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勉强因为骨环有了几分安全感。
虽然依旧无法理解洛祝待他的情绪转变到底是为何, 但秦沐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吃苦了。
他走近洛祝,方才的情绪都被尽数敛回, 他沉默了下,道:“把手拿出来。”
洛祝眼眸深了些,他抬起自己负伤的右臂,便见秦沐抓住那手, 然后, 一道温润的灵力渡了进来。
“你待我好还是坏,我还是能分清的。”秦沐淡声道,“我也不会白拿你的骨环。”
他会尽快把山洞里的字纹复刻出来, 当作给洛祝的谢礼。
洛祝动了动唇想说不用,不过一看秦沐这公私分明的态度,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干脆承下来:“好。”
有秦沐的灵力渡进去的,洛祝的伤势果然好了不少,不过洛祝的修为并不高深,灵力也无法完全治愈, 洛祝见他隐隐有些受不住了, 便打断他的动作。
“这几日我的灵力也有所恢复,你不用急。”
秦沐看了他一眼:“我没急。”
洛祝轻笑了声:“好, 没急。”
秦沐:“……”
秦沐收回手,眼眸闪了闪, 转过身:“我困了, 要回去休息了。”接着便头也不回离开。
洛祝瞧着那身影消失在门外, 轻若无声地叹了口气, 接着抬起手, 轻轻按在火泡上。
那些火泡隔着肌肤燃烧着,刚开始时会不断燃烧灵力,等灵力枯竭,之后才会燃烧身体。
洛祝按下去的那刻,一道金丝迅速割开所有火炮,藏在皮肤下的魔火则突然爆炸开,连带着血肉一同迸溅出去。
洛祝吃痛,眉头重重一拧,但好在他及时忍住,没有发出声音来,他在火炮爆炸的那刻强行用灵力镇压,将其瓦解粉碎,然后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瓶子,快速按在了伤口处。
那些魔族之火本能地窜进瓶子中,洛祝以灵力封瓶,魔火便察觉到自己中计,开始不断地敲击瓶子。
洛祝不以为意,他看向伤口,因着魔火爆炸,他手臂上的伤则更显得可怖,但有灵力加持,已经在快速愈合中,不过火焰能拔除的只有火势比较大的,剩下的一些无法完全清除,只能靠灵力一点一点洗掉。
他简单用布缠住伤口,然后盖下袖子不叫人发现,这才起身走到床边合衣躺下。
另一侧的秦沐已经入睡。
那骨环蕴含着洛祝的灵力,有安定之效,秦沐发作了一通,又意识到自己绝对的安全,这素日里高高吊起的心便放下,身体的疲惫也在这一刻涌上来,他几乎是被强行拉进梦中。
他梦见自己在打天岭妖兽,那些妖兽长得肥嘟嘟的,一打一个准,连那会儿毫无缚鸡之力的秦沐都打得过。
秦沐每每来打天岭妖兽,都格外紧张,他觉得像这样对修行十分有益的宝兽,肯定很多人要,但每次出来,都没有见到除他以外的人。
他心中好奇,但洛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秦沐便放下思绪,先把妖兽打了再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仅仅是把妖兽打败,取出妖核,秦沐都觉得在那一刻,自己的心灵被净化了一次。
身上本会阵阵疼痛的那里,被剔去道骨的部分,也缓和了不少,就好像在慢慢长出来一根骨头似的。
秦沐偷偷多打了一只妖兽。
他把妖核吞下去,想看看这妖兽有什么能力。
就在那刻,他恍惚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金光。
那道金光直接没进他的身体内,似被引导着直朝道骨而去,在那里用妖核幻化成一截道骨,稳稳契合其中。同时,秦沐体内窜出各道灵力,跟着那块道骨一同修复其他伤口。
秦沐怔了怔,他正想仔细查看体内的情况,这时突然一道黑雾漫上来,他的记忆再次被洗劫一空。
秦沐猛地惊醒过来。
不知不觉,天色竟然已经亮了。
秦沐扶着脑袋坐起来,他感觉自己才躺下来,怎么一睁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方才的梦好似一盘散沙,在他惊醒的那一刻便被风吹无了。
秦沐只坐着发了会儿呆,感觉心口好像被什么堵着,难受得慌,但他又无法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只得暂先把这些事抛开。
他走出房间,正好见先前那个老者走过来。
老者面色严肃,瞧见秦沐,他眉心压了压,走上前问道:“敢问洛尊主在吗?”
“来者何事?”秦沐走出门,顺手关上,面朝着老者,自昨夜的事情之后,秦沐对他们都没什么好态度。
既然已经确定山风组织就在城宫中,他瞧着这些人,只觉得他们面目可憎。
老者对他的不礼貌并无感觉:“我是奉命来找洛尊主的。”
“你是觉得昨晚的事和我师尊有关?”
“倒也没这么说。”老者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这小孩更难缠了,“我有事找洛尊主,你还是去秉报吧。”
“他现在还在休息。”秦沐不想帮他,“你若有事,在下面大堂等着吧。”
老者:“……”
他的白眉毛都被气得挑起来,终于忍不住发火:“你让我等?”
“对。”秦沐道,“师尊昨晚辛苦了,需要打坐休息不得打扰,你不等,难道让我师尊为你中止打坐?”
老者气得胡子在颤,他瞥了秦沐一眼:“我没这个意思,但是……”
“我想你也不是这个意思。”秦沐笑着打断他,“烦请等候,我师尊起了自然会来见你。”
说罢,秦沐丢给店小二一个眼神。
店小二忙请老者离开。
老者还想说什么,秦沐叹了口气:“自我师尊来了辽城,就一直没休息过,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也没见辽城人有什么感激,还被叫去城宫里受城主质疑,也就吃了顿饭,第二天还要被上门来质问,这都……什么人啊。”
老者:“……”
他的脸都绿了,愤声道:“只是例行调查!”
“哦。”秦沐说,“我师尊这么厉害的人,若真想对你们城宫动什么手脚,还用得着放火吗?”
老者:“自然不会,但是……”
“但是你们不信我师尊,所以处处怀疑他是吧。”秦沐刺他,“我师尊做这么多好事,还被你们怀疑,现在都是个什么世道,昨晚我师尊都见过秩序官了,秩序官都没说话,你们叫什么?”
老者被气得哑口无言,再加上没有任何的证据,面对秦沐的质问,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他最后只能愤怒地甩开袖子,转身往楼下走。
目送着老者离开,秦沐嫌弃地啧一声,这才推门走进洛祝的房间。
这会儿的动静,已经吵醒了洛祝。
洛祝睁开眼,脑海还在放空,他瞧见秦沐走进来,慵懒道:“何必和他们说废话。”
秦沐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就是看他们不高兴。”
想到这些人和魔族苟合,害苦了他,他心里就不高兴。
而且还能借着洛祝的名头公然骂他们,何乐而不为?
洛祝无奈笑了声:“看来昨晚秩序官什么都没说。”
那位秩序官,至今还不知道身份,可看起来像是有意在帮洛祝。
洛祝昨晚回忆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或许真有可能,那会儿见到秩序官是在他仍是凡人之时。
可身为凡人的他,又如何救得了秩序官?
洛祝沉默了会儿,道:“他们找我进城宫?”
秦沐喝了口茶,思忖片刻:“应该是,我看他是想动用私刑,可能又是一个鸿门宴,说不定还让秩序官坐阵。”
“那我得去一趟。”不论这些人有什么目的,洛祝只是想去再见秩序官一次,把所有问题都问清楚。
秦沐听完,问:“那我也要去吗?”
“你可以不去。”洛祝现在并不担心秦沐,秦沐身上有他的骨环,只要遇到危险,他也能感知到,何况应该没有想杀秦沐的人。
即使是魔族,也觊觎他背后的兽军。
秦沐含糊着点头。
他想去见见那个官云清。
这是和洛祝的过去有关的人。
洛祝见他点头,心里失落了一瞬,但很快收起心思:“好。”
片刻后,洛祝走出房间去找老者,秦沐瞧着他们俩离开客栈坐马车进了城宫,这才走出客栈去。
他才走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发现在城宫门口徘徊的官云清。
上次见到官云清,官云清身上还有厄运,这会儿却是什么都瞧不见,秦沐心里好奇,又见官云清鬼鬼祟祟的,便施了隐身诀跟上他。
官云清在城宫门口徘徊了一阵,就有个人从侧门走出来,到官云清面前。
秦沐听见官云清喊那人「大人」,接着又道:“我已经把家中的有关卷轴都带过来了,麻烦大人引见城主。”
那人居高临下地瞥了官云清一眼:“城主现在要见客,无瑕见你,你可以把卷轴交给我。”
“不得。”官云清警惕地盯着他,“这是我家族卷轴,是不能落到外人之手的。”
那人闻言,眼眸微眯:“你要记得,是谁把你身上的厄运清掉,让你现在还安安稳稳做你的官家公子的?你别不识好歹!”
官云清被吓得一哆嗦,赶紧道:“这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这卷轴得有我家的传承才能打开,不信你自己试试。”
他把一个卷轴交给那人,见那人果然打不开,这才道:“这可是我家祖上拼死躲开天道追踪留下来的,有了这个,再加上城主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解不开洛祝身上的永生之谜!”
官云清说着,随手打开一个卷轴给那人瞧了一眼,卷轴一闪即过,秦沐只来得及瞧见卷轴上一幅古图。
图画上画着的,是正身任百官之首,严格肃穆的洛祝。
不知为何,看到这幅图,秦沐的脑袋像被敲了一记,突然密密麻麻开始疼。
他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东西像是某个封印,稍稍一碰,浑身像被电击似的。
秦沐差些稳不住身形,他急忙逃开,离得那卷轴远些了,不去回忆上面的内容,这才感觉身体缓缓恢复。
奇怪,这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感觉到痛苦?
秦沐胡思乱想着,只方才那会儿,就疼得大汗淋漓。
这时,他瞧见那人带着官云清进宫,秦沐眼眸动了动,最后咬牙跟上去。
在侧门彻底关闭前,一道风挤进去,吹得旁侧士兵头发晃了晃。
秦沐冲进城宫里,一转眼就看到跟在士兵身后的官云清,他跟上两人,一顿乱转之后,到了某个偏殿里。
那人将官云清引进去,说道:“你且在这等着,等城主事情办成了,就来见你。”
官云清连忙点头。
偏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官云清见人离开,立刻本性暴露,他把卷轴都放到地上,人也坐下去,扬眉吐气般地呵了一声。
“叫你个洛祝不听我的话,敢这么害我,你不害我,还能有今天的事吗?”
他骂骂咧咧着,随手翻开一个卷轴,边嘀咕边打开:“永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独占有什么意思?又想永生又不想以前的事被人知道,哪有这么好的事。还有那个天道……”
官云清翻开一本记载,啧了一声:“就说我家为什么有厄运,原来是因为当初帮你藏人才被天道盯上的,怎么我家都算你恩公吧,你居然恩将仇报!”
秦沐眉心蹙起,他靠上前,见卷轴上写着。
当初官家人犯事被贬,洛祝为了救一个人请官家帮忙,官家帮他藏着人偷渡出去,结果被天道察觉,降下厄运。
官家因此受苦受灾,等五年之后,洛祝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和他们约定好,收走了他们的厄运,他们官家则不得再踏入朝堂。
虽然官云清没有要当官的想法,但怎么都感觉不爽:“帮了你的忙你还要求这要求那,厄运你收走不是应该的吗?”
他谩骂着,又往后翻了一页。
秦沐瞧着那上面记载。
原来洛祝在被天道要挟的那些年,被官家带出去的人似乎早就得了重病。
那人犯病时,万兽哭啸,场面极其可怕。
官家人吓得不行,见有官府的人来问,便干脆把奄奄一息的人交了出去。
也正是这个举动,叫天道发现了那个人,将其收走要挟洛祝,因此洛祝不得不和天道签了协议。
后面洛祝回来收走厄运时,官家人向他道歉,洛祝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好像只是按着要求过来办事,并没有任何的情感。
只是洛祝临走时,仍旧不信任官家所有人,他要求官家人不得留下洛祝所有的卷轴,否则日后遇见,不会再顾及任何情面。
官家人应了,但还是留下了这些卷轴。
官云清看到这,又哼了口气:“留下卷轴是怕你反悔,但现在看来,这个洛祝果真被祖宗们料到会反悔了,现在还想害我,洛祝真的是恩将仇报!”
秦沐听着没来由一股火气,他当即一脚把人踹到地上。
官云清唉呦了一声倒在地上,他吃了一痛,接着反应过来,吓得原地跳起来:“什么人!”
秦沐心骂:“你爷爷我!”
官云清举着卷轴对着空气,脸上冷汗当即下来了。
他眼珠子转了片刻,突然想起来方才的大人说风城主去见洛祝。
于是他立刻认定,这是洛祝听到了他的话,故意打他。
“洛祝!你不要躲着!你出来!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就是个恩将仇报的混蛋!我官家祖宗待你多好,为了帮你的小情人儿还被天道降下厄运,这本该是你受的,是你害得我官家有厄运,你那天还把厄运还给我,你个恩将仇报的混犊子!”
话没说完,又被秦沐一脚踹在地。
他心骂:“什么叫恩将仇报?你官家本来就是犯了事被贬,洛祝找你们帮忙你们完全可以拒绝!要不是你们把人交到官府手上,能叫天道发现你们吗?明明答应帮他,最后又背叛了他。难怪他要求清掉所有的卷轴,如若不清,你们官家还要闹多大的事来!”
他越想越生气,把官云清摁地上打了一顿。
“官云清,是你们欠洛祝的,而不是洛祝欠你们!你们出尔反尔,洛祝都没有要责怪你们,你们官家后人还想拿这些东西去害他!”
秦沐骂了他一句,伸手把官云清手中的卷轴抽掉,接着把地上的东西一卷,全都塞到项链里,转身跑出去。
官云清眼睁睁瞧着地上手上的卷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还被人踹倒在地浑身疼痛难忍。
接着,踹他的人就这么一下子没了身影。
官云清一时气急攻心,起身不能,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片刻后,风城主赶到,手下一推开门,就看见官云清躺在偏殿地上呼呼大睡,身侧什么都没有。
手下上前一脚踹醒官云清,质问他:“你躺在这做什么?让你拿的东西呢?”
官云清迷迷糊糊睁开眼,接着突然一个激灵站起身,按按肚子再摸摸脸,卷起袖子转了个圈,见自己浑身半点伤都没有,连被踹的疼痛都没了,他恍惚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个梦。
再一瞧地上……
“我东西呢?”
风城主脸瞬间黑了下去:“你在逗我?”
官云清赶紧摆摆手摇头道:“不不不,我确定我把东西带进宫里了,不信,不信你问接我的大人,大人?”
官云清急忙看向人群中方才见到的那士兵。
然而,那士兵眼神坚定道:“我确实带他进来了,当时他的手上也有卷轴,我提出东西我带进来,他说卷轴只有他能打开,我才不得不把他带进来的。至于卷轴内容,我没看过。”
周遭沉默了片刻。
风城主黑着脸笑:“既然带着卷轴进来,卷轴又不见了,那大抵是被你吃了吧?来人,把他带下去,剖腹验肠。”
——
秦沐把卷轴都带回客栈,他仔细瞧了一番,发现那卷轴确实除了官家人以外都打不开,于是只能把东西放回项链里,等着洛祝回来再看。
这等着等着,秦沐无聊,干脆找来纸笔,准备将字纹复刻下来。
起笔时他尚有余力,没画两笔,便感觉到灵压过重,差些将笔折断。
他意识到那字符阵格外强悍,心道果然上仙留下来的东西就是厉害,但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复刻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么想着,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秦沐走到门口,问道:“谁啊。”
“是我。”
秦沐皱眉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他打开门,年轻修士立刻窜进屋内:“我来了!”
接着走进来胡子修士,另一个修士颔首示意:“秦公子,洛尊主人不在吗?”
“他现在在城宫里。”秦沐把门关上,转过身抱着胳膊问他们,“你们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问问你昨天的情况啊。”年轻修士好奇问道,“听说昨晚城宫爆炸了,是你们干的吗?”
秦沐无辜道:“和我们才没关系,他们自己搞什么东西我们又不知道。”
“真的?”年轻修士不信,“难道不是查到了山风组织的行踪当场开打?”
“没呢。”虽然查到了,但既然山风组织和魔族有关,拉他们下水没有任何意义,秦沐道,“而且昨晚秩序官也在,你们知道秩序官吧?”
“这个知道。”胡子修士说,“听说这个秩序官特别厉害,实力可与洛尊主一敌!”
秦沐切了一声:“哪有这么厉害。”
年轻修士立刻贴上来,八卦道:“你们昨晚打了?”
秦沐伸手把人推远了:“没呢。”
他倒是想看看谁厉害,但洛祝身体不适,这不是亏了吗?
秦沐收回目光,问他们:“你们知道我师尊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做师尊啊,不然做什么?”胡子修士说,“从我出生起,洛尊主就是洛尊主了。”
一旁的修士叹了口气:“你想问的是洛尊主以前是不是凡人吧?这事我们也不清楚,连万仙阁都是突然起来的,在此之前,所有宗阁都不曾留下关于洛尊主的事情。大家有猜测洛尊主既然选择万仙阁,说不定和万仙阁那阁主长老们一样,都是凡人半道被点化的,可他强得太过分了。”
年轻修士叨叨着:“太强了,一出山即碾压,我们听说他出山那几次就是直接出来收徒的,边收徒边打响名号,挑战了所有宗主,直接成名。我上次偷听我们宗主说话,听他说那时其他宗有想抢人的意愿,可怎么都见不到洛祝,不仅洛祝见不到,长老啊万仙阁阁主都不给见,真是半点消息都拿不到。”
秦沐从未听过这些:“也就是说,你们对我师尊的了解,只有这些?”
“恩哼。”年轻修士点头,“所以甭提我们有多羡慕你们了。”
秦沐心里恍然,但又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全天下只有阁主长老,和官家知情?”
“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修士好奇,“该不会你发现什么了吧?”
秦沐摇摇头:“我只是好奇,我以为你们比我了解。”
众人:“……”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是徒弟还是我们是?”
不过他们对秦沐也有所耳知的,知道他有十年被关着,后面又很废物,没有资格近洛祝的身是自然的。
但……既然如此。
向来不喜欢废物的洛祝,又为何亲自带着秦沐下山?
年轻修士十分好奇:“冒犯问下,不是说洛尊主讨厌废物吗?可你又是如何让洛尊主亲自带你下山的?你是如何进步的?”
秦沐眉头皱下来,不过他此时不是因为被冒犯了,而是——
“不是说接触不到万仙阁的人吗?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有什么好奇的,你们万仙阁不是总有人下山历练吗?听他们说的呗。”
“他们?”
秦沐下山前,确实听说过每年都会有人下山历练,可等阁主死了,长老被贬后,一切记事账本被重新清查。
这些年,真正下过山的人不超十个,且皆带着禁言术,出门在外禁止言谈万仙阁。
唯独只有一人,因为早早下山,被洛祝忽略了。
那便是霈缺。
但秦沐心中依然有疑虑。
霈缺早早便下山去,迟迟不归,他下山时,秦沐甚至还没到万仙阁,霈缺和秦沐素不相识,为何要传播秦沐的传言。
而且万仙阁的事,霈缺又是从何得知?
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秦沐不论如何想,都不记得在此之前,他和霈缺有何瓜葛,除非……
除非那时候,霈缺已经和魔族交好,且也看出了秦沐的身份?
秦沐脸色凝重,其他三人见状,也隐隐感觉到什么:“等等,万仙阁既然不会往外流传消息,那我们听到的到底是真是假?”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听闻秦沐是个废物徒弟,并且对此深信不疑,可和秦沐一交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可见那传言并不完全是真。
倘若是假的,可这传言传了这么久,那人又是何居心。
修士沉默了会儿,猜到什么:“你的意思难道是,万仙阁里有内鬼?”
秦沐看了他们一眼:“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倘若你们之后再有听到相关的流言,麻烦通知我。”
三人连忙点头。
在他们眼里,沟通秦沐就等同于和洛祝沟通上,自然不会拒绝。
“这样,不打不相识,我们就拿你当朋友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便好。”胡子修士道,“我叫赵千山,年纪小的这个叫赵千可,这个叫刘文公。”
秦沐嗯了一声,他看着三人,眼神中仍有疏离意味。
接着,他把项链里藏着的灵丹拿出来,分给三人一人一颗:“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没什么能给的,这里是师尊送我的丹,就给你们罢。”
三人一看,眼睛都亮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赵千可冲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接着顺手揽住:“以后就是兄弟了!”
秦沐「嗯」了一声,却没往心里去。
他知道自己体内有咒术的影响,这三人只会厌恶他,即使现在表面功夫做得好,但也只是表面功夫。
他们不是真心想结交秦沐,只是因为秦沐背后是洛祝罢了。
因此,秦沐对着他们依旧封闭着内心。
“你好冷漠。”赵千可把人默认为自己兄弟之后,待人就亲近许多,“以后我叫你小猫如何?你这冷漠的样就和我老家的猫似的,一点都不给人摸,平时就懒得抬眼看人。”
秦沐奇怪地看他一眼。
“那……我叫你什么?”
“什么都可以啊。”赵千可大大咧咧的,“叫我什么都行,你叫他胡子吧,他胡子很多,管文公叫书袋子,他平时可装了,各种显摆自己书读得多。”
“那叫你不读书吧。”秦沐瞥他,“看你就不太读书。”
赵千可:“……”
他挠挠后脑勺:“我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胡子登时笑出来:“那不然?你自己瞅你那样。”
刘文公则道:“谁叫你先说我读得多会装的,你我站一起,我爱读书,那你肯定不爱了。”
赵千可:“……”
秦沐轻勾了勾唇,倒觉得这三人有点意思。
赵千可见他笑了,又拍了拍秦沐的肩膀。
只是这次他的手还没落下去就被秦沐逮住,威胁性地捏了下:“再拍我揍你。”
“那不了不了。”赵千可见好就收,赶紧握着爪子走到胡子身边,冲秦沐道,“我们仨明天就要回去汇报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对了。”秦沐想起来一件事,“你们宗里有没有关于神兽的资料?”
“神兽?”赵千可摇摇头,然后看向刘文公,“书袋子,你呢?”
“这我倒是知道阁里有一点,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之后有用。”秦沐道,“如果有的话,麻烦你到时候借出来给我看一眼,我只要查点资料”
“那好。”刘文公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玉佩,丢给秦沐,“你用灵力渡进来就可以和我交流了,到时候我要是找到了就喊你。”
秦沐一把握住玉佩,心道虽然这三人大概是表面功夫,但能帮他忙,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
他朝三人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好啊,谢谢你。”
“兄弟喊什么谢不谢的。”胡子笑了一声,“我们也要走了,下次出来,请你去吃烧鹅,我知道一家可好吃了。”
秦沐眼睛亮了下:“好。”
三人离开后,秦沐关上门,将项链里的卷轴全部放到桌子上。
他正研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他立刻把东西一收,正准备起身,这时感觉到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灵力。
秦沐松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喊道:“进来。”
洛祝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秦沐慵懒变回原型,慵懒地趴在桌子上甩尾巴的场景。
他眼眸登时柔软了些。
洛祝关上门走过去,看到满桌子卷轴,眉头轻轻一挑:“这是什么?”
“喵。”秦沐道,“我把官云清坑了一顿,把他那里有关你的卷轴都抢过来了。”
一想到官云清被他打了一顿,秦沐尾巴高兴地甩了甩:“他想去风城主那里告发你。对了……你在城宫里说什么了?风城主叫你过去做什么?”
“秩序官想见我,我过去见了一面。”洛祝这次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能是因为官云清那里出了事,所以风城主才没能按着计划来。
“哦,那有说什么吗。”
“没有。”洛祝道,“只是夸了我几句。”
有风城主在,秩序官也不会和洛祝聊些什么话,他这一面也只不过走个过场。
不过临走前,秩序官给了他一个玉佩,代表以后可以联络的意思。
洛祝这才回来。
“哦。”秦沐一下子对秩序官没了兴趣,他把方才听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接着就催促秦沐看怎么把这些东西打开。
洛祝拿起一个卷轴,用灵力探进去,便知晓官云清口中的自己为何会选择官家。
官家有独特的血脉传承,官家笔墨里掺了他们的血,写出来的卷轴便无法被外人打开,能起到极好的保密效果。
洛祝听着秦沐说卷轴里记载的一部分,他眉头轻皱。
秩序官说他从以前到现在,喜欢的一直是同一个,便是秦沐,那么可以推测,秦沐看到的那一部分卷轴,里面提到的生病的人,应该就是秦沐本人。
可秦沐二十年前还是个蛋,难道神兽也有转生一说?
再者,卷轴记载的事情,是在洛祝还是个凡人时,那些记忆他已记不得,一醒来就被国师威胁,随后又得了天道命令,得知自己曾经的同乡好友受人点拨开始修道,要求洛祝过去盯着他们。
洛祝便找到了万仙阁阁主和两位长老,主动说可以帮万仙阁壮大。
之后,洛祝对他们也不过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态度,但那三人都没什么反应,更没有看出来洛祝的不同。
所以洛祝便一直如此下去。
他没去思考过自己的凡人过往,也想不起来,天道更是说,他的凡人过往并无稀奇,但因为他过于显眼,虽然天道将有记载的部分都抹去了,可总有些漏网之鱼。
天道要他隐藏自己的过往,因为里面藏有他的弱点。
洛祝自修道以来,没有半分欲想,没有半点上进,他只是按部就班,天道叫他做什么,他便不动脑去做什么,他找不到自己修道的意义,干脆放空自己。
对自己所谓的弱点,洛祝也并无感觉。
他甚至提不起兴趣去看一眼。
但如今听来,这个弱点,很可能真的与秦沐有关。
洛祝思忖了片刻,在手中聚起一团浓郁的黑气。
秦沐一瞧,尾巴不摇了:“喵?”
这不是官云清身上的黑气吗?
“只是收了一部分,换他的宝瓶。”洛祝道,“剩下的那部分,是风城主收的。”
“哦。”秦沐又躺下来,目光紧紧盯着洛祝手中的动作,嘀咕了一声,“你收厄运是平气运,风城主干什么?”
“他啊……”洛祝轻勾了下唇,“聪明反被聪明误。”
每个人身上都有厄运和好运两者,其运势反复,你起我落,所以人的一生总有坎坷和好运,收走厄运,好运伴身,则大富大贵。
收走好运,则厄运缠身,如影随形。
但官家的不同,官家的厄运,是当初天道降下来的,属于惩诫,洛祝选择官家的厄运平气运,是因为自身气运也是天道之物,只能用天道来平。
但其他人如此,自身的祥运是无法抵过天道厄运,最后只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秦沐想象了下,忍不住笑了:“那就是说,我们不用费力去对付他,他会被自己害死?”
“如若他无法将厄运转移出去,是会这样。”
洛祝说着,缠绕着厄运的手已经碰到了卷轴。
当初写下卷轴的官家人,身上的厄运已经碾过气运,之后又被天道降下厄运惩诫,两者融和在一起,后被洛祝收走,他家才开始走富。
因此,这厄运上自然带着官家的气息。
卷轴只坚持了片刻,便自动卷开,坦露出其中的内容。
秦沐立即好奇地用爪子按住卷轴,扒拉到自己面前。
刚抬眼,就看见卷轴上写着。
【神兽负伤,洛大人藏匿家中救治,不日,神兽化为人形,为其取名。】
秦沐愣了下:“神兽?”
洛祝走过去,目光扫过卷轴。
上面记载,当时还是凡人的洛祝救了一只神兽,不日后神兽化为人形报恩,恰逢那时人间旱灾,洛祝便请求他向人间降下祥瑞。
神兽照做,又问洛祝:“你可有什么愿望?”
洛祝说:“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他为人为官,数年内见过不少人祸天灾,有些救得,有些救不得,他奔波数年,不曾收人一毫一厘,家中一个仆人都没有,月俸也全部捐出去,仅留下吃喝之用。
但他并未受到众人的尊敬。
同乡视他装模作样,出言诋毁,同僚觉得他惺惺作态,阴阳怪气,受他救济的人一日收不到银钱,便去大街上诬蔑他人面兽心,给他钱只是为了亵玩他。
有人想贿赂他;
有人想拉他沉沦。
有人则想将他的脊骨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