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青珩没有说出来, 他沉吟一阵, 然后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应该还算不错？因为你‘及时’地离开我，赶到清源派设局，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下咒者被你们揪出来，仙魔两界暂时合作, 我暗地里解决了大长老的很多手下，如今正在摸他的行踪, 不久后就会有结果。”
“哦，这就好，那……”他皱了皱眉, 犹豫了, 后面的问题，是不是不要这个时候问比较好？
纪无刃见他欲言又止, 笑了笑：“你还想问什么？嗯……让我猜猜，是延吝吧，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的消息？”
林青珩仔细看他的表情, 眼前的男人嘴角带笑，轻轻摩挲着他后颈的力度变大了一些, 几乎感觉不到。
总觉得, 他不像表面那样高兴？还是不要说这个话题了，说另一个吧。
“呃，不，他的事情, 我并不……”
“你说谎，师尊。”
林青珩怔住。
纪无刃手指抵住林青珩大动脉，感受着这里的跳动，轻描淡写道：“你明明就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他被我带回来了，现在，可能还剩下小半条命，师尊想见见他么？”
在纪无刃的注视下，林青珩的目光强忍着一动没动，果然。
其实他不是预料不到，但还是存有一丝侥幸，也许延吝有其他手段能离开，毕竟他的手段连他都看不透。
但可能纪无刃做的准备太足，强行把他带了回来。而按照纪无刃的性格，不折磨一下他，都不是男主了。
只是延吝根本没做什么，要是因为他被纪无刃报复，那也太冤枉了。
但他现在能有什么办法？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许久，他开口说：“无刃，我晕过去前说过，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师尊想说什么？”
林青珩顿了顿，手一转，反抓住他的手腕，眼角扫了一眼围着的妖兽，莫名觉得有点紧张。
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懵懂的学生时代曾经情窦初开，而且只是青涩的暗恋，后来上了大学，就再没有交过女朋友，现在却要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话……
“说吧，有什么好犹豫的？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林青珩的下巴被捏住，转了回来正对着纪无刃。
他呼吸一窒，这个距离，纪无刃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在眼前，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近距离下毫无瑕疵的精致五官撞进眼里，林青珩喉咙上下一滚，被逼问得双颊发热。
“你，你喜欢我，是吧？”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林青珩亲眼看见男人瞳孔很细微地一缩，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给自己一掌，叫你会所话不经过大脑，就不能说得更，更好一点吗？
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只能紧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紧贴着他的纪无刃在身体僵了僵后，道：“师尊为何还问这个？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我知道。”
纪无刃微微放开他，拉开一点距离，示意他继续说。
林青珩见他似乎很冷静，有点诧异，但他还是想了想，打算给他稍微分析一下。
“你锁着我，是因为你觉得我会跑，就像上次那样，但是其实上次是因为……”
“嘘——”纪无刃用大拇指按住他的唇，“不用解释，都过去了。”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对你的看法，对你的感情的看法，为什么不问？”
不灭灯的光在纪无刃眼里晃了晃，他说：“嗯，我从来没有问过。”
“为什么？不想知道吗？”
男人垂眸，长长的眼睫在眼下留下一排阴影，似乎是想了想，然后抬眼认真道：
“以前很想知道，以前的我，除了修炼，就是想你，有时候修炼也在想你，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我都想过，你对我很好，也答应过我会一直留在我身边，所以其实当时我的打算是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爱不爱我，我都无所谓了。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离开了，头也不回，而我怎么都追不上你。”
他的话里带着一点点伤感，林青珩眉头一蹙，听到他继续说：“那个梦很真实，给我冲击很大，后来经历了各种事情，抛开我们之间各种恩怨，我认为，想要的东西，就要亲手抓住，不管那个人愿不愿意，只要在我身边，一切都可以改变，我不会顾忌其他任何人的想法，包括你的。”
迎着他的目光，林青珩说：“那你就不想知道我对你的想法吗？以前你是不敢想，或者不去想，那现在，我想说给你听。”
纪无刃眼里的火光似乎跳跃了一下，定定看着他。
林青珩捧起他的脸：“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发现，其实我自以为的师徒情分已经变了，不管是为何改变，我都已经无法欺骗自己，所以……我愿意试着和你在一起。仙魔两界的矛盾已经算是很好地化解了一部分，我不想再隐瞒下去，这只是自欺欺人。这个……就是我想和你说的话。”
安静的空间里，林青珩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传出去，消散在远处的黑暗中，连这么多只妖兽的呼吸声似乎都断了，安静到了极点。
林青珩原以为纪无刃起码会有点高兴，却没想到他还是那个表情，脸部肌肉像雕刻出来的一样，一动没动。
他第一次表达自己的心意，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却不安起来，他刚刚难道不是在表白吗，为什么他是这个反应？
是他说得还不够清晰吗？还是表白的方式不对？
“唔，无刃？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啪”，林青珩的心狠狠一跳，低头一看，是纪无刃抓住了他的手。
“所以呢？”
“什，什么所以？”林青珩抬头，愣住了。
“所以之后你想怎么样？”
林青珩看着他有些紧绷的脸颊，整个人都呆了，表白遇到这种情况，被表白的对象看起来好像都不高兴，要怎么对付？
“以后，以后就是，就是我们一起出去这个空间啊，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都，都说了在一起试试，你……不同意吗？”
“然后呢？”纪无刃脸色微冷，似乎在审问犯人。
林青珩咽了咽口水，懵懵地说：“然后？出去以后，呃，我们可以一起见一下仙界的人，然后给各门派中咒者解咒，商量一下对付大长老的办法，还有，那些无辜的人，我们就不要计较了，像是延吝，你不要折磨他了，虽然他这个人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是这次他帮了我很多忙，我答应他的事情以后还要去做，所以……”
“所以，”纪无刃突然打断他有点混乱的话，“你还是为了他。”
什么？
林青珩浑身发冷，他不是为了延吝！
黑暗里吹来的风扬起纪无刃的头发，那风还是冰凉冰凉的，让林青珩莫名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余光瞥见所有妖兽都睁眼看了过来，兽瞳里泛着冷光，映着主人的情绪。
“无刃，不是！”
纪无刃一把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孤高临下看着他：“不用为了离开这里编谎话骗我，上一次，你就这么做了，这次我不会再上当。”
他终于露出一个充满邪气而暴戾的笑容：“离开？救他？你想都别想。”
林青珩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理解，究竟是为什么？他怎么可能为了救延吝而跟他表白？
眼见又一个误会要形成，林青珩咬着牙站起来，起得太猛加上身体原因，导致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迫不得已扶住纪无刃一下。
然而纪无刃只是冷冷看着。
“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他，你真认为我是这种人？”他微微仰着头看他，目光中也带着少见的倔强，“我和他根本没有见过多少次，相处的时间最长就是最近这些日子，我需要他的帮忙，所以在冰泉小院里的时候想办法联系到他，之后借助他的力量，一路才还算顺利，你这种想法究竟是哪里来的？”
“哼，”纪无刃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他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了。”
说完，转身就走，林青珩的心一慌，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站住！你要去哪里？”
为什么他不相信？
纪无刃声音漠然：“找他好好聊聊。”
他是要杀了他！
“不，别走，不要这样，无刃，你听我说，我若跟他真的是那种关系，真的对他有一点那种感情，就天打雷劈，永堕地狱，我真的不希望一个无辜的人因为我而死，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最后一句话，林青珩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以前看狗血电视剧的时候，看多了这样的台词，总觉得十分虚假而无聊，但是如今他真正面对这种状况时，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从没觉得自己的口才是如此之笨，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
纪无刃回头看着被他死死拉住的手，那只手应该已经没什么劲儿了，此时却爆发出不小的力气，“不想让我过去？”
“……”
“好，那我不走。”
他手一挥，两人眼前出现一个半人高的水镜，里面的场景让林青珩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水镜里，延吝被吊在空中，身躯上是肉眼可见的五六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已经他脚下的地面积满一大滩，而这些皮外伤对修者来说已经不算很严重，严重的事内伤。
吊着他的两根东西是一种藤蔓植物，藤蔓顺着他的手缠满他全身，狠狠勒紧他的伤口里。
这种植物林青珩知道，它在吸收修者鲜血的同时，注入毒素，让那个人浑身时时刻刻处于火烧之中，那种痛苦从血液传至肌肉，骨骼，內腑，是一种极其折磨人的方法，即使是有再高深修为的人，也没法撑很久。
而且人在疼得昏迷过去后不久，就会被活生生疼醒，周而复始……
延吝看着毫无动静，身体在肉眼可见地发抖。
纪无刃回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个残忍的快意笑容：“如何，你要替他求情吗？你求求看，看看我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你……你说，你怎么才会相信我？”
纪无刃缓缓半蹲下身，单手捧着他的脸，触到了一手滑腻冰凉，是林青珩的冷汗。
“让我相信你爱我？”他眼底泛着红痕，是不正常的样子，声音却平稳得很，“那你会心甘情愿留在这个地方，永远陪着我吗？”
他手指往下滑去，沿着林青珩修长紧绷的颈肩，胸膛，侧腰，带着隐秘又残忍的欲，覆到身侧的手上，把那只冰冷的手牵起。
林青珩手腕上是锁链留下的红色擦痕，他四肢被禁锢，衣衫破损，漆黑的鬓发贴在脸颊额角，更显皮肤苍白近乎透明，有种异样的美感。
纪无刃看着他，轻声说：“既然你爱我，那你肯定不介意，对不对？”
他疯了，他要他心甘情愿留在这个为他准备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