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带里的玉兰树枝条光秃秃的,花却开了一朵又一朵,白的粉的掉在路边,徐谨宁捡了一些走。

  到达和叶近秋约定接送的地点,徐谨宁屈指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他的无名指和掌心中间夹着白玉兰花瓣,等车窗降下,他便张开手指。

  “又捡了什么垃圾?”

  叶近秋问完,看到徐谨宁手里的花瓣,顶端已经腐烂,一眼就知是要进不可回收垃圾桶的东西。

  他皱着眉,用指甲捏起花瓣,再抽出一张纸巾包住。

  扔是不可能扔的,要做成标本,和徐谨宁给他的那些宣传单一起挂到墙上,要把徐谨宁感动得稀里哗啦。

  【你的反派必须知道谁才受得了他捡垃圾的习惯。】

  徐谨宁坐上后座时,听到叶近秋在和系统控诉他。

  【他拿给我第一张房地产宣传单时我就应该明白,有第一张就会有第二张。我竟然还以为他是在暗示我给他买房,直到他连男科医院的宣传单都给我……他还不如暗示我给他买房。】

  【你可以给我们反派买房然后放他给你的东西。】

  【呵。】

  徐谨宁回想了一下在路上碰到的发传单的人,看着都很辛苦,所以他很难拒绝,顺便替叶近秋拿了一张。

  叶近秋其实可以扔掉,但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这并不是特意送他的,刚刚那片花瓣倒是临时决定想让他看看闻闻的。

  徐谨宁上了后座,把书包放到一边,熟练地换掉外套。

  叶近秋说他的校服外套有学校食堂的饭味,一定要他上车后换他准备的衣服。

  不知道他鼻子怎么长的。

  徐谨宁正腹诽叶近秋属狗的,冷不丁听到狗叫,吓了一跳。

  他循声看去,才发现副驾驶座上有个人,身量偏小,一头茂盛的自然卷。

  汪汪声又响起来,叶近秋拿纸巾盒拍了一下那人,说:“晋庆安,别逼我把你手机扔了,马上关掉闹铃。”

  “哦,哦。”晋庆安连应两声。

  他在通过镜子看徐谨宁,徐谨宁能感受到。他的注视令人有些不舒服,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有些不安:“你们两个,手链还是情侣款?不担心被人发现?”

  徐谨宁看向自己的手腕,应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温可谣看到了也没联系到一起。

  叶近秋则冒出了一个小火苗。

  他要是知道晋庆安在派人跟踪徐谨宁,他还要给徐谨宁戴追踪器?

  说到底,晋庆安还是得打一顿。

  没人回答晋庆安的问题,他翻了一个白眼,说:“你怎么能这样?”

  徐谨宁眨了一下眼睛,心想我怎么了?

  看晋庆安和叶近秋的相处,他显然是叶近秋的亲友。徐谨宁没接触过叶近秋的朋友,但朋友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晋庆安确实可以指责徐谨宁“怎么能这样”,以他们的视角来看,徐谨宁一穷二白,吃穿住行都靠叶近秋,活脱脱的一个小白脸傍上大款的嘴脸。

  想好思路,徐谨宁一秒入戏当小白脸。无论晋庆安说什么,他都可以糊弄过……

  “叶近秋,我说你怎么能这样?”

  去……?

  “你不要仗着你多几年阅历就去骗这些学生仔,他们懂什么?思想一点都不成熟,哄一两句就跟你死心塌地的。等你腻了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呢?大把青春浪费在老男人身上。”

  叶近秋一边听,一边挂挡,改变路线去机场,他要立刻送晋庆安滚蛋。

  路人晋庆安在原剧情里连名字都没有,他如此激愤只因他有个女儿。虽然只有一周岁,他已经为她,还为千千万万的祖国花朵研究透了渣男渣女。

  徐谨宁没缓过神,被晋庆安语重心长地告诫:“等你走的地方多了,眼界开拓了,就不会被别人一时的承诺蒙蔽住了。”

  晋庆安的话匣子打开那是止不住的,叶近秋给他订了最近的航班,把他丢在机场后带着徐谨宁跑了。

  临走前,晋庆安还在用眼神谴责叶近秋。

  “人你要见也给你见了,你可以走了。”叶近秋推晋庆安转身。

  “我就最后一句话。”

  晋庆安想起徐谨宁便想到玲珑剔透的白玉髓,一眼就可以望尽,干净得像图画书里的简笔小人像,寥寥数笔却神韵俱备,每一个角度看他都没有缺点,或者说缺点都变成了记忆点。

  “你要是真心的,你就别伤害他。”

  叶近秋送晋庆安到登机口,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利落地转身。

  叶近秋理解他为人父母的心情,但是,他不能在他的谨宁面前说这些。

  晋庆安迈着犹豫不决的步伐,在想徐谨宁长得像谁。

  有一个名字蹦出来,晋庆安屏住了呼吸。

  宋温繁,人称程夫人,可她的的确确只有一个孩子……

  机场在郊外,一去一回的路程把徐谨宁折腾困了,失去躲过叶近秋魔爪的机会。

  “别胡思乱想。”叶近秋没由来地想碰徐谨宁,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揉完头发还不够,特别过分地拉徐谨宁的脸颊,不让徐谨宁睡过去。

  叶近秋训了一句:“没点高三学生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急败坏什么,可能是他突然想起徐谨宁总在他的课上睡觉,温可谣还在旁边给徐谨宁打掩护。

  叶近秋问过徐谨宁:我精心准备的课有那么难听吗?

  徐谨宁不说话,瞅瞅在教室后门试探的猫——你的课,猫都不听。

  问完的第二天,二十三中所有流浪猫的耳朵被剪掉了一块,任婷说那是绝育的标志。

  这就是叶近秋速度,又名断子绝孙速度。

  徐谨宁如果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叶近秋绝对要把他罚到教室外面站着。

  但徐谨宁不是,他是攻略对象,是最后一个疗程的药,不能为他停留。

  叶近秋把次卧的小夜灯亮起,对不知道睡着还是单纯闭上眼休息徐谨宁说:“谨宁,不管怎么样,你对我来说都是特殊的。”

  徐谨宁翻了一个身,呼吸平稳,睡得不稳。

  他在梦中突然惊醒,坐起来思考了一下。

  肯定是叶近秋说他没有高三学生样子的缘故。

  徐谨宁打开书包,决定奋战到高考结束。

  月末,玉兰树的花都谢了,徐谨宁却收到了叶近秋定制的玉兰花书签。镂空的真金,特别实在,夹在书里应了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

  紧张的备考一直持续到六月,半夜的猫叫和机车声都消失了。远在居委会扯皮的姜多吉想起自己有个被塞过来的监护人身份,费了点心思找到徐谨宁。

  他放下话:“不管考怎么样,我那边的动画片都会送给你。”

  徐谨宁拒绝:“盗版的我不要。”

  “盗版的全被收走了!”姜多吉老脸一红,撵徐谨宁回去学习,自己骂骂咧咧地回家。

  他觉得,果然还是欺负小孩子最好玩,动画片不送了,出尔反尔气死徐谨宁,嘎嘎。

  姜多吉笑出鸭子叫,不幸踩到石头,摔了。

  他人老骨头脆,横着进了住院部。

  隔壁床是与他不对付的赵菁,姜多吉嘴贱,非要和赵菁一较高下,说:“我干儿子明天高考,世界第一大学很快就要录取他了。”

  赵菁冷笑:“巧了,我干儿子明天也高考。比不得你干儿子,也就宇宙第一的水平。”

  姜多吉不服:“你干儿子有我的好看吗?”

  “咋?你干儿子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娶不到老婆的死光棍一个。”

  “赵菁我告儿你别太过分!”

  “怎么了?来啊,叫你干儿子考完过来和我干儿子打一架,到时候别说你干儿子竖着进来,躺着出去,可丢死人了。”

  在窗边看报纸的贺无争优雅地戴上降噪耳机,他抬头看天空,觉得明天可能要下雨。

  不知道为什么每逢大考都会下雨,今年也是这样。

  徐谨宁考了四门,丢了两把伞。

  叶近秋说:“丢丢平安。”

  系统说:【诅咒偷我们反派伞的家伙下降一百分,拿错的下降一分。】

  徐谨宁呸呸两下,心说:系统的话不算话,希望大家都能超常发挥,尤其是我。

  这个心愿比较厚脸皮,徐谨宁笑了一下,被温可谣眼尖看到了。

  “你是不是考很好?”她拍板决定道,“出成绩记得请我吃饭,当然我也会请你。”

  温可谣嘿嘿笑:“抓七个人过来,请一周的客。”

  她兴高采烈地去抓考得好的人,计划毕业旅行。

  徐谨宁在家昏睡两天,叶近秋难得没有打扰他,而且主动带他去医院看了赵菁和姜多吉。

  这两人表情都有些抽搐,徐谨宁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这是你干儿子?”

  “这也是你干儿子?”

  徐谨宁把脑袋轻轻一歪,嗯?他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干爹干妈?

  离开前赵菁和姜多吉你一句我就比你多一句地举证徐谨宁是谁家孩子。

  叶近秋揽着徐谨宁的肩,深藏不露。

  他的,还需要证明吗?

  病房里面吵吵闹闹,贺无争沉默地拉上窗帘,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们的干儿子已经和另一个男人离开了。

  他吹着冒热气的热水,脑海里一张张人脸闪过。

  每个人都有深深的执念,真好,不像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

  距离成绩出来还有一周,叶近秋给徐谨宁亮了两张机票:“说过了,带你去海边看海玩水。”

  他打开爱意值实时面板,数字很不容易涨过了50。这意味着可以亲密接触而不会被厌恶,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都可以。

  徐谨宁拿着机票翻来覆去地看。

  他哪里是去看海的,明明是去看叶近秋后背的文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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