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雨压根儿就没想过许经年会来家里找她。她以为她退了房子, 搬回父母家, 和他断了联系,两人就该
天各一方, 相安无事的。
他怎么来找她了?他为什么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情吗?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很多疑问。
她愣了愣神,问:“你怎么来了?”
许经年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抽射在她身上, 缓缓道:“找你有点事情。”
吴桐雨将挎包挂在挂钩上,指了指门外, “那我们去外面说。”
“好。”
吴桐雨:“妈, 我出去一下。”
陈慧芳女士点了点头, “你们别走远了,我马上就烧晚饭了,留人小许吃顿饭。”
吴小姐皱了皱眉,冷声道:“别麻烦了妈,人家忙着呢, 等会儿就要回市区。”
岂料许经年却对陈女士说:“阿姨, 早就听小雨说您厨艺特别好, 今天我还真想尝尝看。”
吴桐雨:“……”
呵呵,这个贱人!她什么时候跟他提过母上大人厨艺好了?
陈慧芳女士被哄得心花怒放, 笑呵呵地说:“小许,阿姨今晚给你做我最拿手的酸菜鱼。”
许经年不顾吴桐雨向他投来的冷箭, 笑容满面地说:“谢谢阿姨。”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厅。
吴桐雨父母家是自己盖的三层楼房, 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年初的时候政府出钱给每家每户都翻新过一遍。
盖了崭新的琉璃瓦, 墙面也都重新刷了新漆。若不看屋里,单看外头,还是挺像小洋楼的。
房子后面圈了一块地,被吴桐雨的父亲做成了院子。陈慧芳女士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还养了一群
鸡鸭鹅。
院子里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两棵健硕的法国梧桐了。只是时值初冬时节,叶子早已泛黄。地上也全都是
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堆积在一起叠成了一条温暖的地毯。几条空荡的长枝桠静悄悄地探进左侧狭窄的窗户,
若是在春夏自然就给这背阴的房间送去一抹生机。
梧桐树下架了一个秋千,木板泛黑,绳索老旧,沧桑感明显,看起来应该也有些年头了。
两人一走到院子里,吴桐雨就自然地坐在秋千上。秋千承载着她的重量,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她扶住秋
千晃了两下,徐徐开口:“许经年你来找我什么事?说吧!”
许经年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在树梢上摘了一片枯黄的梧桐叶。那片叶子很大,比他的手掌还
要大一点,棱角分明,脉络清晰。
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喜欢梧桐树?”
问的特么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鬼问题?
吴桐雨虽然不解,但也如实回答:“挺喜欢的。”
许经年指了指手边的梧桐树,继续问:“这树是你种的?”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种的,这树都有二十多年了,和我年纪差不多。”
“所以你的名字和这梧桐树有关?”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梧桐树枝叶茂盛的时节,那天又正逢有雨,我妈妈就附庸风雅地给我取了这么一个
名字。”
“挺好听的。”
“什么?”
“你的名字挺好听的,阿姨很会取名。”
吴桐雨:“……”
许经年问:“我听阿姨说你今天下午出去相亲了?”
“嗯,人是我二婶介绍的。”
“相得怎么样?”
“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听许经年提起相亲,她就炸毛了,“你今天来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何况这人说有事找她,可又不说具体什么事,尽知道整一些有的没的。
“你为什么搬家?”
“想搬回来就搬回来了。”
许公子皱了皱眉,“说实话。”
吴桐雨:“……”
“回来相亲。”
许经年:“……”
“吴桐雨你很着急嫁人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许经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隐隐有了不悦。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马上就三十了。我能不着急么?你知道一个快三十的女人还没嫁人意味着什么
吗?”吴桐雨看着许经年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意味着父母着急,亲戚催你,似乎全天下的人都觉得
你三十岁还不结婚这是一种罪过。”
三十岁真是一个尴尬的年纪。岁月的不堪重负,让一个女人的心态日渐苍老,再也没有少女的灵气。有些
人或许会有成熟女人的优雅和韵味。可有些人却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庞,心中萧瑟,一片荒芜。比如吴桐雨。
你或许觉得自己还小,还年轻,但是年龄却真切地摆在那里。然后全世界都在虐你,各种晒幸福,各种往
你嘴里塞狗粮。周围一大群的人都纷纷开始催促你结婚,给你介绍对象,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八抬大轿把你给嫁
出去。
很多女人信誓旦旦非真爱不嫁,可到头来却也顶不住父母的压力,扛不住亲戚的催促,然后找一个不爱的
人,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
其实哪有女人不想嫁人呢?只不过是多数的女人都想嫁给爱情而已。
可真爱哪里会那么容易找到?这世上大多数的感情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又恰
好喜欢你的人,这种概率真的太低了。更多的女人尽管心里憧憬着真爱,最终却妥协于现实。
虽然很无奈,可这却是事实,一个不可更改,你又不得不遵从的事实。
就像她,虽然那么喜欢许经年,也放任自己去追求过。可他对她无意,她便只能妥协于现实。
许经年走近两步,音色沉冷,隐隐有了动怒的前兆,“所以现在你是扛不住父母亲戚的压力,乖顺地去相
亲,打算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吗?”
话题进行到现在,许经年已经明白了吴桐雨的想法。她这是打算和他划清界线,然后相亲嫁人,和他老死
不相往来了。
对于男人的情绪变化,吴桐雨浑然不觉,无奈地摊了摊手,“许经年,你知道的,我没得选择。”
“谁说你没得选择的!”男人呵斥一声,欺身而来,当即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捏住她的下巴,逼迫
她仰起头和他对视,他咬牙切齿地问:“吴桐雨,你觉得你尽力了吗?”
吴桐雨直视他的眼睛,表情无辜,“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许经年,周身被怒气包裹,眸光清澈,眼神缺格外锐利,锋芒外露。她的那颗
小心脏都忍不住扑腾扑腾跳动起来。
绕是她再迟钝,她也反应过来许经年这个时候是生气了。
可她觉得自己很无辜,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生气了?
如果说之前许经年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感情,那么到了现在,他便已经真切地知晓了。他一直觉得吴桐雨这
个女人麻烦,他也一直都不待见她。可悲哀的是,他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感情的事情向来都是这般神奇,不问缘由,来得突然,毫无征兆,更使人措手不及。有人敏感,能够早早
察觉。有人迟钝,始终不能洞悉,一直要等到一个界点方能有所感应。就好比是他。
他回首过往,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女人的。他觉得如果真要深究的话,大
概就是那晚他送她回家,在她家门口,她在他唇上留下得那个吻。
过去他的身边除了三个妹妹之外,便一直没有出现过女人。在翰林院任职这两年周围接触的也都是男性。
平日里能够接触到的女人根本是少之又少。以至于到了适婚年龄,他仍旧不太懂得男女之事。
后面莫名其妙来到这边,他唯一接触最多的女人就只有吴桐雨。
这个女人神经大条,大大咧咧,做事从来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们接触的这段时间,她动不动
就给他制造各种“惊喜”,时常让他措手不及。
可也是这个女人,知道为他省钱,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男人的自尊,几次出去吃饭都在中途偷偷跑去结
账。关心他,害怕他感冒,将一大包午时茶硬生生地塞给他。拥护他,为了他不遗余力刷评论为他澄清,恨不
能昭告全天下他许经年没有抢人角色。
这个女人很纯粹,简单,毫无心机,二十七岁了愣是活成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
绪,开心时大笑,难过时放声大哭。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藏着掖着,光明正大地让全世界知晓。
她的喜欢很单纯,不夹带着任何功利的成分。他不在意他的职业,不在意他挣多少钱,更不在意他从哪里
来。迄今为止她都没有开口问过他的身世。
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只是短暂的容身之所。这边的人也仅仅只是过客。总有一天一
切都会回归正轨,他会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所以他一直时刻警醒着自己要和这边的人保持距离。@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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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回去的希望越发渺茫。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纪更好地生存下去,他选择进
入娱乐圈,去做演员。他的想法很简单,做人上人,努力让自己在这边活得精彩。
从头至尾他的世界都没有吴桐雨这个女人的位置,他从未将她规划进去。过去他根本就不曾设想过有吴桐
雨的未来。可这个女人却触不及防地闯了进来。作为一个不速之客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世界,并且直接掀起了
无数波澜。让他的世界再也不复往日的平静。
她在他的世界走马观花一番,掀起满城风雨,他甚至来不及去平息这场意外,她却及时抽身,想要和他划
清界线。你说气人不气人?
一明白自己的心意,许经年就更生气了。这个半途而废的蠢女人!追人也不知道彻底一点!
浓郁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身上有清淡的皂荚香味。上次偷吻他的时候,她就清晰地闻到了。这种气息
足以让她迷恋,让她眩晕,让她心驰神往。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会思考,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犹如飘浮到了云端。
许经年捏得用力,吴桐雨的下颌骨隐隐作痛。她知道他很生气,周身被盛怒包裹,所以她被吓得一动不
动,根本就不敢动弹。身体以为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都有些僵硬了。
她心惊肉跳,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发问:“什么尽没尽力?”
两人面对面站着,近在咫尺,男人的那双眼睛格外深邃明亮,像是一团漩涡,又有些发红,像是蓄着一团
烈火。
他双唇一张一合,气息徐徐而温热,“你觉得你喜欢我这件事,你尽力了吗?”
吴桐雨:“……”
她根本就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可男人似乎并不想听到她的答案。她睁大眼睛,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只愣愣地盯着他看。只见他微微压
下脑袋,俊颜探过去,直接封住她唇。
许经年的声音格外温柔,带着缠绵悱恻的意味,字字蛊惑人心,“你没尽力没关系,这次换我来喜欢
你。”
那一瞬间,吴桐雨心跳如擂鼓,脑海里有千树万树烟花绽放。她的新世界大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谁说结果不重要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幸的是,她等到了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