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个鬼!
沈韶春一脚踹开门,飞跳入内,一个右勾拳就朝着门内那人的下巴打去。
人被她打得倒退两步,仰头猛喷鼻血。
沈韶春方才觉得有些解气,就在此时,她身后的那扇门也随即化成了碎片落了一地,瞬间尘土飞扬。
沈韶春在这片尘土飞扬之中,感受到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对大手抽离,身后的温暖也随之消失。
她顿时心神归位,与苏玉舟一道代替那缕障眼的游丝,落回原先所处的位置。
这个祭坛有问题,改日要来探一探。
点香仪式结束,往外走时,沈韶春朝苏玉舟投去一个瞥眼的小动作。
对方微不可察地冲她颔了下首。
沈韶春看着他这不大热情的模样,又想起方才那扇花门前的景象来。
她不知何故,心头老大不爽快。
回到苏园,沈韶春在苏玉舟设起的结界里头,同他说起方才山洞之中见到的在海底的幻象,以及那颗金瓜子。
苏玉舟没断言那是什么,而是伸出一臂搁在桌上,做出个掰手腕的邀请之姿,“来试试。”
沈韶春灌下一杯水后,盯着他的手掌瞧了两眼,磨了磨门牙她才握上去。
这只手上的温度,真是空前的滚烫。
沈韶春握上去的当时便生出这个感觉。
一瞧自己小小的手掌,被他的大掌包住,那种被他拥在怀中的安全感,又若潮水一般袭向她。
沈韶春身子也跟着一热,她差点缴械投降。
但很快她便找回状态,同他像曾经无数次那样,以火点火。
这次的结果十分理想,她很快便在周身催生出一个回合完整的焰火罡。
她的焰火顶部的确透着淡淡的樱粉色,与她所期并无出入。
只是她还控制不好自己的焰火。
收束之时,她看着自己的焰火若一只小疯狗似的,紧紧咬着苏玉舟的冷白火焰不松口。
最后是被其一路逼得后退,才退回到丹田处。
不过问题不大,总算第一个目标达成。
沈韶春先前的担心一扫而空,她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一想到离最终目的双修又进一步,她不由得又微微抬眼瞧着对面。
某人少见的双眼发直,正瞧着桌上一处在发着愣。
她拎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杯茶水。
期间,茶壶嘴不小心碰到杯盏的口子,碰出一个粗噶的声响,她缩了缩脖子,想起来讲,“对了,我在里头还听到一个粗噶的声音。”
“他不知为何能控制我做出这个动作,”沈韶春搁下茶壶用手比出那个十指弯曲扣在一起,拇指相对顶住丹田的动作,“然后命令我,‘散’。”
苏玉舟这才活动眼珠抬起头来瞧她,“有个十分鲜为人知的传言,说沈游曾做过一件缺德事。”
“哦?”沈韶春双手搁在桌上朝前微微倾身,已经摆好准备听八卦的姿态。
哪料苏玉舟说:“他曾交换过方、沈两家的两个女婴。”
沈韶春微微一愣,后试探道:“该不会,跟我有关系吧?”
“不无这个可能。”
听到这个回答,沈韶春抬手捏住下嘴唇,陷入了沉默。
苏玉舟定定瞧住她手上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才听她问:“方家那女婴是指方霓旌还是方画桡?”
“方霓旌是方家养女。”
沈韶春心头惊涛拍岸,面上却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句,继续手上的动作。
苏玉舟瞧着被她捏得变形的红润唇肉,他忽然起身,长臂伸过桌面一把拉开她的手,俯身将自己的唇贴上去。
沈韶春睁大眼睛,瞪着近在眼前的这双黑眸,被拉住的那只手也忘了要挣扎。
妈耶,好软,还有点甜,长这么大头次接吻,叫人忍不住想在对方浅尝辄止撤离时叫,摩多摩多。
“这样,同心锁有反应吗?”苏玉舟松开她的手问。
看着对方这一脸纯洁,又公事公办的表情,沈韶春那颗上蹿下跳的心顿时冷静下来,睁眼说瞎话道:“没有。”
苏玉舟瞧着她脸颊上可疑的绯红色,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那再试一次。”
“试就试,谁怕谁!”沈韶春死鸭子嘴硬,豪言一放,她还很不服气地一把扯了苏玉舟的衣襟,将他拉近。
却见他琉璃一样的眼睛的眼底浮上一抹浅笑,那浅笑若墨晕染,也染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他就以这个样子再度贴上她的唇,而后松开,再度压下,却改贴为啄,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逗人的浅啄真是要人命。
沈韶春你拽住人襟口的双手渐渐收紧,很快她就有些招架不住。
正要没出息地后撤逃跑之时,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公子,夫人,祭神节的活动准备要开始了,苏管……呀!我没打扰到你们吧,我我我过会儿再来。”
连老天爷都体谅她,在她需要节骨眼之时就赶紧递来一个。
沈韶春瞅准时机赶紧松手,将自己的下巴从人手上解救出来之时,她还嫌弃地拐了一下。
打凳子上起身,她朝屋内的衣柜快步行去,边走边赶人,“我要换衣服了,麻烦尊驾回避回避。”
“这就走。”苏玉舟回。
离开前再瞅一眼她纤细的背影,搓着方才捏过她下巴的两根手指,不紧不慢地出去了。
出到门外,见到女侍采月,在人朝他行礼之时,他点头同时搓手的动作一顿,紧着步子朝隔壁房间行去。
听见身后女侍入房间的声音,苏玉舟才大大地出了口气。
一垂首,他瞧见自己心口的同心锁,正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亮。
好亮。
沈韶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赶紧打心口的同心锁上抬起头来。
“同心锁……你有什么打算?”
“见机行事。”
沈韶春忆起当晚他的回答。
所以,他的打算就是跟她身体接触?
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催发同心锁发亮的好办法,至少若他的目的是这个,她这一方是成功了。
沈韶春下意识舔了下唇。
方才被苏玉舟吮吸、慢咬和轻舔她的下嘴唇的感觉,就像一把已经熄灭的火,又再度烧起来,使得她为之一燥。
耳边又听给她穿衣打扮的采月喜笑道:“我就说那些人胡说八道,公子和夫人的感情明明如胶似漆,要好得很。”
如胶似漆么?
沈韶春笑得勉强。他方才逗弄她时眼睛睁着,一丝陷入的痕迹都未曾瞧见,何来的感情好?
双双收拾妥当。
听来报人言,永福街头和结尾两处粮食棚,已经开始有序给穷苦人家派发粮食过节了。
随着来报人一并入内的还有各处产业的管事,他们此来说是请安,实则更像是来讨要说法的。
“我入苏家十年了,从未见过苏家在祭神节上如此寒碜过。”
“只设两个粮食棚是不是有点太小气了?”
“我店里堪用的伙计已经跑了几个了。”
“来年招工怕是都会受影响。”
“小夫人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甚了解,当时就不该……”
这人话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得生疼,没见人出手,故而被打之人一时懵住了。
这一把掌也成功阻止了这群人七嘴八舌的抱怨。
沈韶春握紧方才隔空甩了人一巴掌的手,“这园子尚且还姓着苏呢,你们就这般不将人放在眼里,是欺我年纪小还是背后有靠山啊?”
用最平静的语气,放最狠的话,她这都是跟苏玉舟学的。
这些人来就是撞到了枪口上。
沈韶春本来就很来气,气苏玉舟捉弄自己。
这时又听人对自己出言不逊,就更加窝火,“谁觉着不妥的,不想干的,今日就可以撂下掌事印戒走人,不送了。”
这两句话让下头的一群人,顿时如一群黑面鸡,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不好发作,只能生憋着。
但总有那么只出头鸟找死。
“我们是苏大管事招进来的,在苏家当差多年,我们这却是头一次见你这二位主子呢。我们今日不过是来问问祭神节的事宜,出发点也是为苏家着想,怕影响了苏家气运,怎么还反招打又恶言相向,这是哪里的道理?”
沈韶春对这句话做了下阅读理解,她得出个结论,“意思是苏鸿管得你们,我管不得了?”
言罢,她手指一动,隔空就取下这人手上的印戒,一把吸入自己手掌中,又吩咐道:“来呀,将这了不得的大爷给我叉出苏园去,永不再录用。”
“小夫人三思啊,现如今会管事的人可不好找。”另有一人求情。
沈韶春好笑。
“这世上三条腿的猪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却多了去了,挑挑总能找到个好的。况且,按他这处事来看,你说他是合用之人,我可表示怀疑。”
杀鸡儆猴的效果果然不错,其余人都安静了。
这时,又闻人来报,其余四家的神车已经快到帛屿城最繁华的这条永安街了。
苏玉舟此时才像个大姑娘似的出得门来。
他也是个狠人,一上来将方才第一个挨打的,后来求情的,有点小动作的,全都收了印戒一拂手不知丢去了何处。
“我苏家用不起这种大爷掌事,若还有人对我二人有异议的,只管提出来就是,我苏玉舟是讲道理之人。”
众人:到底是哪里讲道理了。
底下是鸦雀无声。
苏玉舟便是在此种情况下,祭出一艘比他从前用过的每一艘都要华丽的船来,丢上半空,一把揽了沈韶春的腰肢飞身上船,驱动船只绝尘而去。
“这可比那些神车神气啊!”被众人裹挟着不得不前来讨说法的人,感叹一句。
旁人闻言,都偏头斜他两眼。
那人心大地耸耸肩摊手,“难道不是么?”
也有人赶忙劝,“走了走了,活动开始了,去瞧瞧,说不定小夫人还真弄出了新鲜玩意儿。”
点子新鲜么,倒谈不上。
就是飞船新奇,给人瞧个热闹,给节日助助兴。
至于东西,别家都撒了,他们也须得入乡随俗。
她想既然这节日最大的彩头是灵雨。
在不知道下的那雨是不是为真的灵雨之时,她先给众人下一场实实在在的灵雨红包。
弄这红包,对他们修炼者来说并不难。
灵石加上苏玉舟的一部分修为,按帛屿城中的人头数分,只要人是活的,皆可拆一个红包。
这事儿是她自己揽的,点子也是她自己出的,她本是要用自己的灵气。
当时所想,是自己焰火罡未催生出来,灵气漏掉了也是可惜,收集起来短时间内尚可保存不妨加以利用。
可正要封利是包时,苏玉舟却一把将她拦下。
他啥也没说,也啥都没问,只是往她准备的利是包内灌入灵气。
于人多的地段,飞船一过,洒下皆是花瓣一样的利是包,人人皆有。
苏玉舟的飞船飞遍帛屿城内外的角角落落。
一时之间,帛屿城内热闹开来。
有欢天喜地拿着灵气包去换一直舍不得买的稀罕物件。
也有拿去换钱两贴补家用的。
还有那家中有久缠病榻的老人,在家人端着药前来喂时,竟然自己起身穿衣下榻出门了,家中孩子感念此番恩情,当即对着天上飞过的飞船行叩拜礼,口中直念:“神人显灵啊!”
更有一直处于瓶颈难突破之人,吸收了这点精纯的灵气之后,立马上到下一个阶层,喜逐颜开,在屋中跳起来又跑去与家人分享喜悦。
甚至有人不止拿到一个,有多拿之人的身份通常是被害过之人或被害之人的家属,旁人便推断道:“或许是上天显灵,将歹人的那一份给与你们做补偿的。”
其中不乏因何事被冤枉成歹人之人,天将灵气包时其比旁人多,旁人开始有点相信其是真的蒙了冤屈。
……
人问:“此乃何方菩萨。”
有知情人曰:“这便是替我们灭杀诛人蜂的苏家的二位大善修。”
人叹:“苏家当真为民,要投靠当靠此一族。”
“在苏家当差好哇!要好好干啊。”
苏家的一些掌事被人拉着这般说。
他们经营多年,竟然抵不过这个小丫头的一次活动手段,手里捏着灵气包,掌事们心中不知该喜还是忧,心中一时竟有些发堵。
苏家的善事,由此口口相传,苏家庙里的香火,比往常的任何一年都要烧得旺,远远瞧着,像冒着仙气儿。
仙气儿升腾,没多久便招致一场大雨,若瓢泼一般。
沈韶春与苏玉舟头上罩着挡雨的结界,飞在天上看着底下香火鼎盛的苏家庙。
与底下喜气一片不同,沈韶春手里捏着一个莫名多出的灵气包,不无担忧地看向苏玉舟。
“这灵气包内你设定了因果,那我收到了一个,是不是说明,有个曾害过我之人也在这帛屿城的某个角落?”
她首先想到的是苏玉舟跟她提过的沈游换婴这件缺德事。
说不定,她真是方家人,那个能让她拿到所属她那个世界的东西的“方少春墓”,便是其中佐证。
没听见对方搭话,沈韶春撇撇嘴。
忽见他将视线从苏家庙上移开,瞟向帛屿城中的那座孤山。
沈韶春随着他一道瞧着孤山。
但她却看不出有什么东西,于是有此一问,“你在看什么?”
“这雨不对劲。”苏玉舟答。
沈韶春收起灵气包,伸出手接了一捧雨,待雨滴尽,她搓了搓被打湿的手。
“不像灵雨对不对,感觉就是普通的雨。”
“不,雨雾里有东西,”且正在飞往崆山,“走,再去瞧瞧那祭坛。”
船头一调转,二人果然朝雨幕中森森的孤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