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欢温炎。

  心脏在随着他而跳动。

  “……顾笙, 怎么了?你的脸好红。”

  温炎关切地俯身,高顾笙只觉一股热气冲上面颊,眼前温炎俊美的面容几乎要看出重影, 他慌乱地后退, 却忘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向后倒去, 好在被温炎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太近了, 近到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

  高顾笙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或许发烧了,否则怎么会这样头重脚轻、心跳快得一下更盛一下?

  脸颊被微凉的手捧起,他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最深最深的古井,又像是黎明到来之前的夜。

  眼睛的主人微笑着, 如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般, 带着危险而诱人的蛊惑。

  “顾笙,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看我, 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当然有!

  我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如果你不能回应我, 心脏就难过到要停止跳动了。

  眼前的人这样温柔,让他几乎要将爱意脱口而出。

  不、不能这样冲动。

  如果表白没有成功,可能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眼前的人偏生如此温柔, 被他注视着,有种被肆无忌惮宠溺的感觉, 好像自己无论说什么, 都会被对方全盘接受。

  “顾笙, 小笙……”

  “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亲口说出来……”

  【如果……我想要你也喜欢我呢?】

  【好喜欢你, 温学长。】

  许是因为过度的高温,让他眼前出现了幻影,他只觉万物都在扭曲重组,唯有眼前的这双眼睛,像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灯塔,又像是海妖吟唱下,以华美珠宝为幻象掩藏的尸骨。

  “只要你亲口说出来……”

  被蛊惑的水手向着海妖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喃喃着无人能懂的爱语,那是从心口挖出来的情意编写的歌声,“温炎,我……”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脑海中突兀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那双漆黑的眼睛颜色似乎愈发深沉,仿佛对自己爱的奴隶有所迟疑而不满。

  高顾笙在心底反驳,【不!我当然喜欢他!】

  耳鸣乍起,世界的背景音被屏蔽,他只能听见巨大的噪声。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是得了什么大病吗?!】

  【我当然喜欢他!我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温炎这么恶心的家伙,我瞎了眼也不会喜欢!】

  【温学长是世界上最温柔、对我最好的人,我喜欢他理所应当。】

  【放屁!对我最好的是我爸!】

  【见了鬼的温学长,温学长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温学长就是温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一生的信仰,是我的星辰与明月,是我一生的爱人。】

  【不、不对!温学长明明是……】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挣脱,他痛苦地捂住了心口,温炎焦急的询问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看不清晰。

  云朵落在树枝上,鸟儿死在天空里,树干扭动着枝丫折成一朵破碎的花。

  【我爱温炎,我爱的只是温炎。】

  【无所谓他是不是“温学长”我爱的只是他而已。】

  【如果他能喜欢我就好了。】

  【喜欢我吧,温炎。】

  【注视我,爱上我,沉溺于我。】

  【你怎么能不喜欢我?】

  【你该爱我的,爱我更胜己身,爱我如信仰之火,爱我如长夜星辰。】

  【来,爱我。】

  【渴求的、羞赧的、虔诚的。】

  【疯狂的、绝望的、独占的。】

  【向我献上你的所有爱意,把我当做你心中唯一的神明。】

  【作为回应,神明会亲吻,身为虔诚信徒的你。】

  浓郁的花香自高顾笙身上爆开,强横又霸道地充盈整个房间,温炎首当其冲,在闻到花香的刹那,就软下了身形。

  无法抵抗,无心抵抗,只想沉溺于花香与神明的注视之中。

  一只细小如尘埃的玫红色小虫,像喝醉了酒似的,从高顾笙的心脏剥落。

  它迅速壮大,眨眼之间从肉眼几不可见,到米粒大小,就在这眨眼之间,它与温炎体内的情蛊主导关系发生转变,如今温炎才是中情蛊之人。

  刚才还高高在上占据主导权的温炎,此时跪在地上,痴迷地看着高顾笙的侧脸,阳光自他身后打来,仿若为他披上一件金纱。

  “小笙,我爱你。”

  高顾笙坐在桌上,高高在上,分明就在眼前,却像是与世界隔了一层打不破的屏障。

  无人能看他,无人能碰他,就连提起他,都是一颗令人陷入痴狂的种子,暗暗地发芽。

  他是最为纯净的灵魂,是引诱万物沉沦的,“美”的化身。

  他看着温炎,笑的纯真又恶劣,偏偏美的惊心动魄。

  脚尖踩上温炎的膝盖,目光扫过信徒痴迷的神情,笑的漫不经心。

  “我也爱你呀,温炎。”

  他说的如此随意,无人相信他是真心,可又忍不住一遍遍地、侥幸地确认——或许呢?或许他真的也爱我。

  高顾笙轻轻抬起脚,温炎连忙捧起,狂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墙壁烫穿。

  “小笙,我的小笙……”

  他终于情难自禁,忍不住低头,就要去亲吻高顾笙的足背。

  就在这一刻——

  “醒来!”

  冷冽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高顾笙如同当头棒喝,一个激灵从刚才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睁眼就看见温炎马上就要亲到自己的限量版球鞋。

  “啊啊啊——”老爸送我的鞋!

  高顾笙一脚踹出,温炎天生体弱,比温凉还虚,怎么抵得过高顾笙这一脚,直接被踹得倒飞出去。

  偏偏都这样了,他还要脸上顶着个鞋印子爬过来,状似善解人意地说,“小笙,原来你喜欢玩这种。”

  高顾笙满脸崩溃:我他妈喜欢玩哪种啊!

  “你、你不要过来啊!”

  高顾笙跳到桌子上,心中无比后悔今天穿了老爸送的生日礼物出门,这双鞋可是全球限量款,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家老爸没动用特权,守着点抢到的!

  他妈的之前也没听说温凉——啊不温炎,有这个癖好啊!喜欢舔鞋子别舔我的,你自己舔自己的不行吗?!

  温炎拿过一旁的教鞭,步步紧逼,“小笙,既然你喜欢,那就依你,被你在身上刻下痕迹似乎也不错。”

  高顾笙左看右看没找到防身武器,只能拿起老郑的保温杯挡在身前。

  卧槽大兄弟你就没觉得自己说话漏风吗?我刚才把你的门牙踹掉了一个,要不你先去看看你的牙?

  温炎这身板也太脆了,万一自己下手重了把人打死怎么办?这不是给老爸丢人吗?

  温炎一手拿着狡辩,另一只手开始单手解扣子,“小笙喜欢我穿着衣服,还是脱了呢?”

  “我他妈都不喜欢!”

  “真是口是心非啊小笙。”

  “口是心非你个大西瓜!”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发出一声巨响,高誓“夺门而入”,顺手把夺的门板丢向了温炎。

  “乐乐!”

  高誓目眦尽裂!

  他用轻身符一路狂奔到此,却看见空渺被鬼打墙困在学校门口打转,应不解倒在教务处门口,手中还竭力维持着结界,他气息奄奄,指向房门。

  高誓一力破十会,强闯办公室,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自家可怜儿子正站在桌子上瑟瑟发抖(怕被碰到鞋子),手里只有一个保温杯作为武器!(里面装满了老郑新接的滚烫枸杞茶)

  而在儿子面前,一个变态衣冠不整,满脸血迹(被踹的),手握凶器(教鞭),正向乐乐走去!

  高誓只觉头脑嗡鸣,手中斧头随之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之声,他吐气扬声,斧头携千钧之力向温炎劈下——

  “小兔崽子受死吧!”

  高顾笙吓得魂飞天外,连忙阻止,“老爸,住手啊——!!!”

  ……

  高顾笙差点以为,自家老爸下半生要在牢里吃公家饭了。

  没想到,那一斧劈下,精神状态似乎有点问题的温炎直接倒下——就像碰瓷似的,一点伤没有,却倒下了。

  高顾笙这时候也顾不上鞋子了,连忙跳下桌,哆哆嗦嗦地去探温炎的呼吸,一边探一边哭丧着脸,“老爸,你快跑吧,我就说人是我杀的……”

  眼瞅着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高誓狠狠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背上,“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爸他这碰瓷技术太高超了,拿命赌,咱……哎?”

  高顾笙一愣,他发现手下的人还有呼吸,只是气息比较微弱。

  高誓快速扫了一遍自家倒霉儿子,看精神状态不错,一边解释一边向着应不解的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走去,“温炎被练成人蛊了,现在算是半人半蛊,人蛊共生,我把这房间里的蛊全都砍死了,他跟着受伤晕倒了。”

  其实以温家的情况,就算高誓直接出手把人当场击毙也是合法的,没想到自家蠢儿子居然还说什么要让自己快点跑,他来认罪之类的话,听得他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感动。

  所以高誓赏给儿子后背两巴掌,“别说这次我没杀人,就算我真的犯了罪,你也应该劝我去自首,而不是畏罪潜逃,还有顶罪……真是的,谁教你的。”

  高顾笙小声嘀咕,“还用得着我劝吗,真要出了事,你想去自首我拦都拦不住。”

  高誓已经蹲下,查看应不解的情况,他身边守着空渺道人,面色凝重。

  高誓一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老头,应道长的情况……很严重?”

  高顾笙想起自己在那种有些可怖的状态中时,听见的那一声“醒来”,分明是应道长的声音。

  如果没有应道长,自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在之前几次危机中,应道长也帮过自己很多次,在不知不觉中,应道长已经有了点老爸身上的安全感,好像见到他,自己就可以不用背着危险行走,而是可以安心当做一个被父母保护者的孩子。

  他焦急地看着空渺道人,害怕听到一个不好的答案。

  他无法接受因为自己,应道长收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空渺道人看看高誓,又看看高顾笙,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情况很严重。”

  空渺伸出五根手指头。

  “小应灵力消耗过度,脱力了。”

  “至少吃五桌流水轩的席面,才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