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没想到云儿竟然能找到命中注定的伴侣。”妖后轻道, 姿态优雅。她抬手示意后, 侍女们便纷纷离去。

  “而且还不是抓过来的。”

  “是啊是啊, 大哥还说要种出来呢!”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慕天廖可以压制住他们的大哥,双胞胎表现得比平时胆大了一些。换作平常,他们两个是绝对不敢在面对大哥的时候这么说的。

  幼崽察言观色的能力, 本就比寻常妖兽强上几分。

  慕天廖这时候才注意到, 双胞胎不仅仅是长得一模一样, 连声音也十分相似,如果不是注意到声源不一样,恐怕会当做一个人连续的话语。

  他小心地看了几眼。

  虽然玄云说家人方面不用担心,但是这么轻易就被接受什么的, 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这种血统决定的王者, 难道不是应该最注重出身于血脉传承的么?慕天廖甚至都做好了妖皇妖后要求他离开玄云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不管是妖皇妖后, 玄云的双胞胎弟弟妹妹,见到他之后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乃至于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白花花大猫们,也都是看到他抱着煤球之后,明显震惊了一下后再离开的。

  煤球在他们的眼中,难道是什么……可怕的存在?

  “都说了不用害怕了。”

  玄云注意到了慕天廖的神游天外,立时道。“我们八荒玄天兽, 最看重的便是命定的伴侣。我很确定, 你就是我命定的伴侣。这一点确定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嗯……”慕天廖听了,似乎是有点疑惑。毕竟他之前都没听玄云提起过这点。“命定伴侣?”

  “八荒玄天兽是专情而忠一的种族。”妖皇笑道, “云儿认定是你了,那么他的伴侣便是你。”

  “你们……没有异议?”慕天廖道,“啊不是,我是说,你们难道……”

  这下,反而是妖皇妖后两人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云儿找到了命定伴侣,我们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妖皇大约是看出了慕天廖疑虑和想法,无奈地摇摇头,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挑剔你的出身或是其他的事情?”

  慕天廖身旁的男人眼神微动,目带警告。这一下意识的举动,让两个家长十分满意——看来是真的挑中人了。

  竟然不是被抓来了,竟然会担心出身问题,这个孩子对云儿肯定是真心的!

  “先不说我们一族不会在意伴侣的出身。只要看对眼了,一切都不是问题。”妖皇道,“你是慕连的儿子,这一点足以令你与云儿平起平坐。”

  “……啊?”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慕天廖愣住了。

  妖皇这是什么意思?

  妖皇似乎觉得刚刚的那句话还不太准确,低头斟酌了一下,道,“不,也许能比云儿的地位高一点也说不定。”

  “不好意思,妖皇殿下,您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慕天廖赶紧道,“我想知道,我的父亲在妖元域有什么样的身份!”

  “这个不急。”妖皇道,“之后我会与你们详细说说。现在先坐下休息,吃吃喝喝。云儿这小子一向不擅长体贴人,你一路上怕是累坏了吧。”

  “嗯……”

  既然妖皇都这么说了,慕天廖也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搁置。

  不知不觉,用于宴会的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不少的事物。不少都是用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烹制的。

  慕天廖的眼前,已经摆了不少的菜盘。

  妖皇手中运气,在他的控制之下,酒壶飞起,稳稳当当地给慕天廖倒了一杯酒。

  酒液落入杯中,一瞬间便散发出沁人之息,仿佛漫步在星河之中,抬头看去是数以万计的璀璨繁星。慕天廖定了定神,震惊地看着那杯中的酒液。

  光闻一下,他就闻出了起码五种灵植的气息。它们宛如被炼制完成的丹药,彼此之间相互交融,一丝排斥都没有。

  由此可见,这不仅仅是用珍贵材料酿出来的酒,酿酒人的手段完全不输一个专门的炼丹师!

  “这是星河露,是族内长辈闲暇之余酿的酒,你可试试。”

  妖皇亲自斟酒,酒还是妖皇一族的长辈酿的,这待遇,未免有些可怕了。

  慕天廖回过神,发现玄云竟然和妖后对上了。

  妖后以灵力腾挪,将几道肉菜转移到了眼前。被玄云发现后,瞬间把肉菜挪开,移来素菜。

  发现对方和自己对着干的时候,他们二人完全没有寻常母子的母慈子孝,反而是顺手开始了一次对决。

  说是对决也不尽然,只是借助灵力转移桌上菜盘位置来彼此对抗。

  灵气碰撞幅度越来越大,□□味也越来越浓。但即便是如此激烈的时刻,那些菜也没洒出半滴汁水,足以看出两人对灵气的控制度。

  桌上风云变幻,菜盘为兵碗筷为将,最终以玄云抢到了妖后的白玉碗宣告了最终的胜利。

  “你这孩子,怎么能怠慢人家呢!”妖后在桌上的战场输了,霎时不满地道。

  “他爱吃草。”玄云道,“当然要把他喜欢吃的摆前面!”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

  慕天廖沉默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见到妖皇习以为常的面容,与双胞胎悄悄下注的模样,他也瞬间明白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上演。

  最终,玄云宣告胜利,将桌上的素材蛮横地全堆到了慕天廖的面前。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之下,慕天廖不得不敞开了肚皮去吃。

  因为体质的缘故,他吃下的灵植能够很快地化作灵力补充自身。因此可以说他有个能无限装灵植的胃。在吃完了桌上的素菜之后,他连忙叫停妖皇妖后跃跃欲试准备投喂的行动。

  与其说是悦纳自己,不如说妖皇宫对自己太热情了!

  慕天廖无奈地想着。

  之后,因为第一次接触到星河露这种饱含灵气的酒,慕天廖没坚持多久,就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慕天廖发现自己正待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很大,就像是将寻常人的屋子整个放大了那般。床很柔软,也很大,躺在上面就像是陷入了云朵那般,仿佛浑身的筋骨都要舒服地散开。慕天廖蹭了蹭,抚摸着这不知名但肯定价格不菲的材料。

  总觉得,一切都超乎自己所想。

  星河露是好酒。慕天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非常放松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一点传闻中的“宿醉”感都没有。

  慕天廖一个挺身,发现因为身下的床太舒服,他甚至产生了再赖一会儿的想法。

  那怎么行,现在可是在玄云的家里!

  妖舞藤乖巧地长了出来,帮助主人强行起床。

  等站定后仔细观察屋内的构造,慕天廖几乎百分百确定,这里肯定是煤球的房间。

  原因无他,这里整体的风格与他的个人作风实在是太像了。

  “媳妇?醒了。”

  玄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慕天廖的身后,一把将其抱住,道,“吓死我了。”

  “……你也吓到我了。”慕天廖道,“这里是你的房间吗?”

  “当然。”玄云自豪地道,“不过我这些年不怎么待这里了。”

  “那你待在哪里?”慕天廖好奇道。

  “另一个地方。”

  见媳妇眼中好奇,玄云面带得色,就像是准备了礼物后兴奋到藏不住情绪的小孩,看得人心生笑意。慕天廖几乎是马上猜到对方想跟自己邀功,但是穿过门廊,跨过小路,进入一个像是特意圈出来的花园之后,在见到眼前小屋的那一刻,慕天廖还是愣住了。

  熟悉的构造,熟悉的模样,乃至于阵法似乎都是原来的那套。眼前的小屋,赫然就是慕天廖在上乾宗的时候住的管事小屋。

  先前搬到乾峰的时候,小屋被强行搬到了乾峰。那么现在眼前这个……

  “这……这个……”

  “当然是原来那个。”玄云似乎是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一刻,笑道,“怎么样,我把它搬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不是你说的吗,这是你我的家。”玄云道,“我怕你住别的地方不习惯,睡不安稳,就把它搬过来了。”

  明明已经酒醒了,但是慕天廖却觉得自己如同饮了酒那般。

  玄云行事简单直白,爱在说话的时候逞强撑面子。但是这个男人,就像是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那样,频频做出拨动他内心的事情。

  当年的少年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一切好的东西都要同煤球分享。他与煤球之间不分你我。

  这些事,煤球也记住了。

  阵法的核心处,牌子上依旧是他稍显稚嫩的文字,与一个显眼的猫爪。

  就仿佛那个时候,他们就互相许诺了一般。

  “之前在上乾宗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把它搬到乾峰?”

  “还不是你太娇弱。”玄云轻哼一声道,“换了个地方就睡不着,我只能特地把家搬过去。”

  其实不仅如此。

  在玄云心中,那间小屋已经不仅仅是一间普通的,防护不到位的房子,而是象征他与媳妇的存在。媳妇喜欢,那边走到哪带到哪呗。

  而且说到底……等待了十年,除了借这个回忆他们相处的日子,他也没多少事情可做。

  小屋的旁边像是一个花园,遍布着各色灵植,但不知道是不是慕天的错觉,它们似乎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那是你种的吗?”

  玄云看了一眼,便道,“给你的口粮。”

  “嗯?”

  “你不是很爱吃草吗?”玄云道,“之前在这里养着那颗种子的时候,我就顺手埋了些种子进去,到时候你苏醒就不怕饿肚子了——谁知道你一醒,就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太傻了!”

  慕天廖忽然笑了。

  “笑什么?”

  “煤球,你不会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了我十年吧?”

  “那有什么奇怪的?”

  慕天廖面色一顿,想起了妖皇提到的那句话——八荒玄天兽用情至深。

  十年的等待,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但是对于煤球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十年。

  正要继续给慕天廖介绍点其他东西的时候,玄云忽然眼色一厉,看向身后,“躲在那里做什么?滚出来!”

  说罢,气势一放,震出了两只一模一样,仿佛镜像一般的小白猫。

  他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呼噜几下才勉强停下来化为人形,变成了两个头发乱了的裙装小孩。

  “父皇叫大哥和大嫂过去!”

  “大书房!”

  说罢,两个小孩逃也似地跑了。

  “你刚刚是不是太狠了,他们毕竟是你的弟弟妹妹。”慕天廖不赞同地道。

  说真的,他也没想到玄云会有弟弟妹妹。他自己是没有兄弟姐妹的,难以体会那种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感觉——那只存在于他听了故事,看了话本之后的想象之中。

  玄云似乎从见面开始,就没打算给那两人好脸色……?

  “我已经很留情了。”玄云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们比你想的皮得多,不管教一下会更过分。”

  慕天廖面带狐疑,对玄云的话将信将疑。

  玄云带着慕天廖去了双胞胎口中的“大书房”。看着匾额上方方正正的“藏宝塔”三字,他陷入了沉默。

  这地方,是书房吗?

  厚重的石门被轻轻松松推开,门内一片亮堂——一排排宝物罗列在架子上,放出的光华要将夜明珠的光芒都盖过去了。

  塔内恢弘气派,有一处地方被布置成了寻常书房的模样,而妖皇正等在那里。

  “你们来了。”

  男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看向慕天廖的眼神更是温柔三分,“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谢妖皇关心。”

  对于自己突然醉倒这件事,慕天廖有些不好意识。

  “不碍事,你父亲当年也这样。”妖皇笑道,“明明是那般特殊的种族,却对付不了小小的一杯酒。”

  “特殊的种族……”慕天廖眼神微动,“我很早之前就与父亲分离了。”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很确定你的身份。”妖皇道,“你身上的气息与慕连十分之像,但是就像缺了什么那样,并不完整。”

  “父皇,我很确定媳妇就是当初的家族宝物。”玄云忽然道,“我之前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等人恢复了再说,现在总可以说了吧——‘灵种’是什么?”

  慕天廖一脸疑惑。

  这演的是什么?

  妖皇轻咳一声,道,“确实是到了该说的时机了。我以前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不如说,见到天廖的那一刻,我是十分惊讶的。”

  “看起来你并没有之前的记忆,不然你也不会去担心出身之类的问题。”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性别问题。

  但是好像不管是谁都没把这个当回事。

  慕天廖暗暗地想。

  一般而言,这种种族不都是会把血脉传承繁衍生息看得很重要的吗?玄云作为太子,这种身份怎么想都应该有什么责任在身上吧。换句话说,太子就是储君,是下一任妖皇的预备。那么,妖元域的妖兽们能接受未来妖皇有一个注定无法孕育后代的伴侣吗?

  可是,从头到尾,从众人见面,到设宴款待,到自己半自愿半被迫地吃完了所有的素菜,都没有提及这个应该是最关键的问题。

  和这个一比,出身问题都要往后排了。毕竟他好赖是上乾宗掌门的徒弟,这点身份虽然不一定够,但也不算无名小卒吧?

  “既然回了妖元域,该知道的事情还是要知道的好。”妖皇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父亲的下落。按照推测他应该已经回了妖元域,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慕天廖内心一紧。

  “不知……下落。”

  “你不必担心。”妖皇宽慰道,“若是你父亲出了什么问题,妖元域是不会这么安稳的。”

  “……”

  慕天廖听不懂这其中的逻辑联系,但他可以确定,父亲有很了不得的身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了不得。

  “具体的要细说太过复杂,牵涉的范围也很广。看你刚回妖元域,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挑点其他的事先告诉你吧。”妖皇体贴道。

  在察觉到慕天廖身上的气息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某个可能性,联想到儿子先前的举动,便确定了这份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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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家族宝物,果然是媳妇?”玄云道,“这问题我十年前就问你了,你倒好,拖到现在!”

  慕天廖拉了拉他的袖子。

  即便眼前之人是妖皇,是他的父亲,玄云也很少客气过。他能和母亲借着餐桌切磋,自然也不会对父亲客气到哪里去。这不代表他看不起父母,正相反,他十分尊敬,因此觉得没必要维持虚伪并且浮于表面的态度。

  人类需要设立各种礼仪来保证至高无上的权威,但妖兽并不需要这么复杂。对于他们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看得起你不代表我要做什么特定的行动,我看不起你同样也不需要额外表示。

  黑猫这一点特征,比其他人要强得多。妖皇宫众人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不然也不会发出“谁也管不了太子殿下了”的哀叹。

  无法无天,横行霸道,仿佛去掉了枷锁的猛兽,却又如寻常八荒玄天兽一样守着一个度,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奇妙的存在。

  “十年前一切都还没确定。”妖皇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见到了灵种化形,还是单纯犯傻?”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大。”妖皇郑重道。

  “区别在哪?”

  “如果灵种真的化形了,那一切都必须告诉他。”妖皇道,“不是的话,还是少提为妙。”

  说罢,他看向慕天廖,“你的父亲,是个神秘且强大的存在。与我们八荒玄天兽一族有些因缘。当年云儿出生,他听说是黑色的返祖变异种,便过来探看两眼。之后,他便把灵种留在了妖皇宫,辅助云儿修炼。”

  “……”

  慕天廖默默消化着着庞大的信息,指了指自己,“我??是灵种?”

  “对。”

  “灵种……是什么?”

  “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简而言之便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吧。‘灵种’是慕连自己起的名。当年从外表上看,灵种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圆溜溜的果子。但却蕴含着特殊的气息。”

  “我问过慕连灵种是怎么来的,他没有说,只是开玩笑说如果这灵种化形了,从关系上来说他得算父亲这个角色。”

  “灵种没有化形,他便将其留在了妖皇宫,助我们一族幼崽的修炼。不过基本是云儿独自在霸占灵种。”

  “之后,慕连不知为何,主动过来悄悄带走了灵种,去了妖元域之外,人类聚集的地方。”

  “等等,当年明明说是不知道被谁给偷走了……”

  “当年不这么说,你天天扒着灵种,肯定会马上追到人界那边去!”妖皇轻呵一声,仿佛看透了自己这个黑色的儿子。

  “所以……”

  慕天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涨,思绪太多,太过繁杂。

  过去的事情让他震惊,同时也明白了妖皇的用意——光是讲这么一点事,便让他觉得信息量爆炸,需要消化,若是说了更多的事情,恐怕自己脑子会转不过来吧?

  自己的过去,原来还有这般牵扯?

  妖皇如此笃定自己就是当年的灵种化形,玄云也说过他当初拿到的根基,与当年的宝物一模一样。所以归根到底。那个所谓的灵种,就是他的“根基”。而他,便是灵种化形。

  这样一想的话,倒是解释了为什么泉林山庄调查不到类似于“母亲”这样的角色。因为婴儿真的可能是直接出现在慕连手上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

  作为灵种的他,又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煤球:媳妇要从小开始绑定~

  众白猫:卧槽教练他作弊!

  #没脱单,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