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高誓话音未落, 便有巨大金色锁链伸向苍穹,在乌云与天火之中,那锁链绵延万里, 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锁链如同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陨石雷霆穿其而过,耐它不得。

  恍惚间听有一声冷哼, 便见一团天火带着金红色的光芒, 直直砸向锁链。

  这一团天火与之前不同,撞击锁链刹那,锁链连颤数下,险些断裂。

  应不解见此,轻转轮宝,他身形一动, 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 眨眼之间天地间生出万千分身。

  分身护住锁链, 水泼不进,异常天火被挡在其外。

  又有万千人, 齐声高唱——

  “请入轮回。”

  被击碎的天火之力, 尽数被无处不在的轮回之力吞没, 未有半点落在大阵之上。轮回吞噬灵气与天道法则,愈发强盛,无数此界鬼魂哀嚎, 怒斥天道不仁,天道不公。

  天地齐震, 恍若被千夫所指, 怒不可遏, 又引一遮天陨石, 直直砸落。

  高誓不躲不避,嗤笑一声,巨斧暴涨数十丈,竟与天齐平,一斧开山,那陨石被破碎成漫天灰尘。

  然而,一斧之力去势不止,划开苍穹,露出虚空。

  金色锁链再无阻碍,直锁天道!

  仿若太阳被熄灭,天地失色,下方生灵无法直面天道威慑,唯有高誓与应不解站于虚空,与之对视。

  天道,无边无形,无声无影,是天地之间至高之理。

  属于刑神的刑锁,理应锁不住天道。

  因为他受任于天,大道便是天道的一部分。

  但是此刻,偏偏锁住了。

  高誓若有所思地看着假天道,突然低笑一声,“原来如此。”

  “我与转轮之道,来源于天道,你又是因为机缘巧合吞噬一部分天道规则才能暂代天道之责,所以,其实你在我眼中,也不过与我曾经处刑过的堕仙无异。”

  高誓此言一出,刺激得金色锁链连连震颤,金光明灭,可见假天道怒极。

  应不解的万千分身汲取天地灵气,注入金色锁链,锁链稳固。

  高誓手持利斧,步步靠近锁链的尽头,那里模糊一片,就算是锁住了假天道,居然也看不清真实面目。

  随着高誓步步靠近,天灾之力愈发强盛,甚至空间隐隐有破碎之象。下面结成的大阵,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草,风雨飘摇。

  整个世界被天道长期压榨,最初就连鬼都不成形状,只有执念形成的鬼怪,此刻竟然要面临超出修真世界的灭世危机。

  高誓与应不解身上金光大作,功德金光画作金色雨水,落于天地之间,修补着破碎的空间,面色瞬间惨白。应不解分身万千化一,走到高誓身边,两人一同向着锁链尽头走去,金银二色灵气在两人之间流转,每往前一步,都要面临成倍的压力,眼前的到底是代理此界数万年的天道,他们的力量还是受到了压制。

  可高誓吐出一口血,大笑数声,“你可知罪?”

  尽头锁链震动,声音隆隆,恍若天崩。

  【吾乃天道,吾无罪!】

  应不解嘴角溢出鲜血,声音却淡淡,如古井无波。

  “你是否有罪,判不在你,自在众生。”

  如应和,自地面,在此间生长的生灵,执念凝为一股无形之力,涌向锁链尽头。

  哭嚎声,悲泣声,怒骂声,哀求声,斥责声……天地之悲之怒,众生之怨之恨,尽在此中。

  此乃千夫所指。

  那团模糊的雾气炸开,邢锁锁住的假天道,终于显出了原形。

  祂在不断变化,令人不敢直视。

  可应不解却注视片刻,缓缓颔首。

  “原来是你。”

  “不过一罪魂而已。”

  应不解广袖挥动,那团不断变化的假天道凝为一个人形,高誓定睛看去——

  竟却是当初,与凡人私通,不惜以仙力灭天下的那名仙君。

  “原来是你,罪仙叶君。”

  应不解道,“当初地府崩裂,你应该在刀山地狱服第八十万年的刑罚,看来,你是逃离后,恰好与天道规则碎片结合,来到此方天地。”

  高誓想起当初他的罪孽,冷笑数声,“当初给你的刑罚,还真是便宜你了。”

  假天道怒道,“当初地府罚我服刑八百万年,轮回畜生道百次,可那贱婢转头移情别恋,我不服!”

  高誓有些诧异地看向应不解,应不解解释道,“那名女子,早知他不是凡人,借他之力灭一世,又想借他脱凡成仙。”

  “她因罪入拔舌地狱服刑五百万年,轮回畜生道百次,她在地府服刑前,试图诱惑鬼差,贵茶不为所动,却恰好被他撞见。”

  假天道气极反笑,“所以我逃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她,将她魂体活活撕碎,拆吃入腹,化作精纯灵气反哺于我,再不能轮回!”

  “什么三情六欲,皆为劣根,灵花被这些感情削磨了灵性,也只怪他活该!”

  高誓脾气向来不好,他扛起斧头,冷笑道,“哈!你以为你自己对那女子用情多深?不过是在她身上能体会到仙凡之别的优越感,你年岁以百万计,怎么会看不清她的意图,不过是放任她欲念疯长,喜欢被人奉承讨好的感觉。”

  “什么断情绝爱看破红尘,不过是你本就是极端自私自利之人,自作孽,反倒怪起世间真情了。”

  高誓以斧指向祂,“多说无益。”

  假天道却大笑,“千夫所指又如何,我现在仍旧是天道!灵花将折,他若死,便会化作天地灵气反哺于我!”

  “你们以为章问玄和他所操控的鲲鹏血脉如何恢复地那样快?还不是我留给他们喘息的余地!”

  “原本当初吾想夺舍章问玄的身体,直接操控鲲鹏血脉,没想到他反抗异常激烈,肉身龟裂,吾便干脆将他丢在高家门口,想看他能不能接近灵花,可惜那个废物,居然被送进警局。好在现在倒是做出了点正事,否则吾真的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蓐收,如今那天道是否存在都未可知,你的大道力量又有几分,不要说如今时节正是春季,你乃秋神,正是力量最弱的时候!”

  “你当真可以一斧行刑吗?!”

  高誓瞳孔一缩,与应不解对视一眼,他又转过头去,对假天道忽的一笑,“多谢告知我儿状况,所以为了报答你,我也打算告诉你,我的力量恢复到何种程度了。”

  他这一笑,恍若春风拂面,笑的假天道一怔,不等他有所反应,但见高誓神色一厉,呵道——

  “代天道,受刑!”

  巨斧高举,一斧劈下,那假天道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下一秒就这样被突兀地劈成两半!

  不愧是吞噬了天道规则的假天道,他魂魄被一劈为二,哪怕是仙人也要魂飞魄散,他居然仍有意识,“竖子尔敢!”

  高誓积压了十几年的怒火尽数灌注斧上,这岂是极限?魂体被劈开,尚未停止,这一斧竟恍若有万千化身,下一瞬,这万千化身同时劈在假天道身上,假天道瞬间化为无数碎片。

  “既然你说我儿要受苦,我便现在就斩了你,让你吐出这些年吸收的灵气,修补这世界壁垒,也救我儿性命!”

  代天道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高誓的这一句,祂到魂飞魄散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高誓出手如此利落,他就不怕天道不存,秩序不在,整个世界陷入混乱吗?

  “反哺。”

  应不解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催动轮回,无数灵魂碎片眨眼间被碾碎,转化为最精纯不过的灵气,反哺于世间。

  靠二人功德金光苦苦支撑的裂缝,被浓郁灵气补齐,大阵越发稳固,而后反哺于阵眼的警察们,万物发出喜悦的声音,生长着,为复苏的天地。

  高誓与应不解瞬间力竭,两人自高天之上,向下跌落。

  一朵白云骂骂咧咧地急忙赶来,接住这个,又接住那个。

  空渺看着双眼紧闭的两人,一边往外不要钱似的掏灵药符纸,一边絮叨。

  “老道我真是能耐,有你这么个徒弟!”

  “小高誓,你这搞得事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们再折腾下去,老道非得折寿不可!”

  高誓勉强伸出手,嘴唇张合,却无法发声。

  空渺怒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你儿子!先顾忌着你自己吧!”

  转头一看应不解,也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空渺。

  空渺被视若亲子的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看着,颓然妥协道,“好了好了,老道正往小高崽子那边赶呢,你们俩先给我老实吃药!”

  ***

  高顾笙被飞羽扛着,两侧的风景模糊成光斑。

  黑雾笼着高顾笙暴露在外的皮肤,防止高顾笙被过□□疾的风刮伤。

  小松鼠从高顾笙的口袋里探出半个脑袋,小黑豆眼里满是担忧。

  小红和小黑是他从天道手里被救出来之后,钻进他怀里的,飞羽直接把他们仨一起扛走了。

  看这幅样子,飞羽就像是个机器人似的,只执行把他抗走的命令,对于他身上还跟着谁并不在意。

  高顾笙倒是不担心自己,他毕竟与高誓应不解血脉相连,能感知到他们已经完全恢复能力,虽然暂时赶不过来,问题也不大。

  高顾笙更担心他的两个爸,至于自己,他想的很开,只要给他留个魂就行,大不了转鬼修。

  他试图动动身子,换个姿势,显然无济于事,飞羽把他顺便封住了,根本没法动。

  他妈的……

  高顾笙在心里暗骂。

  你会不会扛人啊,肩膀顶着小爷的胃,爷要被顶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