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我怀了太子他皇叔的崽>第25章 . 香药 【三更合一】

  万寿节后帝王会于宫中邀皇室宗亲以及达官显贵, 进宫比试击鞠,投壶还有骑射蹴鞠。

  大邺朝开祖皇帝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年少时喜好骑射, 练就一身好本事, 立国后于宫中设了击鞠场, 四面低垣有千百里宽阔, 偌大的击鞠场足以容纳万人。

  沈晚以往只能耳闻击鞠场百马并肩齐行的壮观之景,今日总算能一睹盛景。

  因是在皇帝陛下寿宴后所举行的国节, 便叫万寿会, 这日诸亲贵还有达官显贵都会携女眷进宫,而百姓则会在民间的击鞠场策马持杖击鞠。

  只可惜沈晚不会骑马, 这次的击鞠赛也只能坐在高台上看着奔腾的骏马在击鞠场肆意地驰骋。

  吴皇后眸光沉沉的看着沈晚,觉得她坐在这闲等也了生无趣,便道:“太子还在东宫殿, 你先去别处走走吧。”

  日头尚早,离击鞠赛开场还有几个时辰, 她唤来萧尚仪, 让她将两位姑娘带去别处歇息。

  转而她们来到了离击鞠场不远的小庭院, 庭院虽小,却五脏俱全,内里以青砖铺地,葱茏的树木掩着灼热刺眼的阳光, 两尊赤金两耳投壶摆放在正中央,司射官在侧站着, 低着头恭迎几位主子。

  沈晚与沈雁并肩立于月门洞外。

  萧尚仪走到她们二人身边,微微福礼,“两位姑娘不妨试一试投壶。”

  沈晚闻言忽然明白缘何今日宫婢为她打扮的如此轻便, 绯红色窄袖衣裙系以襻膊,足上是一双素日不太穿的长靿靴,一身胡服的行头唯有秋闱涉猎女子才会穿着。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而今时却穿在她身上,且她腰间的腰封还戴着只有皇亲贵胄才配戴的蹀躞带,看来吴皇后早就想到了。

  沈雁偏首看向沈晚:“晚晚,我们来比试一番吧?”

  沈晚倒有些兴致,幼时她没少玩投壶,自及笄后成日的绣花品茗,投壶已许久没再沾过,“我太久没有玩过了,若是手生闹了笑话,雁姐姐不要笑话我。”

  沈雁笑笑,拂去眼中深意,“不打紧。”

  她们各拿了六支矢,司射官一声令下,投壶赛由此开始。

  沈晚眯眼手里攥着矢,蓄势待发要投入投壶之中。

  第一矢沈晚便占了先机,胜沈雁两筹。

  沈雁心中焦灼,额间冒着冷汗,未料到沈晚一把就中了三筹。

  “沈大姑娘一矢,有初,得一筹。”

  “沈二姑娘一矢,有初,得三筹。”

  沈晚不骄不躁看准投壶,又扔了一矢正中壶心。

  而沈雁看着她连中心有些不安,她屏气凝神一把投中。

  “沈大姑娘二矢,连中,得三筹。”

  “沈二姑娘二矢,连中,得六筹。”

  连着四五矢皆是沈晚胜,她最后一矢略略偏了些,勉强投进了壶耳,又得了一筹。

  沈雁那矢却是堪堪擦过壶柄,她输的彻底,眼看着羽矢落地,她僵着笑道:“是我技不如人,还是晚晚妹妹厉害。”

  她倘若早知道这个下场,断不会出风头,还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旋即她又想起,沈晚六岁时曾随沈景延入私塾开蒙,自那时起就与私塾里的生徒玩投壶,久而久之有了熏陶投壶技巧也极为熟练。

  沉吟须臾沈雁笑盈盈道:“晚晚妹妹,这投壶不太好玩,我们不如去那边亭子小坐,吃些茶点吧。”

  沈晚不疑与她,随她走到庭院后头的凉亭。

  *

  这厢,东宫含光殿。

  马蹄声阵阵,伴着骏马的嘶鸣,但见一名侍从牵着马来到东宫大殿,朝门口把守的侍卫见到他立刻进殿禀报。

  过了会儿,太子卫恪兴冲冲的踏下玉阶,看到长生身旁那匹长鬃宝马,眼神亮了亮。

  长生略行揖礼,“太子殿下,王爷吩咐臣下带来一匹良驹,王爷说想要在击鞠场与您一较高下。”

  卫恪淡淡扫了两眼,问道:“皇叔呢?”

  长生躬身道:“王爷正在更衣,说是过会儿就来找太子殿下。”

  卫恪应了声,又补充道:“你回去回话,说今日那沈晚也会去击鞠场,让王爷仔细着点,莫要沾染到晦气。”

  长生脸色微白,却还是不甚在意的笑道:“臣下明白。”

  离开东宫,长生快步走到曲台殿,见到殿外垂首笔挺而立的侍卫,心头微颤。

  他匆匆走进殿内,看到另一波侍卫,心蓦地沉了下来。

  长生低着头慢慢地走着,额间冒着冷汗,强装着镇定道:“殿下,您吩咐臣下送给太子殿下的良驹已经送到,太子殿下说要您早些过去。”

  卫琅深邃的眸光微敛,他冷冷的应了声,缓缓起身道:“走吧。”

  眼神锐利漆暗的侍卫紧随其后,直到走到东宫殿他们才屏退。

  卫琅眉眼淡淡,大步踏入东宫一眼便见太子正仔细端详着那匹马,棕红色的鬃毛尤其俊美,昂首嘶鸣时气势凶猛,好似一头猛兽。

  卫恪见到他,朗声笑道:“还是皇叔知道孤的喜好,这匹马果真不凡。”

  卫琅温声道:“太子不如骑这匹马随我去击鞠。”

  卫恪思量了一下,婉拒道:“父皇说了这次击鞠不让孤太张扬,皇叔这匹马虽好,但孤要是骑着它上了击鞠场,被父皇瞧见定然又是一顿责罚,孤可不想再抄那些头疼的通鉴典籍。”

  卫琅眼梢随意一瞥,望向佝偻着腰缩在后头的李福全,他朝卫恪道:“就让李公公把这匹良驹牵到击鞠场的马厩里养起来吧。”

  被唤到名字的李福全浑身一颤,他不以置信的抬头,却又倏忽垂下,掩盖眼底的惊骇。

  卫琅看着他的模样,淡声道:“看样子李公公不愿意?”

  卫恪听闻脸色勃然一变,“一个阉人还敢不听话,孤把他从掖庭院里拉出来,是看在皇叔你的面上,他胆敢不听吩咐做事,孤马上砍了他的头。”

  李福全神色慌张,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真的知道错了。”

  卫恪冷冷睇他一眼:“知错不改,还不如不改,李福全你在孤身边待了那么久,一点孤的心思都不懂,孤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听话。”

  李福全表情凝固,脸上惨白一片,眼睛也没了光亮。

  卫琅适时地劝道:“今日是阖宫欢庆的大日子,太子与其责罚一个无关紧要的太监,还不如早些去击鞠场,再有一炷香的时辰,陛下也快到了。”

  “那我们快走。”卫恪心里暗道不妙,急匆匆地迈步。

  卫琅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越过门槛时还悄悄撩了撩外袍。

  *

  击鞠场正好设于东宫殿前头,坐轿撵过去也不过几步路,放眼望去属于大邺的皇旗伫立马球场两头,分出两条长长的线,一头是打击鞠的草地,另一头则是以供观赛的高台。

  而此时马球场上,红白两队正在如火如荼的酣战,马球场里尘土飞扬,四面络绎不绝的马蹄声踏踏,扬尘而去。

  卫琅身着窄袖长袍头束幞巾面戴金色面具,一手执缰绳,一手紧握偃月球杖,策马行进,锐利的眼神捕捉着金球,风回电激间往西边驱突。

  与他正对的是太子卫恪。

  卫恪无法追上,眼看着一球击中,策马行至他附近,扬声道:“皇叔,你太过分了,明知道孤的这匹汗血宝马走不快,也不晓得让让孤。”

  卫琅沉声道:“我命侍从带进宫的那匹良驹可是匹好马,太子不妨试一试。”

  卫恪应道:“如此甚好,孤这匹马也近迟暮走不动了,孤先去换马,皇叔可要等着孤。”

  说罢他攥着缰绳一路奔向营帐。

  卫恪骑着那匹宝马得意地笑着,“果真是匹良驹,是匹好马。”

  绕了两圈击鞠场,他勒住缰绳他突然觉得有些乏味,便道:“皇叔,我们去围猎场转一圈吧,许久未与你比试射/箭了,也不知手生疏了没。”

  卫琅眸色陡然一黯,“好。”

  击鞠场中并有武猎场,他们来到武猎场,六面箭靶立于红墙,周围则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大臣官员。

  卫恪挽起窄袖,自侍从手中接过弓箭。

  他手里握着铁弓,漠然地自箭筒取了一支箭,眼神锐利的盯着箭靶中心,他拉满弓,箭势如破竹地从他的铁弓飞离,如雄鹰展翅一瞬便正中靶心。

  “太子殿下英武!”

  “太子殿下果然有太、祖风范。”

  围观的侍从官员见此情形,毫不吝啬夸赞,对他阿谀逢迎。

  卫恪沾沾自喜,转首看向身侧的卫琅,傲然说道:“皇叔,该你了,方才孤让你一箭,这一箭你可得越过孤。”

  卫琅紧握弓箭的手微微发白,他攥着缰绳的手渐渐勒出红痕,他眸光微黯,垂首淡漠的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长箭上弓。

  拉弓搭箭的手微颤,他眯着眼凝着靶心,侧身拉弓,三箭齐发如雄鹰展翅弯旋直指箭靶。

  然,三棱箭镞却没入旁边的石棱中,只肖一寸,其中一箭便能中靶,可还是偏了位置。

  卫琅收起铁弓,面色清冷。

  卫恪似惋惜的说道:“皇叔什么都会,只可惜不会拉弓搭箭。”

  想他邺朝男儿郎,哪个不是擅骑射,论武剑皇叔也是一绝,可偏偏他不太会使弓箭,这些年围场狩猎,他只是策马行队,从未拉成过一次弓,射过一次猎物。

  卫琅不作声,凝望那握弓发颤的手,琥珀色眼瞳微黯,抬起冷眼他策马行至那头搭好的帐篷,下马默默地走进帐内。

  卫恪见皇叔离开兴致失失,似乎每次与皇叔比箭他都会这样离开,他想着去别处走走,便不发一言地策马奔向远处。

  紧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也追了上去,可太子那匹马跑的实在太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他们慌了神四散开来去找太子。

  而此时卫恪所骑的那匹良驹骤然嘶鸣起来,他使劲的握住缰绳,可良驹似中了邪不停地顿蹄,随后又发了疯似的往前跑,卫恪坐在马背上不知所措,顿了顿他毅然决然地甩开缰绳,翻身从马上滚了下去。

  满身的黄土,使得卫恪狼狈至极,貌似那些街头行乞的叫花子。

  卫恪猛然发现他的手臂抬不起来了,他试探着动了动手指,可右手似乎没了知觉。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侍从焦急的行步在重峦叠嶂的山林间,搜寻着太子卫恪的下落。

  卫恪闻声没有动静,反而拼命起身捂着右臂,踉踉跄跄地走着,跑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躲了起来。

  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这般落魄的模样。

  太子无故失踪,弄得人心惶惶。

  吴皇后以泪洗面,当着元贞帝的面啜泣,拧着帕子哭到声线嘶哑,“陛下,太子他不会有事吧?”

  元贞帝担忧太子,听到皇后的哭声更是头疼,却也只能冷静道:“已经派人去找了,皇后不要着急。”

  吴皇后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她一壁拭泪一壁说道:“陛下,您一定要找到太子,若他出了什么差错,臣妾也不会苟活。”

  “皇后娘娘!”萧尚仪小声唤她,挽着她轻轻说道:“现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太子殿下生死未卜,这深山之中又有猛兽。”

  元贞帝虽下旨命金吾卫和锦衣卫都出动,言明他们踏遍山峦也要把太子带回来,可这里蜿蜒盘旋山路甚是崎岖,地势险峻极其难走。

  夜幕坠临,锦衣卫提着灯,艰难地行走在山路中,他们边喊边寻找着太子的身影,可还是无功而返。

  直到夜半太子平安的消息才传到吴皇后耳中,锦衣卫竭尽全力将他救起,虽性命无忧但彼时太子狼狈憔悴的让人无法与意气风发的少年相较。

  他衣衫褴褛即便有彰显太子身份的玉佩作为坠饰,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恪儿,恪儿……”吴皇后半趴在床榻上,紧紧盯着卫恪颓靡的病容。

  为太子诊脉的太医面如筛糠,跪在地上,吞吞吐吐的说着太子的伤势:“太子殿下身上有好几处骨头都断了,尤其是殿下的右手,哪怕日后养好了,也同废了一般,再也……”

  但凡太子殿下伤势轻些他都有法子救治,可太子伤及筋骨右腿经脉寸断,即便是大罗神仙降世也救不了太子,哪怕用上好的灵药补身要是药石罔顾,无法根治还会由此落下病根。

  吴皇后转头怒瞪太医:“再也什么?”

  太医半分不敢隐瞒,磕磕绊绊的说道:“怕是再也握不了笔,骑不了马,而且太子殿下的腿以后也不良于行……”

  吴皇后如遭晴天霹雳,她不以置信的望着满脸伤痕的太子,她哽噎着,怒声道:“传本宫懿旨,倘若无人能救治太子殿下,整个太医署陪葬!”

  太医吓得魂飞魄散,他身子不停的抖颤着。

  卫恪看着那只无力的手,心生怨恨,他狠狠地捏着右臂,眼神里像是淬着毒。“母后,儿臣一定要杀了它!”

  “莫怕,母后会为你讨回公道,把那畜生打死。”吴皇后握着卫恪高举的手,心疼不已,“不怕,有母后在没人敢伤你。”

  卫恪呼吸忽然气促起来,像是急火攻心。

  吴皇后握着他的手,温声安抚:“恪儿,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千万不要动怒。”

  卫恪舒缓了神色,许是太过乏累,没多久他便昏睡了过去。

  吴皇沉默的凝望着太子布满伤痕的脸,她转过头道:“萧尚仪,去把沈姑娘带过来。”

  萧尚仪愣了一下,紧接着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叫沈姑娘。”

  *

  太子坠马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自然也传到了沈晚耳朵里,击鞠赛她终究没能看成,在凉亭小坐了片刻便有些头疼,于是回到沉璧阁歇息。

  不料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来禀说太子不知所踪。

  沈晚闻讯只是略略颦起眉心,反倒沈雁甚是焦急,可在沈晚面前她又不好失态。

  沈雁反复思忖了会儿,试探道:“晚晚,你不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沈晚清冷道:“太子殿下有皇后娘娘看着,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守着,我又不会医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雁被她的话噎住,她局促地绞着帕子,心思早飘到了东宫殿。

  就在她们二人心怀各异时,萧尚仪踏风带了两名宫婢走进沉璧阁,她神情慌张:“太子殿下打马球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手,怕是不好了,沈二姑娘就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沈晚回眸瞧她,抿了抿唇,轻轻咳了声:“萧尚仪,我怕是去不成了。”

  她隐约能猜到萧尚仪口中说的都是假话,太子如此鄙夷她,恨极了她又岂会唤她的名。

  何况,哪怕有一点点真,她也不愿看到太子。

  萧尚仪苦言相劝,“沈二姑娘,您还是去看看太子殿下吧,殿下他昏迷时一直唤着您的名呢。”

  沈晚抬手掩面,略有倦色,“我身子不适,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

  萧尚仪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将她带到东宫不可,她抬手拉住沈晚,“沈二姑娘,今日你不去也得去。”

  沈晚呕出一口血来,赤红的血染红衣襟,唇角的血夺目又刺眼,她红着眼,凝着萧尚仪 。

  柳儿见此忙道:“尚仪为何苦苦相逼我家小姐,她不过一介弱女子,病还未愈今个在击鞠场又受了惊吓,您如何能……”

  萧尚仪大惊失色,未料她是真的身子不适,她急忙逃了出去。

  柳儿赶紧扶住沈晚,眼神透着几分焦急,“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叫太医?”

  沈晚摇摇头,赤红的清眸瞪着那道紧闭的门,少顷她站稳身子,吐出嘴里的血水。

  沈雁也吓得不轻,她惊恐的看着吐血不止的沈晚,搭在帕上的指尖颤了颤:“晚晚我这就去帮你叫太医。”

  沈晚扶着圈椅站起身来。

  “小姐……”柳儿怔怔地盯着她。

  沈晚浸了帕子,轻轻抹去唇角的血迹,“吓着你了?你不用担心我,这血是假的。”

  她托兄长讨要了这些药,本以为用不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用到了,还为自己避开一劫。

  柳儿松了口气:“小姐,往后您可别吓奴婢了。”

  沈晚低笑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只想护自己周全。”

  柳儿眨了眨眼又问:“那您为什么要把大小姐支走?”

  沈晚冷声道:“没什么,可怜了太子殿下,平白受着无妄之灾。”

  太子擅骑射,每年秋猎都能捕获不少珍禽,可今时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知是因果报应亦或是背后有人要陷害太子。

  柳儿觉得甚是解气,又忍不住道:“老天真是开眼,太子殿下如此对待小姐您,折了一只手也不算什么。”

  沈晚没有拦她,左右现在沉璧阁四下无人,她道:“说归说,叫外人听见不好。”

  柳儿噘着嘴,不屑道:“许他太子殿下轻狂羞辱旁人,就不许我们说他?奴婢可是听说,陛下有另立太子的打算。”

  沈晚心蓦地一沉,江山社稷的大事,岂容她们置喙,“你哪听来的?”

  柳儿自觉失言,捂住嘴晃了晃脑袋,呜咽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太子性子再顽劣,尚有皇后娘娘庇佑,还有太后娘娘护着,陛下纵然有改立储君的意思,那也是得顾忌皇后娘娘的颜面。”沈晩神色淡淡,垂眸柔声说着。

  皇后既是陛下结发妻,又是太子生母,陛下要是真想另立储君,文武百官那关就不太好过。

  柳儿连连颔首,又呸呸呸了好几声。

  沈晚收回思绪,吩咐道:“柳儿,明日你随我去东宫。”

  柳儿哑然:“小姐,您不是不想见太子殿下吗?”

  沈晚想了一下:“我当然得去瞧瞧太子殿下,看他伤势如何,总不好拂了皇后娘娘的颜面。”

  这出戏还未唱完,还有看头。

  *

  翌日清晨,薄雾萦萦。

  沈晚晨起梳妆描眉,一夜酣然好眠她神色红润,不施粉黛也有画中娇色,盈盈水眸潋滟如清波微漾。

  柳儿挑了支玉簪递她,“小姐,簪这支玉簪。”

  沈晚抬手未接,素手摆弄妆奁,挑挑捡捡看到一支缀了一朵白花的步摇,“就簪它。”

  柳儿拧着眉头,怔忡道:“上头有白花,簪这支会不会不合礼数?”

  且不说太子如今身子康健,即便是他病入膏肓,戴白花视为不敬,轻则杖责重则株连九族,小姐戴这支步摇实在不妥。

  沈晚笑而不语,将步摇簪到髻间,她道:“皇后娘娘正为太子殿下的事担忧,怕是无暇管我仪容。”

  柳儿抚了抚额,有些忧心她的胆大。

  沈晚施施然起身,莞尔道:“走吧,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她们二人自偏僻的长廊走到宫道,又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久到了方才行至东宫殿,还未靠近朱门,远远见一道身影翩然朝她们走了过来。

  沈晚脑子里登时一团浆糊,不知怎得她心有不安,在见到卫琅那瞬,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像汩汩水流晕开铺满她心尖。

  “臣女见过容王殿下。”沈晚福身欠欠,起身后又小声道:“容王殿下也去去见太子殿下吗?”

  卫琅并未停步,闻言稍稍转过头,视线落在髻间步摇上,有些显眼突兀的白色,他信手摘下旁侧一朵素白的花,轻轻嗅了嗅,意有所指的说道:“白花虽美,可寓意却不太好,以沈姑娘这样的身份还是挑嫣红的花戴为好。”

  沈晚攥着帕子指尖颤抖,她怔了怔,尔后道:“臣女喜欢素雅的颜色,没想那么多。”

  卫琅笑了笑,深邃的目光悠远地看向东宫殿门前那颗绿意盎然育着勃勃生机的槐树,半晌他幽幽移回目光,轻瞥了眼垂着螓首的女子:“如此好颜色,可惜了。”

  沈晚皱着眉,不解其意,她敛眸急切的道了别,转身快步离开,往含光殿走去。

  *

  吴皇后衣不解带照料了太子一天一夜,她神色恹恹,看清了来人,瞧见沈晚,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沈晚提起裙裾没有半分犹疑地朝她走去,她走到床榻前,清晰的听到帷帐后头男子平匀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地退却了,往后走了一步。

  吴皇后推她过去,轻声道:“太子还未醒,你就去看看。”

  沈晚闭了闭眼,还是掀了帷帐,抬眸看向榻上的人,那张包裹着纱布的面孔,根本看不出是太子,他的面容不复往日肆意妄为的张狂与蔑视,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在他脸上斑驳的血痕,此刻有些骇人可怖。

  卫恪睁开眼,见到是沈晚,咬牙切齿的冲她怒骂道:“滚出去!孤不想看到你!”

  吴皇后闻声上前,看他眼角泛红,癫狂的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她忙道:“恪儿……”

  卫恪撑坐起身来挥开沈晚,怒目瞪她猩红的眼仿若随时能淌出血,他冷笑道:“还不快滚?”

  沈晚自然求之不得,可念着吴皇后也在此,她只好静静地侧立一旁。

  吴皇后柔柔的安抚着卫恪暴怒的情绪,良久她面色沉冷的掀落帷帐,“太子不愿见你,你先回去吧。”

  沈晚微微颔首,走出东宫的霎时,她只觉得怅然,她感觉到束缚住她的枷锁终于松开了,虽然只是一时,可她却觉得无比的松快。

  与此同时,含光殿内。

  吴皇后吩咐宫婢去小厨房端补药,转过身之时,见卫恪拖着身子下榻,她急忙过去扶他:“你又折腾什么?伤还未愈你想去哪?”

  卫恪顾不上太多,他只道:“母后,儿臣想要沈家大姑娘来伺候。”

  吴皇后语声严厉:“母后不许!”

  卫恪轻抬起眼,眸光冷了几分:“倘若母后不答应儿臣,那儿臣就不再喝药。”

  不等吴皇后开口,卫恪立马又说道:“母后不依儿臣也罢,儿臣这就命暗卫去刺杀沈晚。”

  “够了!”吴皇后脸色黑沉,出言想要训斥,可念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再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母后这就让沈大姑娘过来侍候你。”

  *

  沈雁看着沈晚折返沉璧阁,紧咬殷红的绛唇,神思飘外如罩乌云。

  “晚晚,你身子不适怎么去东宫了?”秋水瞳眸含满忧愁,她眼里的担忧是为太子,更是因沈晚,她生怕沈晚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惹恼太子,“你在太子殿下面前没有说错话吧?”

  沈晚轻挑了下黛眉,默了默才缓缓说道:“太子殿下不愿见我,我这不是又被他赶了出来。”

  沈雁不觉松了口气,她笑道:“晚晚你也累了吧,快点进去休息。”

  沈晚脚步轻缓,走了两步又停下,她轻声试探着问:“雁姐姐,你有没有见过太子殿下?”

  沈雁,忽闻少女清冷的语声,她怔了一下,“储君岂是我这等人轻易能见的呢?晚晚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晚眼前浮现许多纷乱繁杂的画面,皆是她梦中所梦到的场景,如出一辙没有半点改动,连沈雁的一言一行都如此相似,她笑道:“没什么,我先进屋休息了。”

  沈雁看到她如此,心头稍稍平复了些,她偏首看了眼紧闭的门扉,想着不如也去坐坐,可她眼神一瞥,看到了萧尚仪。

  萧尚仪徐徐走到她跟前,“沈二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沈雁沉吟道:“她适才回来,面色不太好,已经进去歇息了,尚仪可是要找她?”

  “不,臣下是来找沈大姑娘你。”

  待宫婢引沈雁到了东宫,萧尚仪拦在门前,屏退所有宫婢。

  萧尚仪冷眼睥睨:“沈大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你要知道分寸。”

  沈雁温婉应道:“臣女明白,多谢尚仪提点。”

  言罢她抬脚便要跨门槛。

  萧尚仪手一横,挡住她的去路:“臣下话还没说完,沈大姑娘不要着急。”

  沈雁黛眉微蹙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袖中的青葱玉指暗暗地绞紧,她神色柔了几分,温声道:“尚仪大人尽管吩咐,臣女会照做。”

  萧尚仪心忖这位沈大姑娘倒是得体,可惜身份低微无法入皇后娘娘的眼:“虽说太子殿下引荐的沈姑娘,不过管辖后宫的主子是皇后娘娘,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想必沈姑娘心里清楚。”

  沈雁应是,低低问道:“尚仪大人,臣女可以进去了吗?”

  萧尚仪微微颔首,示意她进殿。

  沈雁轻盈地迈入含光殿,堪堪要福身时,她身子僵住。

  只见吴皇后倏地勾起她的下颌,打量了两眼嘲讽道:“姿色绝艳又如何,以色侍人,长久不了,你好好伺候太子殿下,若有闪失,本宫把你这张脸给毁了。”

  沈雁怔愣了片刻,很快的应声:“臣女明白。”

  吴皇后面色沉沉,不多时便甩袖而去。

  *

  夏天日头渐长,晚膳刚过天还未暗。

  沈晚所居的沉璧阁离荷花池不远,倒方便了她赏花作画,用了膳,她闲来无事便想着随手做一幅画。

  提笔沾墨,不过半瞬朵朵芙蕖栩栩如生的浮于宣纸,搁笔拿起画好的芙蕖,她仔细地看了看。

  沈晚温眸微敛,如今这芙蕖她画的是越来越顺手了,可惜无人题字,她的笔锋娟秀,实不能登大雅之堂,上回见容王笔墨精湛,倒可向他求一求墨宝,只是容王怕是轻易不会允。

  她轻手放下,又提笔想要题字,却一时想不到写什么字好,便拿了张素白的宣纸垫着。

  柳儿在一旁细细研墨。

  沈晚提笔沾墨又挥笔写了一个‘心’字,后觉写得不顺,重新写了几遍却一遍比一遍难堪,她急躁的把纸揉成团丢于案上。

  柳儿看了看宣纸上的字,“小姐,您这字写的不是很好吗?”

  “心乱,字写的也乱。”沈晚把笔搁下素手支颐,眺望窗牖外迎风起舞的柳枝,“我实在是坐不住,也不知何时能回府。”

  柳儿叹惜道:“要奴婢说,还得盼好些日子呢,大姑娘如今在太子殿下身边侍疾,一时半霎怕是回不来。”

  沈雁已有三日没回沉璧阁,她入东宫的事很快传开,阖宫上下都晓得沈国公府二姑娘不受待见,而沈大姑娘却深得太子宠幸。

  沈晚向来是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只不过她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的雁姐姐真的能上了太子的榻。

  想到此处她不由鄙夷的笑了笑。

  说不准这会子,她的雁姐姐正与太子颠,鸾,倒凤恩爱缱绻。

  *

  那厢含光殿,暖阁。

  沈雁依偎在卫恪怀中,殿内的旖旎尚未散去。

  却见他信手一抬,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塞到她掌心。

  “这个你拿去。”

  沈雁小声道:“此为何物?”

  卫恪冷声道:“放心吧,不是毒药,只是些催情的香药而已,你回府后下到沈晚喝得药里。”

  “殿下,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沈雁捏着那小小的瓷瓶,虽没有什么分量,她却觉得沉甸甸的宛若一块大石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并不厌烦沈晚,只是觉得她夺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想要讨要回来,但她从未想过如此害她。

  失了清白的女子,能苟活在这世上的女子有几人,沈晚又是气性高的女子,倘若东窗事发使得国公府颜面扫地,她定然不会苟活,反而会为了国公府的清誉自尽。

  卫恪云淡风轻的说道:“汝阳王府的世子长得甚是俊俏,二姑娘和他也算登对,将他们二人撮合到一起也是一桩美谈。”

  万寿会上他遭此奇耻大辱因沈晚成了笑柄,他又岂会轻易放过她,他的这只手这双腿全拜她所赐。

  此仇不报,难平他心头之恨。

  他绝对不会容许沈晚安生,只有她不好过,他心里才会舒畅。

  沈雁犹豫半晌,怯生生道:“臣女……”

  卫恪知道她心中疑虑,也明白她的想的是什,他“只要你听孤的话,孤保证将来太子妃的位置是你沈雁的,而不是沈晚。”

  沈雁咬着唇想了想,沉吟良久她道:“臣女一定不负殿下期望。”

  于她而言,骨肉血亲的情意早已比不上容华和富贵,只要她能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哪怕让她亲手杀了她的母亲她也甘之如饴。

  至于沈晚,她唯有唤一声对不住,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