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小将军回来了>第25章 谨之归来

  皇帝一病醒来后精神越发好,不仅恢复了早朝,还下令月中宴请百官,于是广阔的南岭圆中,摆起了长长流水席。

  官员们的轿子也一架一架往宫中去。

  温远一大早就叫起了梁少景,唤来下人为他洗漱穿衣。

  既没有穿锦缎长裙,也没有戴珠花玉钗,梁少景穿着温远给他的一件黑色轻便装,袖口用暗红色的丝带一圈圈缠绕,腰带三指宽,边缘压了金丝,一双绣着如意纹的黑靴踩在脚上,长发以同色绸带高束,白嫩的脸上未施粉黛,无端添上几分英气。

  温远则是不同,他穿着浅蓝色的长袍,墨发上隐着一根白的发亮的玉簪,推门而入是,阳光自他身后洒来,俊美的面上是平淡的神色,但目光触及梁少景时,又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于是那双眼眸盈盈发亮,他端着一碗粥翩翩走来,“来,先把这碗粥喝了。”

  不知是温远换药换的勤,还是谢岚本身身体就恢复的快,梁少景经过这么些天的修养,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将靴子穿好,坐到桌边接过温远手中的粥。

  梁少景将粥喝完之时,温远便拿着一个封以白布的弓走来,放到他面前,“都准备好了,咱们进宫吧。”

  他抬头看了温远一眼,心突然砰砰跳起来,抬手去了缠着弓身的白布,温润光滑的红木便露了出来,梁少景指尖轻轻摩挲了下弓身,低低应道,“恩。”

  日光高照,四月的京城一片暖洋洋。

  温思靖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右手支着下巴,闭着眼打瞌睡,忽而轿子一停,有人在外道,“王爷,南岭园到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撩起帘子下了马车,立身与一众下人之前。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南岭园的入口处有一座九尺高,十丈长的石雕之门,白色的石雕状似天上的云朵,上方镶嵌艳红的珊瑚珠,个个都有手掌一般大小,极其华贵。

  因轿子不能入南岭园,所以温思靖带着一众下人徒步进去。南岭园虽不如御花园的花多,但也不少,远远看去,这些花形成一条蜿蜒的道路,姹紫嫣红,目不胜收。

  温思靖走着走着,就特别巧的遇见了太子温如雁。

  “六皇弟!”隔了老远的距离,太子眼尖,看见了他。

  温思靖只好脚步一转,朝他走去,笑道,“皇兄来得倒是不早,难不成跟我一样,贪睡了一会儿?”

  他说这话是有依据的,此时已是接近正午,温思靖本以为自己会是来得最晚的人,没想到还会碰上太子。

  温如雁一如既往的带着微笑,对他道,“怎么?只允许你贪睡,就不许我贪睡?”

  “皇兄可不是这般懒惰的人。”温思靖同他并排走,往南岭园内部去。

  温如雁不谦虚的笑几声,“说的也是,若是待会父王训我,你可要替我说两句好话。”

  两人嘻嘻哈哈,到了之后,果然就看见流水席上都坐满了人,放眼看去,空位置寥寥无几。

  皇帝一身龙袍,正襟危坐在正前方中央的高椅之上,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心情似乎极好,他看见温如雁和温思靖姗姗来迟,于是假装板起脸,道,“礼泓每次这样吊儿郎当也就罢了,怎么太子也学着他?”

  温如雁连忙请罪,“儿臣来迟,还望父王恕罪。”

  “也罢。”皇帝好心情的挥挥手,“快些归位吧。”

  温思靖见皇帝没在计较,美滋滋的跟着温如雁后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流水席分成两大排,皇帝位于两排之中最前方的中央,高高的座椅前摆着一张紫檀矮桌,桌上是点心与酒。皇帝的左边是皇后的位置。

  皇后鹿节香年岁不高,她朱唇青黛,身披正红色宫装,头戴金黄色的花树冠,倾城之颜上带着端庄的微笑,轻轻一动,花树冠上的金叶子闪闪发光。

  令人意外的是,皇帝的右边却坐着新晋升的皇贵妃,翊贵妃正得盛宠,浓妆艳抹之下竟有隐隐强压皇后风头之势,她朝下方的文武百官扫过一眼,眼底尽是得意与骄矜。

  下方两大排席位,位于皇帝右手边的全是后宫佳丽,环肥燕瘦,花枝招展,温思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能玩问到对面隐隐飘来的脂粉味。

  左边一大排分为两小排,为首的就是太子,依次往下是公主皇子,除了病逝的四皇子和失踪的九皇子,其他的都已到齐。皇子往下则是侯爵官员之子,为首的是谢镜诩,其后是赵延武,沈萃等人。

  官员为首的位置空着,往下一位是谢昱,其后才是其他官员,一人一方矮桌,场面盛大。

  周围栽了不少树木,早樱朵朵粉嫩,风轻轻一拂便飘落与空中,暖意习习。

  皇帝自上方扫视一圈,目光黯然,沉声道,“梁将军可有来?”

  下方一太监徐步上前来,低声道,“回陛下,梁将军称病体有恙难以赴宴。”

  还是不愿意来……

  皇帝垂眸,而后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开宴吧。”

  有些错,一旦犯下了,是无法弥补的。这些皇帝都知道,他在位几十年,万人之上,有着无上的荣耀和权力,没想到道了这最后,却失去了相伴大半辈子,一同走过血河枯骨的老朋友。

  龙椅这个尊位,一旦坐上,就注定会失去很多东西,即便是皇帝也无可奈何。

  他微微闭一闭眼睛,压下双眼中的酸涩,再一睁眼,乌黑的眼睛多了几分灰蒙,下方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相互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一派热闹繁荣,就好像他当初才登上皇位时,那样生气满满。

  这样也挺好,只要他不去看那个空位置,也能想象出那个俊朗的男子如同以往一样,笑得白齿尽露,举着酒杯,对他道,“陛下,干一杯!”

  “陛下,喝一杯吧。”翊贵妃娇柔的声音在一旁想起,皇帝侧目看去,只见那张已有细纹的面容笑得如花似玉,皇帝低眸看了一眼她白嫩手指间捧着的一盏酒,便也扬起一个笑,任由翊贵妃将酒慢慢喂进口中。

  温思靖朝高座上看,见皇后和翊贵妃分别坐于皇帝左右,便又低下头自顾自的捻起一块点心吃,自打皇帝醒来,几乎要把温佑帆一党宠上天了,不仅晋了翊贵妃的位分,还时常留温佑帆下来单独聊天,不少人猜测,这皇城的天要变了。

  皇帝偏宠温佑帆的当口,又无缘无故召开了这次大宴,所有人都认为,皇帝要在这次宴会上提关于继位之事,别看现在还是和气融融的,个了几个位置,温思靖都能感觉到温如雁的阴沉,虽然说他现在与温佑帆聊得挺开心。

  正想着,温予迟倒来一杯酒,道,“六皇兄,别光顾着吃,喝点酒。”

  他侧脸便看见温予迟这张与皇后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咧嘴道,“你是不是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温思靖了解温予迟,两人年岁差的并不大,温予迟每次对他主动倒酒的时候,准没有好事发生。

  “六皇兄可别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他凑近温思靖的耳边低声道,“待会有好戏上演,怕你吓到,所以让你和两杯壮壮胆。”

  温思靖嗤笑一声,刚想说话,却见坐在不远处的谢镜诩直勾勾的往这看,他一时噎住,怎么觉得这小崽子的目光有些冷冰冰的?

  见温予迟神神秘秘,温思靖也没再多问,左手慢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就听见一阵笛声传来,婉转悱恻,幽幽动人。

  所有人都被这笛声所吸引,朝着笛声的方向望去。坐在最上方的皇帝猛地一阵,目光蓦然亮起来,嘴角勾起的笑却渐渐平下去,紧紧的盯着那一个从道路中走来的身影。

  只见梁衡一身素衣长袍,不知多久没有的打理的胡须在嘴边长了一圈,他手持着一个暗黄色的长笛,一边吹一边走来。

  温思靖惊得都忘了嚼点心,他还从来都不知道梁将军会吹笛子!

  京城之内知道梁衡会吹笛子的人寥寥无几,皇帝则是其中之一,谁能想到这个刀剑不离身的粗人,拿起一柄长笛,竟也能吹出动人心魄的幽幽之音。

  皇帝上一次见梁衡吹笛子,还是在许多年前,他记得很清楚,就在他要娶梁夫人的前一夜,两人身披月光站在旷野之上,凉风习习,皇帝对他说,“再给我吹一曲吧,恐怕以后再难听到了。”

  他带了长笛,一直藏于袖中,说这句话的时候才拿出来递到梁衡面前,然后梁衡就给他吹了,那悠扬的笛声在旷野上回荡,宛如天籁,皇帝听着听着,慢慢低下头。

  次日,他盛装出席了梁衡的成亲大礼,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一袭红袍,将盖着红盖头的梁夫人一步一步迎进梁府,成三拜大礼。

  皇帝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这笛声了,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会愿意拿起长笛,朝他走来。

  一曲终了,皇帝慢慢抬起头,对下方立着的梁衡笑道,“朕还以为梁将军再也不愿见朕了。”

  梁衡也笑着回应,“既是陛下宴请,臣又岂会不来?”

  谁也看不见矮桌下,皇帝藏入宽大袖子中紧紧握拳的双手,正如多年之前,他面上不变,“梁将军能来,朕心甚悦,落座吧。”

  他收了长笛,坐在给自己准备的一方席位上,刚一落座,就听见身旁的谢昱冷哼一声,他丝毫不在意,倒上一杯酒,“不知陛下今日准备了什么悦目的表演?”

  “自然不会亏待前来赴宴的百官。”皇帝拍拍手掌,“来人!”

  须臾间,准备多时的众舞姬排着队,挥舞着飘飘长袖,婀娜走来,分散在两排席位之中的空地上,阵阵香气袭来,琵琶古筝声顿起,伴着乐音舞姬翩翩起舞。

  开场的舞蹈不过是热身,而后出场的杂耍,戏班子皆把人逗得捧腹大笑,温思靖平日里最喜欢看这些,一边笑一边吃,把矮桌上的几盘点心都吃完了,笑得腮帮子疼。

  笑着闹着,两个时辰过去,到了宴会散场的时间,皇帝遣散了后宫一众嫔妃和百官,却独独留下了皇后翊贵妃,以及座下的梁衡和谢昱一干众人。

  已出嫁的公主不宜多留,虽然八公主温昕艺嗅出不对之处想要留下,但还是被五公主借故拉走了。

  温思靖吃饱喝足,不想参与其中,正想起身告辞,却被温予迟一把按住手臂,“六皇兄别急着走,我说了还有好戏。”

  “我不是很想看。”温思靖坦白道。

  温予迟一脸无奈,“就算是不想看你也得坐着,现在出去会有危险。”

  “会比坐在这危险吗?”他低低问。

  “要危险许多。”温予迟答。

  温思靖当下老老实实的坐着,他已经废了一条手,可不想在缺个腿什么的。

  待人都散的七七八八,皇帝便道,“今日聚众卿来,其实还有一事要向天下告知。”

  众人皆默,心中早料到皇帝有事要说,并无人做出惊讶之色。

  皇帝将所有人的神情看了一遍,都是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唯独温思靖支起一只腿,俯身伸手去拿温予迟桌上的点心,相当突兀,他眉头一跳,努力压制住要出口训温思靖的话,道,“是关于储君之位的事情。”

  见还是无人反应,他又道,“太子在位储君已有二十余年,虽说自古以来皇室谨遵立嫡立长,但是眼下朕看来,老二老七皆有治国之色,比起太子要更为优秀……”

  “父皇且慢!”只是夸了两句,温如雁便按耐不住从位置上站起来,面带慌急之色,“父皇,儿臣自封储君以来,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不论是文书武射,亦或是子孝弟恭无一不落,也从未犯下过大错,父皇何以这样待我?”

  紧接着谢昱也站起来,躬身行礼道,“禀陛下,太子所言极是,自古以来立嫡立长乃是铁律,即便是泽王与衿王再优秀,也不可改立储君,且太子样样拔筹,亦有治国之能,望陛下三思。”

  温思靖悄悄撇皇帝一眼,见自家父皇的脸色已经铁青,似要发怒。

  此时梁衡站起身道,“太子和谢相未免太过着急,陛下的话并没有说完,何以太子要急于打断,此乃子孝?”

  皇帝极其配合的冷哼一声,位于他身旁的皇后和翊贵妃皆缄默不语。

  谁知温如雁却突然拔高声音,喊道,“我若再不说话,这储君的位置也被人无端夺走了!”

  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枚小哨子,放在嘴中一吹,顿时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温思靖因为离得近,不得已捂住两耳,一哨刚落,四面的林子中便冲出大批侍卫,皆穿着轻铠,腰佩长刀,瞬间将整个场地围住。

  温思靖是真的惊住了,眼看着冲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竟然黑压压一大片,那些人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于是一柄冰凉的长刀就架在了温思靖的脖子上。

  温如雁也从自己的位子一跃而出,站在侍卫中,直直的看着皇帝。

  太子这是……要逼宫?竟然毫无预兆的就将一大批侍卫带来了皇宫中,将刀刃对着自己的父亲,这弑君弑父的罪名太子当真担得起?

  反观皇帝面色黑得如柴火烧过的锅底,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似乎怒极,“太子!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梁衡脖子上也架了一把刀,不过他以笛子将刀挪开,道,不怒自威,“太子,你可知你现在在作何?”

  面对如此变故,众人皆是有惊恐又愤怒,但奈何刀架在脖子上,无人敢轻举妄动。

  赵延武倒是蠢蠢欲动,但是被温佑帆扫一记眼风,便强行压下。

  坐于皇帝身旁的皇后怒道,“太子带兵进宫,可有想过后果?!”

  “太子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还请陛下谅解。”谢昱在一旁道。

  温思靖莫名觉得好笑,你拿着刀对着人家还要让人家谅解?看看父皇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温思靖觉得他是不可能谅解的。

  “父皇如此不公平待我,我自然要为自己争取。”温如雁一脸漠然,他负手而立,看了温佑帆与温予迟一眼,道,“父皇,我要你今日就立下圣旨,传位于我。”

  温思靖见谢昱也是徐徐立着,身边并没有侍卫架刀,想来竟然是蓄谋已久,难怪温予迟要说今日有一场大戏,他朝温予迟那边靠了靠,低声问,“你确定这里面比外安全?”

  只刚动,脖子上的刀就贴肉一划,温思靖最受不了痛,倒吸一口凉气后乖巧坐好。

  温予迟道,“说不准,不若你起来骂他试试。”

  “什么?你刚刚……”温思靖瞪眼。

  “那是刚刚,你听我一言,起来骂他,说不定我们就有救了。”

  “你说什么浑话!?”温思靖皱眉缩脖,却见温予迟一脸诚然,并不想开玩笑。

  “我让你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听我便是。”他道。

  “来人!上圣旨!”温如雁高声喊道。

  “你贵为太子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歹毒心肠!胆大包天到带兵造反!”温思靖牙一咬心一横,右手猛地将桌子拍出巨响,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他接着骂,“想不到同吃一种米,还养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逆不道至以刀刃指向父皇兄弟!你活了近三十年,到底是活出了一副畜生模样!与你称兄道弟我实在是不耻!”

  骂完还要学着梁少景一样,无比鄙夷的吐一口口水,“呸!”

  温思靖不是没骂过人,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太子,还是第一回 。

  骂完之后四周一片寂静,谢昱便道,“泓王爷还是莫要多话,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温如雁的脸又红又紫,拳头捏的青筋尽暴,咬牙切齿道,“我本想饶你这废物一命,没想到你赶着来送死!”

  “既然你想死,我就第一个成全你!”温如雁凶戾道喊,双目布满红血丝,“将他的人头砍下来!”

  话音未落,将刀架在温思靖脖子上的侍卫就后退一步,挥刀而起,似乎下一刻落下,就会连根削掉他的脑袋。

  温思靖惊诧的瞪着温予迟,没想到自己的死刑来得如此之快,“你算计我……”

  然而举起的刀锋始终没有落下,温思靖疑惑的抬头看去,只见他身后的那个侍卫脖子上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羽箭贯穿,鲜血溢出,温思靖被溅一脸,血顷刻便染红了侍卫的衣裳,他松了刀,闷声倒在地上。

  这只羽箭来得又准又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温予迟将自己脖子上的刀拿开,大笑着站起来,“你看,我就说你骂他我们就会得救吧。”

  他身后的侍卫欲伸手制住他,却被拔剑蹿来的谢镜诩一剑刺腹,踢翻在一旁。

  “太子,你着急我可以理解,但如此莽撞,真是叫我意外。”温予迟笑眯眯的从座位走出,立在空地之上。

  谢昱瞪眼看着站在温予迟身边的谢镜诩,恨不能亲自拿一把剑了断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温如雁一见自己的侍卫被杀,便知道这周围潜伏的还有人,于是道,“将这周围都给围死了!把泓王和衿王押住!”

  话毕,突然一支羽箭再次飞来,疾速如风,这次直接将温如雁的玉冠击得四分五裂,插入他的发中,嗡嗡作响。

  看着这一箭,众人才是真正惊住,梁衡瞪着地上那些破碎的玉冠,拳头紧握。

  温思靖则是猛地看向羽箭飞来之地,眼眶发红,“这是……”

  一箭入喉,一箭入发,正是当年梁小将军传遍西凉上下的传奇。

  温佑帆脸色一变,唇色变得苍白。

  就连温予迟也是怔然,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浅蓝色身影轻功过层层守卫,轻飘飘落地。

  来人手持长剑,剑眉星眸,衣袍翩翩。

  他收剑微微行礼,“罪臣温远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大概除了温予迟之外,所有人都震惊于温远的出现,赵延武更是彻底按耐不住,劈手夺过一旁人的刀,双目赤红吼道,“畜生!你竟然还敢回京城!”

  说着就要扑上前来,此时却羽箭飞来,射中他的左臂,鲜血四溅。

  赵承博惊道,“武儿!莫要冲动!”

  赵延武吃痛,却依旧不肯放弃,还想再上前,只是这次羽箭飞来只瞄他的喉咙,他向后一撤躲闪及时,险险擦破了咽喉处的一层皮,这下再不敢乱动了。

  温远却连眼神都没给他,直直的看着温如雁道,“太子殿下,你输了。”

  “输了?”温如雁面目扭曲的笑起来,“我有怎么多精兵,你有什么?一把破剑?还是一个只敢躲在暗处放箭的狗?”

  他高举双手,“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都要是在这里!”

  说话间,羽箭又破空而来,温如雁身形很快闪躲过去,还未站稳,就觉得有肋一痛,低头一看,上面正插着一根箭,箭杆上插着三朵娇嫩的樱花。

  “谨之!”温思靖见了这个再也忍不住,大声叫出来,“谨之是你吗?!”

  听见温思靖的叫喊,不少人身子一震,神色复杂,谁人不知梁少景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梁衡的身子也颤抖起来,双目赤红似蒙上水雾,低低道,“吾儿……”

  温远也转身,朝那射箭之处看去。

  只见一个身影自树林中跃出,姿态轻盈的落在地上。

  是一个容貌精致的少女,她身着一身黑衣,束起的长发被风吹起,与红绸带交织在一起,片片粉嫩的花朵自她身上飘走,她背上背着箭娄,左手持着红木弓,一步一步,踏着纷纷扬扬的花瓣走来。

  是个女子,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

  “阿岚!”赵延武脱口喊出。

  温予迟叹一口气。

  温思靖面色一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废的坐在地上,勾起一抹苦笑,微微摇头。

  就连梁衡也低下头,隐忍的咬着牙。

  梁少景死了,一年前就死了,只是有些人不想面对这个事实,总是想尽办法逃避,想尽办法缓解相思之苦。

  谢镜诩倒是微微一惊,带少女经过时低声问,“阿岚,你来此处作何?”

  谁知少女根本不搭理他,狠狠瞪他一眼,径直走过,立于温远身旁,站定。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突然单膝跪地,长弓放于地上,微微垂首,脆似银铃的声音不娇不媚,“罪臣梁少景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