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庙位于山脚靠上, 眼前是一片略微平缓的山坡,周围的树木并不茂密,隐约可见对面山脚上的几户人家。
羊肠小道穿行在林间, 弯弯绕绕的通向了山脚下的小溪, 那里有一条小小的石桥, 可以通向对面。
一众保镖散在小小的山神庙周围, 寻找着踪迹,最后一无所获。
晋寒转身, 看向了身后的山神庙。
“你有没有发现?”秦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拧着眉问。
她和张敬是发小, 听多了他对晋寒的夸赞,虽然心里觉得不以为意, 可下意识的, 还是对他多了许多信任。
“你看这座山神庙怎么样?”晋寒答非所问的说。
秦凤不明所以, 瞅了眼山神庙, 很旧很小,规模不大, 也就一间屋子的地方, 大概是当地人盖起来的,一眼就能看到头。
这么个地方,晋寒问它做什么?
她心里不解,回答说, “也就这样?偏僻地方这种小庙很常见, 没什么稀奇的。”
晋寒眉眼不动,直直的看着山神像,从这里看,山神像膝下的地方都被太阳照亮, 倒是眉眼因为在上,阳光照射不到,反而有些晦涩了。
“我觉得它很不对劲。”晋寒说,跟着转身,叫来了肖铭,让他找人去问问这座山神庙的事。
不对劲?
秦凤仔细瞅了好几眼,还是看不出什么,可晋寒总不能是无缘无故说的废话,就也下意识跟上了他。
另一边,肖铭虽然不解,可现在了无头绪,抱着试试的想法也就同意了。
几个人分头行动,去了周围的人家探探消息,剩下的人就在山神庙周围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
郑权几个人都注意到了晋寒的动静,各自眉眼一动,生了些心思。
万平严肃刻板,齐故为人颇有些傲气,倒是郑全,生得和善,性子也敦厚,虽然觉得两个小年轻不靠谱在胡闹,可思来想去,还是过来问了两句,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晋寒说他觉得这座山神庙有些不对劲,所以想找人问问。”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而且也瞒不住,秦凤看了眼晋寒,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就直接说了。
郑权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了眼山神庙,然后竟然若有所思起来。跟着看向晋寒,带了些郑重,说,“晋小友,可否说说哪里不对劲?”
他竟然立即就信了?秦凤惊讶之后,眼中就多了些思索。
莫非,他遇到过这种事?
“我没发现,”晋寒坦言说。
秦凤和郑权顿时愕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齐故微微嗤笑了一声。
郑权很快回神,他看着晋寒好声好气的说,“实不相瞒,我家祖祖辈辈干的都是庙祝这一行,所以也有些了解,小友要是有疑惑,说不定我能解惑。”
晋寒抬眼瞟了眼齐故,然后才看向郑权,说,“庙祝?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座庙很危险。”
直觉?
秦凤他们顿时有些惊疑,修炼者都知道直觉这回事,但是他们并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晋寒忽然这样说,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胡说。
“我去看看。”郑权立即起身往庙里走去。
齐故和万平跟着进去,秦凤也没有拉下。
正往外走的肖铭和他们三个擦身而过,然后走到晋寒身边,开始询问,“大师是觉得这庙有问题,可我找人看了看,没什么啊。”
这些人接二连三的质疑,晋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也没有发脾气,就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
不信他没关系,反正到时候吃苦头的不是他。
到时候那副场景,肯定有意思的很,晋寒笑了。
郑权几个人很快出来,他看着晋寒隐约有些不赞同,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小友应该是有些紧张,没事,我看了,并没有什么不对。”
和刚才一样,晋寒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也没有理他们。
“害怕了就直说,还非找个借口,现在的年轻人啊。”齐故啧了一声,有点不屑的感觉。
万平看了晋寒一眼,说,“学艺不精,还是得多练练才行,话,可不能乱说。”
晋寒抬眼一点点的扫过三个人,扬唇一笑。
本来应该是平平淡淡的一眼,愣是被他看出来了一股轻蔑和傲气。
就像是无声的说懒得和你们这些蠢货废话一样。
……
秦凤被这个忽然冒出的想法给噎了一下,说实话,她现在也很犹豫,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相信张敬一回。
两个人年岁相近,她对张敬还是很了解的,那人在修炼上天资很高,也就养出了一股傲气,相对的,在人情世故上就很不在意。他这样的人,是不屑说谎的。
她往晋寒跟前靠了靠,对着对方看过来的视线笑了一下,无声的表示着自己的支持。
晋寒也没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一群蠢货。
秦凤都能看出来的事,其他三个年纪大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们心里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可晋寒没说话,他们也不好过去再说教,只好把这股气憋在心里。
“年纪不大,傲气倒是不小。”万平到底没忍住,嘴皮一掀来了句。
晋寒没理这句若有所指的话,全当是猪叫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去附近探访的人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这座山神庙早就废弃了,是前段时间才又开始有人祭拜的。至于原因,听说是山神显灵了,但是这个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没人知道。
不过既然有这个说法,大家就把这座庙收拾了收拾,又开始祭拜了。
山神显灵?!
这个消息把大家震了一下,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倒是郑权几个人,都下意识看向了晋寒。
难道他刚才的话是真的,可是直觉……
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感觉到?
“现在该怎么办?”因为是晋寒发现了端倪,肖铭想向他拿个主意。
晋寒正靠坐在一颗大树下,稍微有些慵懒的支着腿,随意的把手搭在上面。
不过他长得实在是太过漂亮,而且是那种不显得女气带着凌厉的漂亮,就是这样随意的一个动作,都格外的养眼起来。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个女士,秦凤眼神不由晃了晃。
有多厉害她不知道,但是有多好看她是知道了。
“等晚上九点,”晋寒有些无聊的说,今天一直在路上,他还没有给姐姐供奉。
想她。
九点,就是肖淮他们失去联系的时间。
晚上七点,晋寒忽然坐起身。
秋日天短,这个时间天色早就已经暗了。
肖铭他们准备的十分充分,周围扎着帐篷,刚刚吃完晚饭的一群人安静等待,空气中透露着一股无形的焦灼。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晋寒,你要干嘛去?”晋寒刚动身,不自觉关注着他的秦凤就发现了动静,立即问道。
抛下一句有事,晋寒往山上走去。
有事?秦凤还想再跟,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脸色一红,没好意思再多说。
找了处视野很好,能把周围风景都尽收眼底的地方,晋寒取出灵位和自己随身携带的香烛。
点燃之后,开始为这次简陋的供奉而道歉。
半晌,对面的人没有给他回应。
晋寒微微垂眼,有点失落似的,可再一抬眼,他就又开始灿烂笑起来了。
眉眼生辉,面如桃花。
他早就发现了,望舒喜欢看他笑。
他笑的时候,望舒的声音会微不可查的柔和一些。
好一会儿,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回复他,他这才抿抿嘴,有些不舍的把灵位收了起来。
地府,望舒这会儿正忙着,香火到了之后随手一点就吸收了,暂时没抽出时间理会晋寒。
她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哪一样都不能大意。
闻彦这里不能放松,她摊子铺的大,之前本来是想着去不了阳间,所以准备在地府折腾一场也算打发时间,顺便平一平乱局。
可现在她要走了,那情势就不同了。
只靠闻彦,可防不住其它四个鬼王做手脚。
如今,她正在请离乱,冯怀,常山,鹃娘四位鬼王喝茶。
名副其实的茶。
带着桃花清香的茶香袅袅升起,翻滚的却是精纯的阴气。
这是伏诸亲自炼制的桃花茶。
四鬼手上,一人一杯。
“早听说伏诸大人与望舒公主感情很好,妾身却不曾窥见,如今见了这茶,总算是知道了一二。今天沾了公主的光,真是让妾身倍感荣幸。”鹃娘嘴甜,这一句饶有深意的话让她嬉笑着说出来,只觉得是恭维。
五位鬼王中,鹃娘的资历最浅,她是七百年前到的枉死城。
望舒淡淡一笑,扫了眼鹃娘,说,“鹃娘过誉,不过是些许茶叶而已。”
的确只是些许茶叶,可寻遍整个枉死城,却也只望舒才有。
鹃娘心说,喝了口茶。
“还记得上次喝你的茶,枞山和驷云跟着就没了。你望舒公主的茶可不好喝,说吧,这次又想干什么?”离乱大大咧咧的说,一副直来直往没心眼的样子。
可在场的鬼都不会因此轻视他,望舒更是知道,别看他生得粗犷,个头长相和熊屠差不多,可他的心思却比熊屠多多了。
一旁的冯怀和常山都安静坐着,等待着望舒的回答。
室内一时间寂静。
望舒说话向来直接,她的身份在哪儿,自幼就没几个人能让她委婉的。
这习惯养成了,就不是轻易就会改的。
她三言两语把阳间暂住证的事情给说了,然后直言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一会儿会让闻彦收缩势力,只占据西城,剩下的地方,你们自己拿主意。”
四个鬼愣住了,这……
“公主这样,可是担心我们坏事?这实在是多虑了,公主放心就好。”担心她这是在试探,冯怀第一个说。
常山凝目看向望舒,觉得有些不对劲。
鹃娘先是一喜,可看见冯怀的反应,立即严肃起来。
唯有离乱,他眼睛一转,立即就说,“公主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这般安排定然是事出有因,若有用得上我离乱的,还请明言。”
这话一出,其他三鬼顿时心思各异看向望舒。
望舒顿时就笑了,说,“灵气要复苏了。”
四个鬼不由茫然,不解这是何意。
望舒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个明白,然后说,“到时候,地府想来也不会安生,这枉死城更是。闻彦撑不住这场子,还得你们同心才行。”
大世之争,阳世百花齐放,地府也不得安宁。
天上地下,不知道多少人神仙妖想要插手地府轮回,像这种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灵气复苏,成鬼就会变得更加容易,地府便会忙碌起来。
到时候,钻空子的人就会出现了。
“我知道了,”没个正经样子的离乱忽然坐好,腰背挺直,气势逼人。
他忽然这样,倒是让其他三鬼有些不习惯了。
倒是望舒眼中笑意一闪,离乱本就是这样的人。她还记得他初来枉死城之时,就是这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又变成了之前那种大大咧咧的模样。
“合该如此。”常山也应了一句,神情郑重。
冯怀和鹃娘跟着应声,全都表示会严加探查。
“记住你们现在的话,”望舒说,脸上在笑,眼里却带上了冷意,说,“以后不管别人许了什么好处,都别忘了。”
四鬼心思各异,脸上却都应得好好的。
看着他们告辞离开,望舒起身,去见闻彦。
虽然她不喜欢酆都,但是她更讨厌那些修道中人,还有所谓的神仙。
她可还没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夜渐渐深了,九点过去,十点了。
一群人在山神庙外支着帐篷,可都没什么睡意,本来还在聊着天,可在一阵细碎的风吹过后,不知不觉的都没了动静。
晋寒眼睫微颤,却没抵过无形中的拖拽,沉入了梦乡。
当——
一声锣响。
晋寒瞬间睁开眼睛,往周围一看,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张软席上,眼前是一张案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白纸被镇纸压好,毛笔放在笔架之上。
一切都准备的好好的,只待主人书写。
他抬头,发现此处是一座大殿,而之前的肖铭等人都在,和他一样,坐在铺好东西的案几后。
大部分人都是一脸茫然,只有郑权,他竟然满脸的笑意,甚至还跃跃欲试,有些迫不及待一样。
除了他们外,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也都坐在案几后,惊疑的看着周围。
“二叔,晋寒?你们怎么来了?”
是肖淮的声音,还有另外两道叫爸的,应该就是他的同伴了。
晋寒立即看过去,就发现他正坐在最靠近大殿上面的地方,惊喜中又带着担忧的看着他们。
“还不是为了找你,这是怎么回事?”肖铭没好气的说,抓紧时间问道。
肖淮立即准备解释,大家都竖着耳朵准备听,可就在这时,又是一声锣响。
他立即摆了摆手,急匆匆的说了句别说话,就闭紧了嘴。
‘肃静——’
有人提着铜锣进来,后面跟着一溜人手捧着竹简,在每个人的案几上放下一枚,然后站到他们身后。
拎着铜锣的人走到尽头,开口说了一串文绉绉的话。
把大家都给听蒙了。
这说的是啥?
晋寒听了,眼睛微睁,十分新奇。
他倒是听懂了,意思就是,山神苏醒了,可发现门下没有能用的人,所以找了他们来,进行一场考试,要是能通过,就可以拜在泰山山神东岳大帝的座下。
可要是不通过呢?想到刚才肖淮脸上的恐惧,晋寒想到。
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