他,说他像小和尚念经似的,这时候冬雪就会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像只炸了毛的猫。

  黄杉忍不住笑了笑,再抬头,镜子里依旧只有他一人。

  ……

  飞羽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连唇色也暗淡了。

  他一身雪白,唯有系着凌乱发丝的红绳,是鲜艳的。

  他看向黄杉,像等待宣判的罪犯。

  唯一能给他定罪的法官抬眸,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问他,“……冬雪?”

  ***

  高誓和应不解两人,被空渺喂了好些丹药,才缓过来。

  眼看着空渺的云朵到了冉秋发送信号的地点,高誓匆匆忙忙翻下云朵,差点摔翻,一旁的应不解连忙去抓他,险些和他一起摔在地上。

  空渺无语地一手抓着一个,“走,关键时刻还得看老道。”

  他一下云朵,为赶路灵气耗尽的空渺,比这俩人还要不堪,要不是高誓和应不解出手,直接就表演一个狗吃屎给大家看。

  三个人一瘸一拐地没走两步,就看见闻声而来的冉秋,瘸着一条腿蹦出来,看到高誓大喜过望,气喘吁吁地说:

  “老大!你终于来了!要死了!我拉不住,你快去看看!”

  高誓一听,脸上霎时失去血色,应不解和空渺也变了脸,三个人冲进荒庙。

  便看见,高顾笙一手拎着章问玄的领子,一手往他脸上捣了一拳。

  “人渣!败类!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拳头挥地虎虎生风。

  高顾笙闻声抬头,惊喜道,“老爸?你们怎么来啦!”

  单腿匆匆蹦回来的冉秋,气喘吁吁地接上后半句,

  “——你们再不来,章问玄要被乐乐打死了!”

  “……那啥,高队,你这么看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