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誓睁开眼, 很快便确定了梦中所代表的的时间段。

  应该是章天师与梦境中的高顾笙在一起之后的事情。

  也就是上个梦境的延续。

  按理说,鬼王消失不见,没有鬼怪缠身, 身板还有爱人相伴, 高顾笙应该越过越好才是,可这次梦境中的高顾笙, 面色却很糟糕。

  他面色发白, 眼底青黑,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高誓暗暗皱眉。

  他回家的路上,有过路人议论声。

  “之前那个明星高顾笙,天,居然是这种人!”

  “对啊,玩的这么花, 和这么多男人一起, 真是恶心死了。”

  “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

  高誓辗转探听才知道, 原来,之前厉陌尘和萧予圣用来威胁他的视频, 被传播出去了。

  一夜之间, 他的名声一落千丈。

  之前他虽然被冷藏, 但到底还有粉丝,现在,他最后的粉丝也没了。

  他成了娱乐圈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成了一个笑柄,成了一个形容词。

  他在打工的时候被人认出, 有人想占他便宜, 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如同在为民除害, 他的抵抗就是不自量力。

  好在,他被男人救了。

  后来,他换了地方打工,身上带着男人给的易容符纸,麻烦事少多了。

  在他被全世界谩骂的时候,男人毫不犹疑地站在了他身边,高顾笙终于把伤痕累累的心交了出去。

  “怎么回来这么晚,你去厨房看看吊的鲫鱼汤,再来晚些就要干了。晚上我想吃鲅鱼饺子,素菜添一道清炒菜心,一道炒西芹,茶就要白茶好了。”

  章天师捧着书,头也不抬地对高顾笙道。

  “好。”

  忙碌了一整天的高顾笙点点头,去厨房忙碌。

  过了一个多小时,高顾笙才从厨房出来,男人已经坐在了桌旁。

  他喝了一口鲫鱼汤,淡淡评价,“有些淡了。”

  吃完饭,章天师坐回沙发上,这里刚好能照到月光,他开始打坐,眉心缭绕着淡淡的白雾。

  高顾笙不敢开灯打扰他,摸黑洗完了碗。

  洗完碗之后,他拿起漏音有些严重的耳机,坐在卧室的床上,闭着眼听英语听力。

  他听完两篇,男人的打坐还没完成,高顾笙摸了摸课本,心中暗叹一口气,推开狭小的窗户,月光勉强照亮了一方课本。

  看不清。

  高顾笙只得将课本合上,他合衣睡去。

  他很累,没一会呼吸就变得平缓了。

  高誓站在他的床边,想摸摸他的脑袋,摸了一个空。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门被推开,男人走了过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绿色,如同在暗夜中狩猎的猎手。

  绿色的眸子,准确地锁定了床上了高顾笙。

  他欺身压了过去。

  高顾笙猛地惊醒,下意识按住他的手,张口却是一声轻喘,“别……我今天还没看书……”

  男人轻哼一声,“我还比不得你那些课本?”

  他若是想动手,高顾笙根本毫无法抗之力。

  ……

  高顾笙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折腾地散了架,男人不停地问他,

  “想什么?我还是你那些课本?”

  高顾笙觉得很无奈,男人的手臂还死死锢着他的腰肢,他废了好大力气才从男人怀里钻出来去清理自己。

  完成后,时间已经到了夜半,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按了按额角,带着课本走向客厅。

  第二天,又要起身工作,工作前还要给男人做好早饭。

  他有些困倦地打着呵欠出门,没走多远,就有一只鬼,附在了他的身上。

  高顾笙打了个冷战。

  高誓拧着眉头,盯着那只鬼。

  不对,和道士在一起久了,会被影响周身气场,高顾笙昨晚刚和章天师欢好,正是气息最重的时候,在鬼看来,相当于高顾笙已经被厉鬼级别的人,画了圈,打了标记。

  怎么会有不知死活的鬼附身?

  高誓眉心跳了一下,他按住眉心。

  除非,这只鬼,就是章天师派的。

  道士,天师。

  和鬼打交道的派别,除了除鬼的法子,往往还有养鬼和驱鬼的秘术。

  但是章天师图什么?

  高顾笙没有开阴阳眼,之前见鬼也是因为周身阴气过重,才能看见鬼怪,现在他的一身阴气被驱散,便不知道有只鬼,就趴在他的背上。

  这只鬼看上去很是乖顺,没有吸食高顾笙的阳气,所以高顾笙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太多不适。

  然而,鬼的阴气死气天生便对人体有害,哪怕去阴气重的地方逛一圈,都会疲惫几天,更不要说一只鬼就趴在身后。

  高顾笙的头脑有些昏沉,他去厕所洗了把脸,才勉强清醒。

  同事看见他,有些同情地小声道,“我记得你是不是白天干活晚上还要看书啊?看书是好事,但是也不能把身体拖垮了,该休息就休息。”

  高顾笙笑笑,温和地说知道了。

  可他怎么能休息。

  他半生坎坷,虽然这些日子疲惫些,但却是难得的清净日子,考试的日子快要到来,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看书。

  中午回家做饭,下午工作,晚上又回家。

  章天师依旧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不知从哪得来的旧书。

  “等等,别动,又沾东西了。”

  高顾笙站在原处,便见章天师伸手一指,那只鬼就乖乖地从高顾笙身上飘了下来,飘到了章天师身边,化作一缕烟雾,钻进了他胸口。

  高誓想起昨晚在他身上看到的这块玉佩,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块血玉,而且还是万人坑吸万人血才酝酿出的一块血玉,原本雪白透亮的羊脂白玉被鲜血浸透了,呈现出一种带着红光的墨色。

  他当初还奇怪,为什么这人竟敢把这东西随身携带,原来竟然是用血玉打磨成了养鬼的法器。

  高顾笙是引灵之体,跟在他身边的阴界生物都会受益,这只鬼在高顾笙身边蕴养了一天,就连鬼身都凝实了些许。

  章天师又拿出两张符纸,符纸无火自燃,章天师将符灰洒在杯中,让高顾笙喝了下去。

  高誓虽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但看过应不解给高顾笙封印引灵之体,大概也知道章天师是在给高顾笙加封印,只是这封印只能削弱效果,却无法完全封印他的体质。

  高顾笙不知道,他只感觉身体一轻,困倦的感觉消散了大半。

  他冲着章天师笑的眉眼微弯,“问玄,谢谢。”

  他笑得着实好看,男人心头猛地一跳,将人扛了起来,走向卧室。

  高顾笙手脚无处安放,只能紧紧抓住男人的衣服,“晚饭还没做。”

  “先做再吃。”

  ……

  日子久了,高誓便知道为何男人要定时让鬼跟在高顾笙身边。

  他在时时刻刻提醒高顾笙,离不开自己。

  因为高顾笙感激他,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什么都不做,在家当他的大少爷。

  同时,他有极强的占有欲,他养的鬼可以帮他驱逐高顾笙身边不怀好意的人,同时监视高顾笙。

  最后,高顾笙是绝好的蕴养神器,他不用岂不是可惜。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男人和鬼王还不一样,鬼王存着些猫捉耗子的心思,不会将高顾笙真正逼上绝路,每当高顾笙快要撑不住了,就会放松些,让他缓一缓,但章天师不是。

  他从不管高顾笙的身体状况,高顾笙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也曾被他拉起来承欢多次,因为处于半昏迷状态,而无法上班,扣了工资。

  这次,高顾笙又被他折腾昏了过去,或许是日积月累的疲惫拖垮了他,高顾笙发起了高烧。

  这次烧的来势汹汹,高顾笙一连在床上躺了七天,自然,工作也没了。

  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在他生病的这段日子,男人竟然出门了,回来之后,总能给高顾笙带些吃的。

  他说,自己是去一家茶馆打工了。

  那茶馆离这里不远,但却与这里的一切,隔着天堑。

  他选择在这里居住,是因为这里交通不便所以租房便宜,而茶馆选择在不远处开,是因为这里清幽。

  两边中央,有一道很高的墙,墙的一边是诗情画意,另一边是众生疾苦。

  他知道,男人的真实身份应该不简单,这一身本领也足够他进入茶馆工作。

  高顾笙吃着男人带回来的热粥,想起半昏半醒时,落在额上的微凉,知道是对方一直在照顾自己,曾升起的些许疑惑烟消云散。

  是他想多了吧,问玄怎么可能与附在他身上的鬼怪有关联。

  就算自从问玄出现后,这些鬼怪变成隔一段时间骚扰自己一次,应该也只是自己不知道鬼怪的某些规律罢了。

  问玄又不是永久性的护身符。

  高顾笙好些了,能从床上爬起来做饭之后,男人又开始整日在家。

  这天,他突然道,“顾笙,今天我想吃蟹黄面。”

  “我出门了,去茶馆。”

  正是最适合吃螃蟹的时节,但螃蟹的价格也很贵。

  他生病的这半个月时间,住院打针吃药都要钱。

  他还没了工作,虽然男人每天都出去,却只是带吃的回来。

  存折上没有进账,只剩下三位数。

  男人饭量不小,若是让他吃饱,恐怕要用上十来只螃蟹。

  高顾笙想了想,去市场挑了一只大闸蟹,将蟹黄蟹肉仔仔细细地挑出来,然后拿出咸鸭蛋,做了一道赛螃蟹,再将之前剥好的蟹肉蟹黄一并炒了进去,最后将满满一大碗金黄白玉色,盛了出来。

  这面要热着吃才好吃,已经过了平时回家的时间了,男人还没回来,高顾笙有些担心他是在茶馆忙得很了,顾不上吃饭,想了想便将饭都放在饭盒里,准备出门。

  饭盒他用了很久,边缘被微微磨损了,但依旧很好用。

  他到了茶馆,才发现自己冲动了,踟蹰着考虑要怎么联系男人——男人没有手机,他自己还用着几十块的老年机,当然没有多余的钱再买一部。

  可没一会,就见男人走了出来。

  他身边跟着的男人像是个公子哥,一身衣衫华贵无比,高顾笙没见过都知道,这件衣服恐怕能顶上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用过的所有钱。

  公子哥看起来与章天师关系不错,高顾笙心想或许是章天师得了公子哥的赏识。

  他低头看自己,一身再简单不过的衣衫,洗的有些脱线了,一条腿有些跛,一只眼睛看不见东西。

  他突然有些自卑,担心给男友丢人,便躲在了墙后。

  高誓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口发酸。

  在梦境的伊始,那个十八岁刚考上大学的高顾笙,意气风发,进退有度,虽然出身贫寒,但不卑不吭,一身傲骨,如今一路坎坷,虽然依旧坚韧,却被磨去了骄傲。

  他的孩子,本该值得天下最好的东西。

  高顾笙藏在墙后,耐心地等着两人分开,却没曾想,他们两人竟在墙后聊了起来。

  “问玄,真不再等会回去?”

  “不了,小东西等着我。”

  说的是他吗?高顾笙面上有些发红。

  “不是吧,你真对他上心了?你这家伙,玩失忆王子和灰小子的游戏玩上瘾了?”

  什么?

  “喂喂喂,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未婚妻呢,那位大小姐虽然柔柔弱弱的,但她家人可不好惹。”

  未婚妻?

  “知道,”章天师的声音带着高顾笙不曾听过的漫不经心,“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高顾笙怔愣着,突然感觉手上的饭盒沉重无比,他几乎要提不住。

  “喂点剩饭就能死心塌地地对我好,不好玩吗?”

  公子哥夸张地打趣声传来,像是隔着一层罩子,听起来有些模糊,“我去!问玄你小子真混账啊,让灰小子给你打工赚钱,你躺在家里当大爷,他平时这么照顾你,你把人折腾病了,自己出来来我这混饭吃,却只给他带剩饭——不过就算是剩饭,茶馆的剩饭他也吃不起。”

  “你小子,就是因为没人给你做饭了,才跑出来的吧,我看他把你照顾的不错,要不是他病倒了,你没准还在那当大爷。”

  公子哥笑起来,“你说他要是知道,其实你记忆早恢复了,他会怎么做?”

  “无所谓,他哭起来倒是很好看,他要是懂事,我不介意把他养在外面。”

  公子哥“啧啧”两声,转移话题,“对了,今天的蟹黄面,怎么不给他带点回去了?”

  章天师的声音漫不经心,“我出门前说想吃蟹黄面,我想看看他能做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余下的声音便听不清了。

  高顾笙觉得自己可能又发烧了,所以浑浑噩噩,耳边嗡鸣作响,连饭盒什么时候跌落都不知道。

  边缘被磨去漆的饭盒盖子打开,里面的面和赛螃蟹洒落出来。

  鲜香的味道,此刻却如此令他恶心。

  他捂住腹部,身体一阵阵痉挛着干呕,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很奇怪,他却没有落泪。

  他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他打扫着落在地上的脏污,明明眼尾还带着水红,却面无表情地将脏污的饭菜倒进了垃圾箱。

  饭盒还得留着。

  他没有钱再买一个饭盒。

  他找了个公共厕所,把饭盒冲洗干净,手机响起,他伸手去接电话,手抖得厉害,按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接通。

  “顾笙,你在哪里?这几点为什么没去上班?”

  是墨桦。

  高顾笙下意识便放松了脊背,但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墨桦卷进来。

  于是他故作开心地说,“没事啊,我换了个地方上班,工资高一些,工作也轻松点,我能有时间看书了。”

  墨桦与他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男人打了进来。

  “你在哪?”男人的声音蕴着薄怒,“你出去怎么不和我说?!”

  高誓能看见,今天男人没有在高顾笙身上放鬼,大概是觉得高顾笙还没好全,不会出门。

  他没想到,高顾笙会因为担心他,给他送饭。

  高顾笙到这时候,反而平静下来。

  秋天的傍晚已经有些凉了,他用冰凉的指尖抓着冰冷的饭盒,仔细地,一点点将上面的水珠擦干。

  他说,“刚才我给你去送饭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

  高顾笙垂着眸子,站在橘黄色的夕阳的余晖中,“章问玄,既然你的记忆恢复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法抵抗,所以我自认倒霉,不找你要说法了。”

  “咱们分手吧。”

  手机那边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而急促。

  他的愤怒几乎要冲破手机,怒极反笑,“分手?你跟我提分手?谁给你的权利!”

  高顾笙平静地问他,“你有未婚妻了,而且你也说,对我没什么感情,只是当个玩物而已,不分手要怎么办呢?”

  他的问题中不含嘲讽,就像是只是单纯好奇。

  偏偏让章问玄愈发愤怒。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小东西应该哭,应该难过,应该求着自己不要走,应该放下所有自尊和骄傲跪在地上祈求他的爱意!

  他不是爱自己吗?现在这副表现算什么?

  超脱了掌控,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让他极其愤怒。

  “好,你很好!”

  他挂断了电话。

  高顾笙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看来今晚,出租屋是回不去了。

  他顺着夕阳的方向,往当初的福利院走。

  现在,那里只剩一片废墟。

  他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寒气穿过衣服,往他骨头里钻。

  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直走。

  直到他看见了已经成为废墟的,荒无人烟的福利院,以及站在那里的墨桦。

  “……阿桦?”

  墨桦看见他,大步走过来,他捏了捏高顾笙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把外套脱下来给他套上。

  “阿桦,我不冷……”

  “穿上。”

  高顾笙的力气哪能反抗墨桦,他像换装娃娃似的,被套上了外套。

  墨桦个子高,他的外套高顾笙穿着能盖过屁股,领子竖起来能遮住半张脸,一穿上立马暖和了。

  墨桦见他不再挣扎,才和缓了眉眼。

  他听出高顾笙情绪不对,知道他心情不好就想往当初的福利院那边走,便提前过去了等着。

  他没问高顾笙发生了什么,只是道,“今天发工资了,走,去吃馄饨。”

  福利院后面有家推着馄饨摊的夫妻,包的馄饨皮薄馅多,香飘十里,当初他们在福利院的时候,说起长大想做的事情,十个有八个说想去馄饨摊痛痛快快地吃个饱。

  高顾笙弯了弯眼睛,想露出个笑来,失败了,变成了个不伦不类的苦笑。

  “不了阿桦,我想在这里坐一会。”

  见状,墨桦也不勉强,找了两张没人要的宣传单垫在下面,两人一人一张坐着。

  墨桦率先开口,“这个给你,有用没用的,先戴着。”

  高顾笙借着月光一看,发现是一个平安扣。

  说不上多好的水种,甚至称得上劣质,绿油油的颜色让人怀疑是不是塑料合成的小玩物,用红绳挂着。

  但高顾笙知道,这是临市道观的平安扣,挺说很灵,很难求。

  高顾笙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去,墨桦在黑夜中还带着帽子,帽檐拉得很低。

  于是高顾笙突然出手,将他帽檐掀起,便看见他额头上一片血红。

  高顾笙抓着帽檐的手,收紧了,手微微颤抖着。

  墨桦从高顾笙手里把帽子抓回来,扣在头上。

  “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据说是开了光的,应该也能驱鬼,你戴着试试吧,不行再找别家。”

  高顾笙喉咙干涩,半晌,挤出轻轻的一声“嗯”。

  他抓着红绳,想往脖子上戴去,就在此时,有风平地而起,

  邪风刮过,刮得人迷了眼,墨桦下意识想去抓高顾笙,却抓了个空。

  等再睁眼,却见高顾笙被一个男人掐着脖子,高高提起。

  高顾笙满面涨红地挣扎,窒息感让他濒临死亡。

  男人发出冷笑,其中蕴含地暴怒令人心惊,“高、顾、笙!”

  “顾笙!”

  墨桦瞳孔一缩,握拳向男人打去,另一只手去抓高顾笙。

  可男人只是向他一指,墨桦就被定在了原处。

  “好,很好!”

  “这么快就找到野男人陪你,还真是一刻离开了男人都不行。”

  “怪不得,能勾得鬼王念念不忘。”

  什么?!

  看着高顾笙不可置信的眼神,章问玄冷笑一声,将他拉至身前,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面颊,“我的小顾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还受了重伤?当然是想要收鬼王为座下小鬼。”

  “没想到它确实强悍,我与他两败俱伤。”

  “只是我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你这么个宝贝,竟然是万年难遇的万灵之体,你活着与我交合,可以让我修为大进,死之后,将会是最强的厉鬼!”

  “你……”高顾笙想起曾经被全网谩骂的事情,瞳孔骤缩。

  章问玄笑了起来。

  “没错,视频是我放出去的,毕竟我没有和别人共用炉鼎的习惯,你能跑到哪里去呢?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小明星高顾笙,是个人尽可夫的货色。”

  “我会让你成为我最棒的玩具。”

  “别想离开我……哪怕是死!”

  男人目光狠厉,像是要将高顾笙拆吃入腹。

  那枚平安扣还在高顾笙手中握着,濒死的痛苦让他抓紧一切能抓住的东西,那枚材质劣质的平安扣,割伤了他的掌心,沁出一股鲜血。

  “该死的是你!”

  鲜血涌出的刹那,墨桦身上禁锢解除,他一拳砸向章问玄的脸,却是个假动作,下身微沉往章问玄的腿扫去。

  章问玄被意料之外的墨桦惊得一愣,眉眼涌出几分杀意,“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胸前血玉涌出浓浓鬼气,万千厉鬼涌出,整个福利院刹那间变为鬼蜮!

  一只厉鬼咬住墨桦的脖颈,一只咬住他的拳头,好久未曾吃过活人血肉的厉鬼们兴奋地发狂,皮肉被生生撕下,墨桦喉中涌出不似人类的惨叫。

  “墨桦!”

  高顾笙衬章问玄松懈,一脚踹向章问玄的下身,可他哪里是章问玄的对手,被轻易按在身下。

  章问玄咬住高顾笙后颈,鲜血淋漓。

  “让他看着你被我玩,你说他走得会不会也不安生?”

  高顾笙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痛苦,他双眼睁大,死死盯着墨桦。

  眨眼之间,墨桦半边身子已经成了森森白骨。

  这一刻,高顾笙一身傲骨被尽数打断,他哀求着,“放过他,只要你放过他,我活着当你的狗,死了当你的玩具。”

  “晚了。”

  高顾笙的屈服不但没有让他欢愉,反而越发愤怒,他抓着高顾笙的头发,逼他看墨桦。

  看着墨桦被万鬼撕咬,血肉被拆分入腹,就连魂魄都被撕碎,魂飞魄散,此后这世上,再没有墨桦这个人。

  高顾笙看不见墨桦的魂魄被撕咬的惨状,他只是感觉如万蚁噬心般痛苦,在墨桦魂飞魄散的刹那,他莫名感觉有什么东西断了。

  章问玄发泄似的动作,高顾笙不挣扎也不反抗,他只一双眼死死盯住墨桦的骨架。

  他死前,那一只手,还向高顾笙伸来。

  高顾笙抓不住。

  他伸长了手,也抓不住。

  墨桦为他求的平安扣,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绿莹莹的翠色,染着殷红的血。

  高誓的一双眼睛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他看见了,这平安扣不过是骗子招摇撞骗的把戏,让墨桦冲破章问玄束缚的,是高顾笙的灵血,和执念。

  便如那日,

  祈福应如意,三叩九拜上天梯。

  ……

  高顾笙如同没了生机的傀儡,章问玄百般折辱,也无喜无怒。

  他恼怒,却也掩盖不住一日更胜一日的心慌。

  他不承认自己有些怕了,看着这样毫无生机的高顾笙,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只想若高顾笙能多些情绪,哪怕是恨意与绝望,也无所谓。

  可哪怕他扯着高顾笙的头发,用幻境演绎那天墨桦被吞噬的样子,他也没了反应。

  甚至他还扯了扯嘴角。

  “章问玄,你杀了我吧。”

  章问玄气急,他却不敢下手,他莫名有种直觉,哪怕他有驭鬼术,倘若真的杀了高顾笙,也将会永远失去他。

  可当人的求生意志削减到极致,谁也拉不回来。

  高顾笙活死人似的躺在床上一年,身体依旧渐渐衰弱下去。

  他最终,死在了一个深夜,悄无声息。

  高誓站在高顾笙的床头,所有的梦境终于全部记起,这从他八岁起便日日夜夜困扰他的梦境,终于让他看见了全貌。

  周围风景尽数扭曲破碎,画作无数金色光点向高誓汇聚,光点落在他的耳畔,凝为一尾小蛇。

  他看向无尽的苍穹,

  “所以,你的目标,是灵花,对吗?”

  “剧情——或者说,”

  “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