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 一直是商业界不可撼动的高山。

  高家从民国起发家,传承不过几十年,却已经长成了一尊庞然大物。

  都说富不过三代, 可高家已经有了第五代子孙, 并有越发欣欣向荣的趋势。

  目前高家的家主是第三代,正是年盛力壮的年纪, 在直播中亮相的时候, 看起来居然只有三十来岁,只他一人,就可以保证高家继续扩展五十年,下面的子孙哪怕再平庸不过,只要会守成,都能保证高家存在几百年不倒。

  当年与高家竞争的企业, 早就被远远甩在身后, 只能暗暗祈祷, 高家第四代是个败家子。

  可世事就是如此不公平,原本以为高家从未亮相的第四代, 是个实在拿不出手的纨绔, 没想到一出手就以近乎白嫖的价格拿下了地王, 价值翻了几十倍。

  而后第四代再度出手,雷厉风行,出手狠而准, 生生把高家的地位又往上拔了一个层次,已经到了望尘莫及的地步, 这才惊觉, 第四代哪里是拿不出手, 而是太拿的出手了, 怕半途夭折,默默学习十几年,才敢放出来一鸣惊人。

  高家的家底,就算出了一个再顽劣不过的纨绔子弟,用尽一切能想象到的方法去败家,也要败个几百年。

  高家,与之下的四大世家之间,分明是第一第二的距离,却如同隔着不可跨越的天堑。

  当一个人超越你半步的时候,你会想办法超越。

  当一个人超越你一步的时候,你会感叹命运无常,会嫉妒,会厌恶。

  当一个人将你远远甩在身后,你连他的身影都看不见时,你往往只会仰望崇拜,升不起别的心思。

  高家,主攻高科技领域,又一向低调,理论上来说与别的企业其实并不构成直接的竞争关系,但不知为何,从一星期之前开始,高家隐隐有被围攻的趋势。

  高誓看着公司近期状况报表,颇有种八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既视感。

  他按按眉心,倒没觉得多疲惫,他只是疑惑。

  这里面许多企业,高家如果倒下,它们连一口汤都分不到,如此行动,是为何呢?

  若是高家企业已经形成垄断,那也就罢了,但高家深知,技术垄断只会导致停滞不前,因此每当高家的尖端技术有更新,就会将旧技术公布,带动小企业发展。除此之外,高家可是正经和国家合作,高家研制的技术,会直接送往国家高层,如果高家真的形成垄断,国家会直接动手,怎么也轮不到这些小企业出击。

  商人的行动永远受利益驱使,但高誓左思右想,都想不到他们行动的理由。

  这还是第一次有商场上的事情能难住他。

  有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誓翻阅星星整合的资料,又结合商场上中下层变动,很快,锁定了一家即将上市的公司。

  一家小公司,不起眼。

  但关键是,这家小公司居然只用了半个月,就完成了别的公司要走许多年的路。

  而公司的创立者,是张旭。

  公司主要经营的是服装,高端奢侈品往往需要有许多设计师和公司引推铺路,才能在上流圈子站稳,毕竟,有时候他们卖的不是服装设计,而是品牌。

  但张旭走的却是最艰难的一条路。

  他售卖的几款服装饰品,具有种令人着迷的魔力,一上市就引得众人疯狂抢购,多少男男女女失去了对外的体面,撕破脸面都要把看中的饰品抢到手。

  这一违反常理的现象,竟然无人质疑。

  而高誓又翻着这段时间针对高家的企业,横跨各个领域,似乎毫无联系。但当高家除还在上学的高顾笙外所有人,一起坐下来推断整合后,发现,在这隐藏其中的上百家大大小小的企业中,有一小部分,与张旭的公司有些牵连。

  这些牵连并不是直接的,有些甚至隔着五六层,若不是整个高家全力出动,是不可能从上万种可能性中抓出真相的。

  而这一小部分与张旭有牵连的公司,大多是会挡了张旭路的。

  或者,或许,那些看似无关的公司,也在张旭的计划之内,他的目标,不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而是整个市场。

  门被敲响,秘书将今日汇总上交给高誓。

  高誓翻阅表单。

  今日,那些企业对高家的试探越发明显,麻烦不大,但足以让人烦恼。

  这些试探的企业都是些小企业,如同蚂蚁对上大象,他们应该不会不知道,但凡高家家主是个脾气暴躁的,很快就能让这些小企业全部破产。

  但他们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拼命去撼动这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高誓略一思忖,干脆将所有内容整合上报。

  高家的对国家的贡献,足以让财政部门重视他递交的材料。

  国家不是不允许企业竞争,但来路不明的张旭,以及近乎诡异的发家,加上高誓丝毫不带个人感情的市场分析,会将张旭推到国家面前。

  有了国家盯着,他不怕张旭会搞不该存在于阳界的小动作。

  排除阴界干扰后,商场上的事情,他还从没怕过谁。

  ……

  相比起高家在商战中所遭遇的困境,高誓更重视B市的阴界环境。

  鬼越来越多了。

  银羚的脸上头一次没了笑意,他说大数据显示,B市就像是一个漩涡,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周围的鬼怪。

  银羚说完之后,欲言又止,最终问,“高哥,是不是和乐乐有关?”

  高誓摇头,“没有关系。”

  应不解亲手设下的阵法,亲手巩固的封印,除非乐乐最终觉醒,否则平日不会吸引任何阴界生物。

  应不解并不说话,他望向天边,那里阴沉沉的乌云堆积着,仿若风雨欲来。

  鬼怪的增多,意味着群众的风险指数增加。

  在恶鬼袭击人之后,高誓又想起了曾看过的档案——

  那两个突然死亡的流浪汉。

  不管是心梗还是冻死,都是遇鬼之后常见的死因,但是灵警报告显示,现场周围干干净净,如果有恶鬼袭击的话,肯定会留下阴气和鬼气。

  大批警力往B市调动,阳界的生活倒是并未受到干预,只是应不解开轮回之门的时间,原来越长,从起初的五点到七点,变成了四点到八点。

  高誓看着开轮回的应不解,他周身环绕着银色的光点,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盖住了黑亮的眸。

  他想去轻轻拨动应不解的睫毛,再落下一个吻,记忆中他似乎曾干过千百遍,温柔缱绻,抵死缠绵。

  到底是谁呢。

  他回想起那个梦,梦中未曾叫出的名字,究竟是……

  ***

  张旭的风头越来越大。

  对谁都温和平淡的他,似乎只有对高顾笙是例外的。

  他每次都会选择高顾笙临近的位置,与高顾笙一起听课,他甚至还申请修了双学位。

  对此,学生们众说纷纭。

  “学长是不是对高同学有好感啊?听说当初是高同学第一个发现的异样,虽然没把人拉上来。”

  “我也听说了,学长记忆中最后一个人就是高同学,所以学长是不是有点雏鸟心理?”

  “磕到了!”

  “乱磕什么啊你这小猪!我听说当初学长想见高同学,毕竟他只记得高同学一个人了嘛,但是高同学都拒绝了,怕不是记恨上了。”

  “啊?毕竟是一个学校的,见一面而已,这都不同意,是不是有点……”

  “我说啊,你们别乱猜了,我觉得学长和高同学杠上了。学长不可能是想追高同学,倒像是在报复。”

  最后一句话,准确无误地落入了高顾笙的耳朵。

  他看着手机上的金融单科小月考成绩排名,莫名有些想笑。

  报复?

  似乎也称不上。

  但确实让他有些不爽了。

  张旭选修双学位一个月后,金融系迎来了第一次小月考,单科考试按比例计入平时分成绩。

  高顾笙,每次考试雷打不动的第一名,第一次有人与他并肩。

  高顾笙与张旭,两人都是满分,稳稳地拉着第二名五分。

  但高顾笙知道,自己输了。

  小月考并不是全科统一的,不过这次金融学和政治哲学都采取了小月考按比例计入平时分的方法,所以除了金融学,还有政治哲学也出了成绩。

  高顾笙拿到了97,只有主观题被扣了三分,在平均分为78的系成绩中,名列前茅。

  他的成绩是第一,每一门都是,向来如此。

  偏偏,张旭拿了满分。

  政治题,怎么可能有人能拿满分?

  政治主要靠选择题拉分,因为政治的主观题,满分五十分,正常分数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徘徊,往往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高顾笙拿到47分已经是老师们讨论了一遍才敲定的结果,张旭竟然拿到了满分?

  老师在讲试卷的时候,同学们一直要求观摩满分的试卷,于是老师在征得张旭同意后,将试卷放了出来。

  高顾笙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他看着这份试卷,头脑嗡鸣,竟有种直面大道之感。

  而这次,金融学小月考,他们分数齐平。

  但这不是真正让他愤怒乃至于委屈的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身边的朋友,他真正在意的人,似乎开始慢慢向着张旭倾斜了。

  周镜和孙珺。

  起先他偶尔会撞见和张旭走在一起的两人,后来他们便也再不遮掩。

  对他的态度,似乎没有变化,高顾笙却总觉得隔了一层。

  云知意气得大骂,她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高顾笙何尝不是。

  还好,云知意和墨桦依旧站在他身边。

  墨桦甚至向灵管所请了假跑回来看高顾笙,他到的时候,春日尚且微冷的天气,他穿着短袖,生生跑出了满头的汗。

  高顾笙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试图把人轰回灵管所,墨桦不肯。

  他就像一头野兽,凭借直觉,他感到高顾笙的身边,尽是威胁。

  他几乎与高顾笙形影不离。

  直到有一天,高顾笙在去个厕所的功夫,墨桦将张旭一拳砸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