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我怀了太子他皇叔的崽>第55章 . 玉珠 【三更合一】

  紫宸殿, 大殿内的气氛肃冷,压抑的让人喘不来气。

  福寿心里焦急,却又不敢表露, 此时殿内只有他们三人, 倒不怕被外人听见, 可宫里那么多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 倘若他们传扬出去,陛下的名声是要被毁的。

  元贞帝略有些失望的凝视着卫琅, “你竟如此坚决, 哪怕朕立下旨意你也不从?”

  卫琅淡笑道:“臣弟若真在意皇位,皇兄就不会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元贞帝早知他心思深沉, 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迟疑道:“哪怕朕将皇位交给废太子,你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卫琅嗤道:“这江山是皇兄的, 皇兄想要拱手让给谁都可以,只是这江山, 臣弟不要。”

  元贞帝掼落桌上奏折, “连你也要气朕, 朕这皇帝还有威严么?”

  卫琅静默地站着,语气疏离淡漠:“陛下息怒。”

  “你三番两次回绝朕,朕可以原谅,但你决不能忤逆朕。”元贞帝索性撂下狠话, 他扬声道:“朕的旨意明日就会宣告出来,你就在府上等着。”

  他罪孽深重, 害死他的母亲,他唯一能想到弥补的方法就是将这帝位让给他,他不管世人会如何评说他这位皇帝, 哪怕他说是昏君也好,但他就想这么做。

  卫琅听后沉了脸色眼底猩红,他心知此时不可多言,他躬身欠欠道:“臣弟先行告辞。”

  他拱手揖礼便扬袖而去。

  元贞帝望着他的背影,沉吟道:“他的性子还真像他的母亲。”

  走出紫宸殿,卫琅就瞧见迎面走来的卫恪。

  经历那么多日的牢狱锤炼,卫恪一夕之间苍老不少,再没有少年的意气风发,眉宇间还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卫琅漠然避开他,仿若未见到他似的,他冷峻的背影仿若溶于微凉的月色下,朦胧肖似雨后烟云。

  卫恪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皇叔,没想到你的心思如此深沉,娶了沈晚还想当太子。”

  他接近他,为他出谋划策不过是因为那可笑的凤命,他兴许真的以为沈晚所谓的凤命是真的他可以自此登基为帝,成为这天下的主子。

  卫琅顿住脚步,冷冷的吐字,“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卫恪似有一股气堵在胸口憋的他喘不过气,他握紧拳头,怒目圆睁宛如一条赤红的蟒蛇,狠毒的瞪着他,“孤怎么不配提她的名?只因为他是孤的皇婶还是因为她将来会成为皇后娘娘?”

  卫琅垂眸长睫掩住清冷的眉眼,侧身冷冷瞥他:“卫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落魄的皇子有脸叫嚣什么?”

  卫恪登时恼怒,他扑上前想要拽住他的衣襟,却被他身子一偏堪堪躲过。

  他扑了个空,差点狼狈地跌到湖里。

  卫恪扶住凭栏,转过身拔出腰间系的长刀,泠泠兵刃一瞬闪了一抹银光。

  卫琅睥睨看他,一脚踢飞他手里紧握的长刀,再纵身接过,长刀落在卫恪肩头,他抬手一划一道伤痕不深不浅的划过。

  黏腻腥稠的水泽顺着他宽实的额头淌到卫恪唇边,他抬手摸了摸一手的鲜血,红艳如艳梅的血于墨色的漆夜下,刺痛了他的眼,卫恪当即哀嚎出声。

  任雪落在面上,和他伤口的鲜血混在一起,卫恪胡乱的抹了一把,朝他啐道:“卫琅,孤与你势不两立。”

  卫琅垂眸沉默不语,眉宇间浮现稍许阴郁他淡扫了卫恪两眼,尔后嫌恶地丢弃手里的长刀,冷声道:“你的刀法还跟从前一样。”

  卫恪听着他的话,有些不解,一头雾水的问道:“你说什么?”

  他适才那么狠的话竟然没有震住他。

  卫琅转过身,低低笑讽道:“太子这些年还真是没有半点长进。”

  卫恪后知后觉才恍然明白他是在嘲弄他,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不知去向,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去,他只能捶打着身边的槐树。

  *

  废太子卫恪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到元贞帝耳朵里,

  “竟有这种事?”耳闻此事,元贞帝眉目紧蹙,原本额间的褶皱变得愈发深了。

  福寿弯着身道:“皇上,确实如此,奴才听说废太子遇刺险些丧命。”

  元贞帝眸色一沉,眼底蕴着烈火,“竟敢有人敢刺杀废太子,是谁这么大胆?”

  福寿犹豫了一下,道:“是容王殿下。”

  元贞帝缄默,顿了顿后道:“今日到永寿宫用早膳。”

  元贞帝难得到永寿宫陪张太后用膳,福寿在旁侍候着。

  “昨日朕让你送去王府的东西可送到了。”

  福寿应声回道:“奴才命人送去了,只不过…”

  元贞帝放下玉箸,恼道:“有话便说,朕还会吃了你不成。”

  “禀皇上,昨日听容王府的人说,容王妃不愿带小世子进宫。”福寿照实禀报。

  元贞帝狠狠的将玉箸甩在桌上。

  张太后低声道:“皇帝息怒,非要闹得好好的早膳生生的闹得不愉快不成?”

  福寿赶忙添了菜,“”

  元贞帝面色稍稍有所缓和,出言道:“容王孩子的满月宴就在宫中摆。”

  他想着孩子满月那日要将卫琅的身世昭告天下,让世人都知道卫琅是他的亲生儿子,哪怕让玉京城的百姓看皇室出丑,他也在所不惜。

  张太后目光严厉的看向元贞帝,她怒道:“皇帝你还真糊涂,哀家告诫过你不要和容王有牵扯,你却执迷不悟,如今还想让先祖爷蒙羞不成?”

  “太后,朕只想……”

  张太后厉声呵斥:“皇帝!你还不明白吗?丽妃她生下的孩子也有可能不是你的孩子!”

  元贞帝沉吟了一瞬,应道:“朕旨已拟好。”

  张太后诘问道:“皇帝你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立容王为太子吗?”

  元贞帝低头不语,随后朝福寿道:“你们都下去。”

  福寿应声带着伺候的宫婢退下。

  张太后嗤声笑道:“皇帝啊皇帝,哀家本以为你是明君,没想到你比你那个不中用的父皇还要昏庸,虽未沉溺于酒色可你的却与前朝后妃私通!”

  元贞帝眼神不怒自威,他皱着眉反问她:“太后,你也知道当年内情,也替朕隐瞒了。”

  张太后万没料到他会提及此事,她凤眸微眯不慌不忙说道:“哀家若不是为保全声誉,岂会帮你?”

  元贞帝轻声答道:“不劳太后费心,朕自有主张。”

  张太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将来你背负骂名,遗臭万年,可别怪哀家没有提醒你,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为了一个丽妃,舍弃江山把江山拱手让人,这值得吗?”

  元贞帝思量片刻,目光冷峻,“太后待在永寿宫,不该过问前朝事,何况太后并不是朕的亲生母亲,没有资格插手朕!”

  张太后手心冰冷,她捧着温热的手炉慢慢道:“皇帝随了先帝多疑的性子,只要哀家。”

  “太后娘娘还是以前那性子,半点都没有变。”俄而屏风后越出一个人影。

  福寿大步走向张太后。

  张太后面无表情的冷哼道:“你要不提以前,哀家早就忘了以前的光景,可惜如今哀家已经是皇太后,再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容妃,今后你再敢提从前的事,哀家有的是法子让你说不话出来。”

  福寿忙颔首道:“是,奴才遵命。”

  张太后眸色沉郁,她咬牙切齿的扯着自己的鬓发,当年那场大雨害得她生了场大病,自此无法生养,若不是她精明洞悉所有,才有如今的一切,哪有今日的元贞帝。

  看来她下一步棋得快些走了,若不然真让卫琅继承大统,这宫里哪有她的一席之地。

  *

  月如钩,夜静谧而又凄冷。

  东宫,归雁阁内。

  门扉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凉风灌入屋内吹响银铃。

  泠泠的乐声伴随着唦唦的冷风声,拂起沈雁凌乱的墨发,她换了身宫女的装扮,她素面戴着面纱亟欲逃离,却不巧的撞见回来的卫恪。

  卫恪步履急切,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拽下她鬼鬼祟祟藏在怀里的包袱,“你要去哪里?”

  沈雁支支吾吾的,兀自不敢抬头。

  卫恪仔细打量着她,看她穿着不合身的宫女服瞬间起了疑心,“你是孤的侧妃,有什么话不能和孤说?”

  沈雁抱着怀里的衣裳,颤声道:“妾身只是想拿那些衣裳去卖……”

  他们虽身处东宫,可所有的俸例都被克扣,他们常常吃不饱,连冬日里该有的暖碳也没有,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想她在国公府的那几年,也是千娇百宠的贵家小姐,哪里吃过这样苦楚。

  卫恪款步走至戚锦瑟身侧,捏着她的下颌,语气狠戾的说道:“你若想要逃出去,就应该知道后果,孤的东宫不是你想来就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要敢踏出一步,孤就杀了你。”

  沈雁下颌被捏的生疼,她忍着疼冷然一笑,如今想来她还真是蠢笨,竟会为了荣华看上真么一个不中用的废物。

  卫恪缓缓地将手移下来,掐着她的脖颈,冷冰冰的说道:“你在笑话我?”

  沈雁凄楚道:“妾身哪里敢?妾身只不过求能安安分分的在这皇宫之中安生度日。望皇上成全。”

  卫恪面色愈发阴沉,眸光也幽暗了起来:“孤不会如你愿,你要安生孤偏不让你安生,你想要离宫就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沈雁眼皮一跳,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

  卫恪却反手擒住她的手,牵制住她的手拉到她头顶,他握着匕首刺向她的胸膛。

  沈雁眼一闭胸口却没有丝毫疼痛,当她再次睁眼,匕首已经划破她的脸颊,卫恪一刀一刀的剜着她的肉。

  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脸上血淋淋的,她摸着满是斑驳血迹的脸,心陡然一沉,她的容貌被毁,以后还有出头之日吗。

  染血的匕首掷落于地,卫恪一把推开她,啐道:“贱人。”

  沈雁咬着牙死命地扯下拔步床旁系的薄纱,缠绕在伤口处,她忍着疼手脚并用地爬到镜台前,找到她用过的玉容膏,顾不得清洗伤处就那么覆在面上,钻心的疼痛顿时逼得她冷汗直流。

  她费力地站起身,瘫坐在椅上,凝望着菱镜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惊叫着。

  *

  暖阁点着烛火,沈晚手执螺子黛细细描眉,菱镜映着她的面容,还有她身后的摇篮。

  摇篮里的襁褓婴儿正静静的睡着,柳儿眯着眼犯起了瞌睡。

  柳儿掩唇秀气的打哈欠,看着坐在妆奁前梳妆的沈晚,她抹去眼角洇出来的泪珠,“昨夜小主子哭了一夜,现下才睡着,小姐你也不多睡会儿。”

  沈晚摩挲着珠钗,素手放下她扭过头道:“今日的大日子,自然得早些起来。”

  可惜不能大操大办,不然这弥月宴得风风光光的办。

  柳儿摇着摇篮,盯着摇篮里的婴孩。

  沈晚起身,凑到她身边,小小的婴孩躺在摇篮中,蠕动着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伸手摸了摸婴孩的面颊,弯身抱起她。

  柳儿心有顾忌,思忖了片刻道:“二皇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玉京城的百姓为此议论纷纷,还说废太子无能二皇子又荒淫,陛下膝下的皇子再没有合适的人选,江山怕是要易主。”

  沈晚眸光脉脉含水,哼着柔婉的歌逗弄着怀里的圆哥儿,她垂下羽睫微微翕动,“这些事与我们无关。”

  突然一名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王妃,国公爷还有国公夫人都在外头候着,要见您。”

  柳儿捂嘴惊呼:“夫人过来找小姐您了?”

  沈晚不为所动清眸一转,道:“先把他们带去暖阁,我过会儿就去。”

  柳儿忙道:“小姐,您现下过去,夫人定会震怒的……”

  沈晚看着柳儿,柔声道:“不妨事。”

  “你不说一声就回王府,真要气死你娘亲不成?”江采薇满脸愠怒的看着沈晚,视线触及到她怀中的孩子,眼神又蓦地柔和起来,“当着圆哥儿的面,我不与你置气,但以后你若再这样,娘再也不见你。”

  沈常棣劝她:“既然见到了就不要再担心生气,沅沅她不是好好的吗?”

  沈晚把孩子交给柳儿,“圆哥儿睡着呢,把他带回去。”

  江采薇眼睁睁看着圆哥儿被抱走,有些依依不舍,转而她问道:“满月宴你们布置的如何了?日子可定了?”

  沈晚笑盈盈道:“娘,我们不办满月宴。”

  江采薇瞥她一眼,嗔道:“弥月之喜焉有不办的道理,你们要不办那就回国公府,我替你们办了。”

  沈晚温声劝道:“如此大张旗鼓的庆贺弥月,传到宫里陛下也会不喜。”

  江采薇叹道:“也罢,以后日子还长着。”

  沈常棣朝四周看了看,却不见卫琅人影,便问道:“容王殿下他不在王府吗?”

  沈晚刚想说他忙于政务,不多时卫琅的身影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卫琅轻笑着上前,正欲张口,沈常棣骤然打断他的话。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晚疑惑的望了眼沈常棣,“爹爹,您想问些什么……”

  江采薇道:“你好好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我与你爹爹要问王爷几句话。”

  说罢她随着沈常棣的走了出去。

  *

  书卷墨香萦绕在书房内,沈常棣瞧了两眼屋内的陈设还有拜访的笔墨纸砚。

  转而朝对坐的卫琅道:“和离一事王爷觉得还做不做数?”

  卫琅沉声道:“我从未说过要与沅沅和离,她依旧是我的妻子。”

  沈常棣眉头紧锁,“王爷不怕沅沅遭受流言蜚语,你的身世会让天下人耻笑,这样也无妨?”

  卫琅掀了衣袍,俯身跪在他们面前。

  江采薇大惊失色她忙要扶起她,沈常棣却拦住她,朝她摇摇头。

  沈常棣低眸看着卫琅,“容王殿下这是何意?”

  卫琅脸色微沉,“既下了决心,就不会让沅沅和孩子受到半分伤害。”

  江采薇看了眼旁侧的沈常棣,又转头觑着他的神情,“容王殿下真是折煞我们夫妻了,我们担不起殿下的跪拜。”

  沈常棣却说:“殿下不必如此,你若真诚心,那就请回答我们一句话。”

  卫琅继续说道:“此生我只要她,别无所求。”

  沈常棣铁青着脸,“这话说来容易,王爷可知做起来很难,沅沅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心疼她不愿见到她受半点委屈,偏生王爷说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卫琅皱起眉头,欲再说些什么,听得沈常棣毫不遮掩的说道。

  “废太子伤了沅沅,你也是一样,圆哥儿是怎么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

  卫琅一愣,仍然笔挺地跪着。

  沈常棣原还想刁难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他的真心同为男子他何尝不知,可他也心疼自己的女儿,良久他于心不忍的说道:“罢了罢了,就当是我糊涂。”

  卫琅垂在两边的手紧紧地攥成拳,闻言他身子一凛,“国公爷?”

  沈常棣无奈长叹道:“我成全你们,以后也不会过问你们之间的事,只是希望王爷常带沅沅回府瞧瞧。”

  江采薇惊愕的睨了眼他,小声道:“你说些什么呢?”

  沈常棣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柔荑,“采薇,我一直都听你的话,这次就听我一句。”

  江采薇吐出浊气沉沉的颔首,“依你就是。”

  他们自书房出来,并没有转道回暖阁,而是径直出府。

  临别前,江采薇不情不愿的絮叨了半天,要卫琅好好照顾沈晚,诸如此类的话听得沈常棣耳朵都起了茧子。

  江采薇乐此不疲的叮嘱着,二人说了许久的话才分别。

  而此时,沈晚如坐针毡,迟迟不见爹娘回来,她思忖着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念及此她耐不住性子,推开门想要找他们,竟扑了个空。

  沈晚微微蹙起眉,她并不知道卫琅这些日子他忙些什么,但她隐隐觉察出,他有秘密瞒着他。

  入夜她将圆哥儿交给奶娘照看,独自掌灯到书房。

  看到沈晚进来,卫琅搁下朱砂笔,收起长案摆的奏折,“这么晚了怎么不歇着?”

  沈晚没有吭声她提着裙幅走到他身旁,看着案上的笔墨,温声道:“今日你与爹爹娘亲说了什么?”

  方才用过晚膳他就神神秘秘的躲进书房,也不让长生跟着。

  卫琅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沈晚就样坐在他腿上,指尖捏着她娇嫩的脸,“我与他们说等圆哥儿再大些,我们就去林州住。”

  沈晚攥着他的衣袂,狐疑地抬起头:“林州?”

  卫琅长指绕着她鬓边散下来的青丝,“你不愿去?”

  沈晚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掐了掐,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平白无故的到林州去,你想什么主意?”

  卫琅笑着并不打算瞒她,直言道:“自然是避难,陛下的旨意一旦布告于天下,必然惹来不小的麻烦。”

  沈晚心头忽然慌乱起来,她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陛下没有改主意?”

  卫琅低声道:“皇帝的话向来一言九鼎,他此时封我为太子,朝堂必定内乱,拥护太子的党羽并未失势。”

  倘若他真的成了太子,成了众矢之的也就罢了,前朝的老臣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沈晚手一顿,她捏着他的袖子,温声道:“那我们就去林州,那里有舅舅,风水也好。”

  卫琅道:“明日,你进宫一趟,也让圆哥儿见见陛下。”

  沈晚头疼的紧,她娇嗔道:“我不想进宫。”

  卫琅知道她厌烦宫中的繁杂冗长的规矩,“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沈晚面露不愉却还是允下。

  卫琅又道:“明日我也会进宫,但你记着莫要见太后,如若她召见你,你也不要吃她宫里的任何东西。”

  点点烛光透过窗牖影射到廊下,阵阵朔风拂过令这幽静的夜里多了几分冰寒。

  沈晚心里有些怀疑,虽然清楚太后和他的渊源,可她总觉得事有蹊跷。

  *

  翌日,雪纷如玉映阶行。

  沈晚赫然从梦中惊醒,外头已是晨光熹微,茫茫雪色无边无际,她抚了抚额,坐直了身子,一眼瞥向身旁的圆哥儿,见他依旧睡得安稳,素手捂着胸口。

  她稳下心绪,长舒一口气,方才的梦有些真实却又有些虚妄,她竟梦见王府走水,漫天大火将王府烧成了灰烬,而她的孩子也葬身于火海之中。

  沈晚缓缓下榻,由着婢子伺候她更衣,换上妥帖的宫装,梳好发髻,她便与柳儿一道出府,圆哥儿由乳母抱着。

  街肆上人声鼎沸,放眼望去不知哪来的戏班子在外头卖唱,引得百姓争相观赏。

  沈晚心不在焉,斜倚着车壁。

  柳儿见状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小姐,昨日夜里有人偷偷从宫里送来信,奴婢收着没有给你。”

  沈晚疑惑道:“是谁送的?”

  柳儿道:“大姑娘送来的。”

  沈晚捏在掌心没有拆开来瞧,她低声道:“她送信莫不是想让我救她。”

  柳儿应声道:“小姐切不可心软,左右大姑娘横竖都看您不对眼,您又何必大发慈悲救她呢?”

  沈晚看向她,默默地收起信纸,“如今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虽然不清楚她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不会再听信她的只言片语。

  如柳絮坠落的细小雪花,缓慢地落在红墙砖瓦。

  沈晚紧紧抱着怀中襁褓,走到紫宸殿她瞧见元贞帝,福身问安。

  元贞帝大步走向沈晚一把抱过她怀中的孩子,“这就是容王的孩子?”

  他凝望着沈晚怀中软软奶香的婴孩,敛去眉间的威严,满是温柔和蔼,圆哥儿小手攥成拳,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呜呜呜的喊着,像是要和他说话。

  元贞帝忐忑的看向沈晚,“我能抱抱他吗?”

  沈晚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给他。

  元贞帝抱着圆哥儿爱不释手,“眉眼像容王,生的真是俊俏。”

  圆哥儿窝在他怀里,咿咿呀呀的哼唧着,他小手不安分地扯着元贞帝龙袍上镶的玉珠。

  沈晚脸色微变,急忙道:“陛下,把孩子给我吧。”

  元贞帝仿若未闻,低声喃喃:“你中意这颗珠子是吗?朕这就拿给你。”

  他轻轻扯下玉珠不大不小就有孩子拳头那么大,他放在襁褓里。

  圆哥儿还抱不住玉珠,玉珠碌碌地滚到玉石砖地面,他不哭不闹,转了转乌黑的眼睛,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又吧唧吧唧啃起了小手。

  元贞帝说什么也要将他留下,沈晚只好自行归去曲台殿歇息片刻。

  傲雪冰霜并未停歇,风雪依旧飘摇不止,她撑着油纸伞,温吞地踩在雪地中。

  “容王妃请留步,皇太后有请。”金吾卫冷若冰霜的站在她面前。

  沈晚愣了愣,旋即跟着金吾卫绕过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来到一处僻静的殿宇,上头匾额没有题字,沈晚却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禁宫也是宫里的禁地,从来没有人能踏入这里半步,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没有来过。

  她却未曾想到,皇太后会在此地召见她,这座无名殿传闻是给先帝宠妃修葺的椒房殿。

  沈晚福了福身,宫婢伺候着她脱下狐裘,然后她翩然坐在一隅,低眸轻声问道:“太后娘娘……”

  “你来了?”张太后执着九龙玉石酒壶,端起酒盏满满的倒了一杯,“不必这般见外,哀家只想问问,王妃的身子可好些了?生孩子可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得好好养着。”

  沈晚抬眸看了眼她,虽只是短短几日未见,她的风华却不输后妃,

  张太后浅酌着盏中佳酿,“烈酒伤身,可哀家就喜欢烈酒,容王妃也尝一尝,这是用竹叶青酿制的佳酿。”

  沈晚忽然想起卫琅昨夜的告诫,思忖她意图不善,垂下螓首她施施然行礼,“臣妾不胜酒力,恐怕无福消受这佳酿。”

  张太后惋惜道:“难得有佳酿,容王妃却不能品尝,真真是可惜了,不过哀家另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容王妃。”

  她朝宫婢使了眼色,宫婢立马捧着漆木承盘走到沈晚面前。

  张太后淡声道:“容王妃挑一件拿回去吧。”

  沈晚瞧了承盘上摆的头饰,一支白玉步摇,另一个是紫琉璃手钏,白玉做的步摇上镶着几颗白皙的珍珠,两者交相辉映却越发显得素雅了,她眯了眯眼,微瞥了眼旁边的紫琉璃手钏,颗颗分明的琉璃珠泛着绛紫色的光芒,“司珍坊的女婢一双巧手,做的步摇还有手钏都是上上品,可惜美则美矣却华而不实。”

  捧着承盘的婢子已是冷汗潺潺,她忽觉有些透不过气。

  张太后闻言有了些许怒意,但她还是敛着怒意,不屑一顾的望着沈晚,好似要如此将她看穿一般,“容王妃,哀家好心送你步摇和手钏,你却什么都不要,是嫌弃哀家给的东西?”

  沈晚清冷应道:“太后娘娘赐的物什自然都是最好的,只是无功不受禄,臣妾担不起太后娘娘的赏赐。”

  张太后淡笑着拢了拢狐毯,“听闻容王妃府上也有只白猫,这倒是巧了哀家身边也有只白猫,可惜它生性古怪,不像其它的猫儿,不喜欢鱼也从不哄抢,你说这怪不怪?”

  沈晚垂眸不语,她不自在的绞着帕子,心里想着旁的事。

  张太后见其不语便道:“罢了罢了,哀家本无心责难与你今个儿也是你生下世子后头一次来见哀家,谅你身子不适,早些回去安置吧。”

  沈晚浅浅应下,一刻不敢多停留。

  走在长廊中,红砖砌成的高墙阻挡着沈晚的视线,她停下脚步抬眸望着这个像囚牢一样的地方。

  “容王妃。”

  沈晚转身望去,却见一穿着官服的顾守言站在她身边,“顾大人。”

  顾守言眼眸一亮,“容王妃可是来见沈侧妃的?”

  沈晚身子蓦地僵住,“沈侧妃她还在宫里?”

  她以为沈雁应当被送出宫了,没想到她还在宫里。

  顾守言讶然道:“王妃没有收到我写的信吗?”

  沈晚道:“那是你写的?”

  顾守言微微颔首,“以我的身份去见雁儿,怕是不妥,所以想让你代我去瞧瞧她,看她是否安好。”

  沈晚凝眉低声道:“顾大人可知她是太子侧妃。”

  顾守言闻声心下暗忖,然面上无异,“我只想见她安好,只此而已。”

  沈晚不声不响,她侧过身婉拒道:“恕我不便,不能帮顾大人,顾大人好自珍重,不要做无畏的事。”

  顾守言僵了僵,叫住她:“沈晚!你就那么心狠吗?”

  “本王的王妃,心不心狠容不得你说。”

  卫琅脸上并无表情,他冷眼看向顾守言。

  顾守言察觉到刺骨的寒意,他刻意撇开眼,“王爷既然在,那就应该明白微臣的心意。”

  卫琅错身越过他,“如若你们之间的事被太子知道,沈雁必然没有活路,孰轻孰重你好自为之。”

  顾守言双手攥拳,脸色有些苍白。

  沈晚还未缓过神来,已是被卫琅牵住,修长温热的大掌紧握着沈晚娇小的柔荑,风拂起发梢,沈晚面上微红,杏眸微敛,瞥了一眼卫琅,见他面色阴沉难看,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我们要去哪儿?”

  这似乎不是出宫的路。

  卫琅冷声道:“去霜绛宫。”

  走了些许路,卫琅带着沈晚来到了霜绛宫。

  “这里是?”沈晚黛眉蹙起,出声询问。

  卫琅道:“这里原是我母妃的寝宫,你既嫁予我,也是该向她请安的,先前拖着,是不想让人知道。”

  沈晚轻轻应了声,他跟着卫琅走进去,她本以为会出现宫女太监服侍但这里却是无尽的萧条和破败,丝毫瞧不出这里有人居住,

  卫琅一步步的走向宫院里一株盛开的海棠花,蹲下身子卫琅望着那在凄清的宫墙之中,傲然开放的海棠,轻轻的道:“这原是我母亲的寝宫,母亲生前最喜爱的就是海棠花,她说海棠温和,又意是游子思乡之情不过她却忘了海棠也是断肠花……”

  丽妃在这宫里如幽兰一般寂静,外人面前她沉稳,也从未有过任何德行上的错事。只是或许错就错在她入宫了,也错在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沈晚看着他孤清的背影,一言不发,他是思念母亲了。

  *

  连着几日,国公府的人都噤若寒蝉,自从迎了嘉仪县主进门,国公府里再没有人敢说话。

  哪怕沈老夫人也终日沉默寡言,守着屋里的佛龛,成天的吃斋念佛。

  沈景延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闭眸小憩。

  嘉仪携了两三个婢子走到院里,见到沈景延,她挥手屏退身边的婢子。

  “夫君真是有闲心,不去见你的外甥却跑到这里睡?”

  沈景延睁眼,看了她两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嘉仪与他对视,凝神问道:“你愿意娶我,就因为我说的那可笑的几句话?”

  沈景延默不作声,良久他叹声道:“因为亏欠我才会容你进沈国公府,但你实在令我琢磨不透。”

  初见时她温婉端庄,如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羞赧如花娇艳,可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丫鬟婆子刻薄,时不时动辄打骂,沈老夫人也为此颇有微词,连江采薇也提点过她。

  她却死性不改,还愈演愈烈。

  嘉仪心头纷乱,她如履薄冰的过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低声道:“你们这是在逼我。”

  沈景延顺势坐起身,干脆同她说穿,“我爹娘待你不薄,可你……”

  嘉仪垂眸背对着他:“你怨我也好,骂我也罢,我已经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就不能怪我。”

  沈景延失笑:“旁的我都能容你,可你不该害沅沅。”

  嘉仪怔然了一瞬,转过身道:“你……”

  他怎会知道。

  沈景延见她不肯说,取出袖中藏着的药包,“这样东西县主应该很眼熟吧?”

  嘉仪故作镇定的看着他,从容的说道:“你有话直说,是觉着这是毒药?觉着我要害你们国公府所有人?”

  沈景延低声道:“沅沅早产是你的手笔,你谋害她想要得到什么?”

  嘉仪矢口不认:“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景延没说话指着她身后的男人道:“那就请徐先生说一说。”

  嘉仪侧眸看去,却见男人身形如松,他神情桀骜却穿了身青色的直裰。

  徐卿走近他们二人,不屑的看了眼嘉仪,“戏演的也累了,县主不如说清楚实情吧。”

  嘉仪慌了神,不解道:“什么实情?”

  徐卿却笑道:“看来县主忘了从前那些事,要不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

  嘉仪面容苍白如纸,“你们到底想怎样?”

  徐卿淡然道:“自然是接回真正的县主,你抢夺了嘉仪县主的位置多年,是时候物归原主。”

  嘉仪啐道:“我就是县主。”

  徐卿戏谑道:“看样子县主真要我把当年的事情揭露出来,才肯罢休?”

  嘉仪吓得魂飞魄散,她颓然瘫倒在地,而下一瞬她眼前出现了许多人。

  言侯夫人低眸看着她,又不以置信的望着徐卿。

  徐卿轻声道:“言侯夫人,我本不想让她这么难堪,只不过你们的亲生女儿受了不少苦。”

  言侯看着嘉仪,没有厌恶而是透露出几分怜悯,这几年的相处他早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清楚真正的嘉仪县主流落于荆州,她虽过的清贫可此生顺遂夫家也待她极好,不必烦扰。

  言侯夫人拧着帕子,依偎在他颈间,“夫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一个个都要离开。”

  丢了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亲生骨肉,而今眼前的养女也要离她而去。

  言侯将她搂入怀里,安抚道:“我们命中无子。”

  嘉仪犹豫挣扎着,她跪到言侯夫人身前,声嘶力竭喊道:“娘,我是嘉仪啊,你不能认不出我!”

  言侯夫人别开眼没有再施舍她一眼。

  出嫁前她就应该看出来的,她的嘉仪身上有胎记,而她没有。

  这些年她蒙蔽着自己的心告诉自己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万没想到她养了一条白眼狼,还惹出这么大的祸患来,实在是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