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看着傅言寒的眼睛, 两人之间仅有二十公分左右。
清冽雪松与清甜柑橘的气味相互交缠。
两人都饮了酒，淡淡的酒精萦绕在两人鼻息间。
“生气？”乔洛看了傅言寒十几秒后，轻启薄唇, “傅言寒, 我有资格和你生气吗？”
是自己，提出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
乔洛也是男人, 对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他再清楚不过。
况且傅言寒也只是当着众人的面, 表明他的身份, 又不是将两人恋爱的事情公之于众。
傅言寒看着乔洛逐渐暗下的眼睛，心脏倏地一紧，似是被用力捏了一下。
同时他也察觉到乔洛拽住他领带的手在慢慢用力，可他担心这样的用力会对乔洛手臂上的伤造成拉扯，再度受伤。
便顺着乔洛的力道慢慢靠近。
距离一点一点的缩短, 傅言寒甚至能感受到乔洛呼吸的热度。
喉结滚动了一下, 明明温度适宜的房间内, 傅言寒却觉得身体越发的热。
“有的。”为了转移注意力, 傅言寒忽然开口道。
乔洛愣了一下, 随后才想起傅言寒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在我这里，你有一切权利。”傅言寒目光直视乔洛, 态度坚定。
乔洛愣怔了片刻，轻扯着唇角笑。
散开的衣领, 凌乱的领带, 这一丝笑意却生生带着几分痞气。
咚咚！
“心跳的声音好大。”
饶是沉稳冷静的傅言寒也不免耳根发烫：“我……”
乔洛扯着他领带的手直接按在他唇上，继续开口道：“傅言寒, 我心跳好快, 大概是被你宠坏了。”
乔洛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男人宠自己的话来？
说着情话的乔洛，脸颊很红。
乔洛有些羞恼，移开了目光。
心中猜想，傅言寒会不会霸道地卡着自己下颌亲上来？
他给自己刚才说的情话打99分，再多一分会骄傲。
傅言寒的掌心的很热，一切如乔洛想的那般，只是傅言寒的神色有些奇怪。
深邃的眉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我们去医院！”傅言寒说着站起身，还想拉着乔洛一起。
乔洛愣了一下，有些迷茫。
“去医院做什么？”
傅言寒面色沉重：“心速过快的原因有很多，原发性心肌病、心力衰竭等，都会导致心速过快。我之前看过你的资料，你父亲就有心脏方面的病因。
“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可以及早预防。”
乔洛：……
乔洛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变得铁青，直接甩开他的手。
傅言寒依旧一脸严肃：“乔洛，你乖，不能讳疾忌医。”
“我讳你大爷！”乔洛狠狠扯着傅言寒的领带，趁着傅言寒开口的时候，直接亲了上去！
傅言寒眼眸簌然睁大，满是惊讶。
乔洛似是惩罚一般，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
一阵痛意让傅言寒回过神，正要夺回主动权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傅言寒不予理会。
然而敲门的人很执着，乔洛试图推开他：“唔……停唔，有人……开门！”
手上的力气完全推不开揽在他腰上的手臂，只能直接提腿。
乔洛左腿只提到一半，傅言寒就退开了。
有赵翡的前车之鉴，傅言寒自然不会中招。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退开，乔洛也不会像踢赵翡那样狠。
乔洛手背用力的蹭过唇，因为昨天没休息好好的缘故，化妆师特地给他上了一层淡色系的唇釉。
然而再淡，也能瞧出是红色。
因此乔洛唇角皮肤蹭了大块的红印子。
傅言寒的唇上虽不明显，但仔细瞧也能看的出来。
“你，开门。”乔洛毫不客气的使唤傅总裁。
傅言寒目光落在乔洛唇角处的粉色，喉结不自在地动了动。
似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门外站着的是黎徵。
黎徵笑得不怀好意，“我说言寒，你和乔洛做什么呢？这么久不开门？”
黎徵原本只是想打趣好友而已，但看到傅言寒的脸时，笑意顿时僵住了。
完了，似乎真的打扰傅言寒的好事了。
黎徵连忙竖起手机解释道：“我是有正事来找乔洛！
“他的手机一直响，对方似乎有事找乔洛，我从方助知道他这，就送过来了。”
说着还朝里面喊了两句：“乔洛！乔洛！”
乔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踱步出来，正巧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那是他给姜姨设置的特殊铃声。
“给我！”乔洛的声音有几分急切。
黎徵愣了一瞬，才将手机递到他手中，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唇角处。
“你看什么？”傅言寒声音冷冷道。
黎徵轻咳一声，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目光。
细看便会发现，他眼中噙着揶揄的笑。
“嗯，”乔洛接通电话后看了傅言寒一眼，下意识朝另一边站过去，与傅言寒拉开一些距离，“好，我知道了。”
尽管只有半步左右，傅言寒也露出一丝不悦。
站在一旁的黎徵悄悄打量着两人。
乔洛只简单地对对方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随后对傅言寒说道：“我有事先走了，晚点会直接回家。”
傅言寒听到他要走，本就不悦的神情更沉了几分，但是听到‘回家’时，那些情绪又瞬间消散。
“你……”傅言寒想问他去哪，可又担心乔洛烦他，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黎徵讶异地看着傅言寒，还是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犹豫不决。
乔洛虽然着急离开，但也注意到傅言寒欲言又止的神色，便开口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需要司机送你过去吗？”
乔洛还没想好怎么和傅言寒说，况且自己现在告诉傅言寒，他一定会跟自己一起离开。
傅氏年会这样重要的场合，傅言寒提前离开，似乎不太好。
乔洛遂要头道：“不用，替我向谕仔大声招呼。”
说完便要离开，却被一直安静站着的黎徵叫住：“等等！”
乔洛和傅言寒闻声都看向他。
黎徵看了看傅言寒又看一眼乔洛，最后只吞吞吐吐道：“没、没事。”
待乔洛踏进电梯，看不到他身影时，黎徵才舒了一口气。
“言寒，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闷骚一面。”黎徵说着用臂肘杵了傅言寒一下。
傅言寒眼神冷冷撇过，没有理会。
随手关上门，朝着小幼崽他们的休息走去。
黎徵走在他身侧：“你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不告诉乔洛，他唇边晕染着一片淡红色唇釉。
“晕、晕染？”
黎徵嘴中念叨着，一双眼睛忽然盯着傅言寒仔细打量，尤其是嘴巴。
他已经是当爸爸的人，看到傅言寒嘴上的伤口，立刻就明白了。
笑得暧昧：“傅言寒，我没敲门前，你和乔洛在做什么啊？”明知故问且八卦的意味十分明显。
傅言寒原本懒得理会他，却忽然停住脚步。
黎徵有些莫名：“怎么了？”
“做、爱、做、的事。”前面三个一字一顿，声音缱绻。
黎徵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握拳垂在他肩膀上：“怎么？想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
他话音落下时，傅言寒原本闲适的神色忽然变得几分凝重：“林轻雪的事……”
黎徵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音：“婉瑶已经和我说了，这事是她咎由自取。
“我和她之间的那点感情，早已经被她折腾干净了。念在她是丫丫妈妈的份上，我才不与她计较。
“离婚之后，她没少打着黎家的旗号拉拢关系。
“不过，我倒是好奇，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针对她？”
傅言寒简单地将林轻雪说给谕仔的话复述了一遍。
黎徵握拳锤重重锤向墙面：“这个女人！不知死活。
“看来那天她擅自接丫丫的电话手表，应该就是和谕仔在通电话了。
“她是不是被林家的人洗脑了？”
黎徵最初和林轻雪联姻的时候，她虽然势力了些，却还没有现在这么缺心眼。
他对林轻雪也了解几分，她的确有不少小心思，但心眼没那么坏。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让林轻雪和丫丫单独出去玩。
却没想到现在她变成这个样子。
傅言寒把玩着房卡：“林家这两年越发不景气，你也知道林程宏不是经商的料，他弟弟能耐没几分，胆子倒是大。
“从林程宏手中接过林氏之后，家业已经被挥霍大半。”
黎徵作为林家曾经的女婿，当然知道这些，但现在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谈这些了，陪孩子去。”
黎徵和傅言寒是多年朋友，明白他和自己说这么多，只是告诉自己，只要林家不作死，看在他们朋友的份上，不会再找林家或是林轻雪的麻烦。
不过，依林轻雪的倨傲的个性，这次从警局出来，以后见到傅言寒大概会躲着走。
*
另一边乔洛打车匆匆到了疗养院，姜姨在电话里已经乔洛说了事情的进过。
秦母从医生那里拿到了诊断书，之后就把自己关在病房里，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乔洛到的时候，姜姨站在门外，声音哽咽着，手中还握着手机：“夫人，我们已经很久没去过紫华山，听说那里的梅花开了。
“夫人，明天天气还不错，我们去紫华山怎么样？
“虽然现在山道修的很平整，但咱们上了年纪，走路累得很，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去好不好？”
姜姨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乔洛慢慢走近，轻声道：“姜姨。”
姜姨见到乔洛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忙抓着他的手，甚至忘了他的右手还有伤的事。
“洛洛，你快和夫人说说话，她最听你的话了。
“夫人她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我害怕，害怕她会做傻事……”
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了依靠，姜姨本就哽咽的嗓音，说着说着便成了哭腔。
乔洛耐心地替她擦拭眼泪：“别哭，我来和妈说。”
乔洛放开姜姨，贴着门说：“妈，再陪我玩一次传声筒好不好？”
这是原主小时候和秦母之间的游戏。
乔洛曾在那个墨蓝笔记本上看过。
原主刚经历家庭破产、父亲身亡、母亲又病倒的时候，也曾将自己关起来整日整夜的喝酒。
后来是秦母将他从房间里劝出来的。
乔洛现在已经不用将秦母代入成自己的母亲，在他心里，秦母就是他的母亲。
乔洛等了约莫三五分钟，病房门悄悄打开一段缝隙，瘦削的手递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纸杯底端连着一根细线。
“喂、喂！妈妈听的见吗？”乔洛一本正经地试音。
“听、听的见。”是秦母虚弱的声音。
乔洛身后的姜姨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乔洛鼻尖有些酸，微抬着下巴，不想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
“洛洛，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呼——”秦母很疲惫，说话带着浓重的喘息，“这些年是我拖累了你和小姜，看到诊断书的时候，我没有难过，甚至有些高兴，大概是老乔想见我了。”
“以后，你要好好赡养小姜，妈妈有点累了，不能继续陪你。
“你是大孩子，以后不能任性的不吃饭，要按时睡觉……”
“妈！”乔洛听不得秦母交待后事的语气，急促地打断她。
“洛洛，你听我说完。”大概是刚才说了一长段的话，秦母缓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妈最后只有一个心愿，你能答应妈吗？”
乔洛此时喉咙像是塞着一团浸泡在水中的棉花一般，透不过气：“妈，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我什么都答应你。”
门里面传来秦母轻轻的笑声：“洛洛，妈想回家。”
“好，我答应。”
姜姨瞬间错愕地看向乔洛，伸手扯着乔洛身上名贵的西装：“洛、洛洛？”
乔洛握住姜姨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
病房内秦母听到乔洛应允的声音，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自己活着大概只会拖累洛洛。
“妈，我们可以进去吗？”
秦母擦了擦泪珠，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眶很红，模样说不出一个好字。
可她依旧尽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她不想让乔洛和小姜难过。
收拾妥当之后，才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秦母一改之前说话都喘着粗重的气息，此时脸上带着笑意，摆出一副气色不错的样子。
“这年纪大了越发的任性了，你们快坐。”秦母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上腹绞痛的厉害。
乔洛没有接她倒的温水，而是扶着她坐下，目光直视她：“妈，刚才答应你的事情……”
“你要反悔吗？”
乔洛还未说完，秦母便像受惊的猫一样，打断他的话。
姜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夫人您别急，让洛洛把话说完。”
姜姨刚听到乔洛应允的时候，也十分惊诧。但她相信乔洛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一定有其它办法。
乔洛继续说道：“妈，我们家以前的房子已经被拍卖了。我也不瞒着您，我手中的钱不够买它。
“所以，咱们先买一套小房子可以吗？”
秦母摇头，没有意见。
乔洛又继续说道：“第二条，即便咱们回自己家中，妈医药按照医嘱好好吃药。”
只要不是手术、化疗，秦母不会拒绝。
吃药只是减轻一些疼痛而已。
“这第三条，”乔洛抬眸看了一眼姜姨才继续说道：“妈，我也想去紫华山看梅花，您陪我去好吗？”
秦母神色怔了怔，片刻后点头道：“好。”
乔洛在疗养院待到很晚，哄着秦母吃了些东西，照顾她睡下，才离开病房。
姜姨已经等在外面，将病历递给乔洛。
胃癌三期。
乔洛眼前有些晕，白纸上的黑字像是会扭动一般。
姜姨扶住他微晃的身形，撇过脸，抹去眼泪。
“姜姨，这段时间还要继续麻烦你，在妈面前装作收拾东西。
“我会用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拖延时间，这段时间内，我会劝妈改变主意。”
乔洛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拖着时间尽快劝秦母答应治疗。
嘱咐了姜姨一会，乔洛又独自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许是情绪低落的缘故，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身影跟着。
那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腿像是受过伤一般。
直到见乔洛打车离开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轻轻磕一下，抽出一支烟要在嘴里。
随后烟卷上冒出猩红的光点，男人吐出一串烟雾。
抬眼看向楼上的一处已经暗下的窗户。
不知是看了多久，才垂眸看向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带着宽大草帽的女人，洋溢着笑容，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