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芳泽终于松了手,被拽得歪歪扭扭的叶澄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这一路被季芳泽拉拉扯扯,他又躲又避,却不舍得对人家动手,最终结果就是外衣差点被季芳泽扒下来。

  叶澄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理好,突然笑起来:“那殿下的意思是,我今天不顺着你解衣带,你就让我滚?”

  季芳泽的面色极白,没什么表情:“我已经和我母后说过了,让她不要为难叶家。你走吧。”

  叶澄听了他的话,眸子微沉,干脆利落道:“既然如此,那臣告退。”

  半点没犹豫,叶澄转身就走了。

  季芳泽站在原地看他,看着他的背影毫不犹豫,三两步便转过了内室门前的屏风,从季芳泽的视线中消失了。

  季芳泽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他很想喊住那个人。

  没关系啊,就算是别的原因,随便什么原因都行,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就行了。我会对你好,特别特别好。但是他的腿像是灌了铅,脑海中闪过叶澄之前抗拒赐婚,动作躲闪他的模样。

  但是他不愿意啊,我喜欢他,是要对他好,不能因为自己喜欢他,就找借口逼迫他欺负他。

  声音安静下来,他以为叶澄已经离开了,一瞬间脑袋都是懵的。但片刻后,叶澄的声音却从外间传来。

  “你另一个爹要跟我一拍两散,拖油瓶也跟我走吧,省得到时候和我一样,被人家嫌弃。小狸奴,日后还是咱们爷俩相依为命。”

  季芳泽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叶澄是在和外间他带来的那只猫说话。季芳泽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喊道:“你把猫放下,已经送人的礼,怎么能要回去?”

  叶澄站在外间,已经把篮子提起来了,闻言停下了要开窗的举动:“这不是礼,臣将它带来,本是当做与殿下的儿子养的。如今既然分开,自然要将这孽子带走。”

  季芳泽只想着留下猫,也不顾得这话有多荒唐,顺着叶澄的意思和他争论:“就算是夫妻和离,凭什么儿子归你?”

  叶澄惊奇:“就算你是殿下也要讲道理,儿子是我找来的。”

  不归我归谁?

  季芳泽语速很快:“是,你找来的,但你刚刚给了我,儿子便是我们两个人的。它还跟着我的小名叫,自然该归我养。这世间夫妻和离,孩子都是归姓氏相同的一方的。”

  这年头姓名中的“姓”几乎是代表所有权的。绝大部分家庭是男娶女嫁,孩子都跟男方姓,将来和离,女方也绝不可能把孩子带走。同样的道理,上门女婿和女方分开,孩子跟着女方姓,自然是留在女方家里的。

  叶澄其实有很多话可以反驳季芳泽,比如说“你姓季,又不姓狸”、“你这么说,岂不是满大街的猫都要归你”,但是他的目的又不是真的和季芳泽吵架。

  “行吧,为了不失去咱儿子的抚养权,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叶澄将篮子放下来,往回走了两步,站在季芳泽眼前,“季芳泽,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季芳泽刚要开口,叶澄闲闲道:“你这次要再不好好说话,我可真走了。”

  季芳泽低着头,小声道:“说什么?”

  叶澄板起脸:“自然是老实交代,为何不给我回信。我突然失了你的音讯,心里挂怀,千里迢迢带着儿子来寻你,你竟然能狠心地合上窗户,任由我们两个饥寒交迫地蹲在屋顶上,被蚊虫叮咬。”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是这么听起来,连季芳泽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罪大恶极,但是明明,最先骗人的是他。

  “是你先骗我。”

  季芳泽本来以为叶澄会反驳,但是叶澄沉吟了一下,竟然问他:“你说哪件事?”

  季芳泽本来稍微有一点愧疚,闻言差点被他气疯:“你有很多事骗我?!”

  叶澄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的恶劣,眼中含笑看着自己的恋人:“狸奴先说说看,我来判别一下,是我骗了你,该向你坦白从宽,还是你误会了我,该向我赔礼道歉。”

  仿佛是被触碰到痛处,季芳泽脸色微白,手紧紧握在一起:“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到叶家给你的那封信,我都知道了。我虽心悦你,也没想过逼迫你。我已经和母后说过了,日后不会再和叶家提这件事。你也不用再来糊弄我了。我不要你了,你把猫留下给我做个念想。”

  话说完,仿佛是受不了,季芳泽转过身,想往屋里走。叶澄一伸手,搂住季芳泽的腰,把人拖回来,还非常没形象地趴在人家背上:“狸奴,你连审都不审我,就判我下大牢吗?总得听我辩解一二吧。”

  叶澄其实刚刚就听出点苗头了,现在季芳泽一提那信,叶澄想起自己当日未看,夹在书中的家信,就猜出七八分真相来。

  季芳泽虽说年纪比叶澄小,但身量倒也长开了。此刻趴在季芳泽背上,叶澄竟有些恍惚,想起上一世界两人依偎的场景。他本来是爱玩闹的性子,那时候也总是趴在季芳泽背上。叶澄搂着他腰的手就紧了一些。

  叶澄想了想:“我若说我从没有看过那封信,只怕狸奴也不信我。狸奴心里疑我,难怪我说什么,都是花言巧语,处心积虑。”

  难怪今晚这么难哄。好久没见面耍脾气,和发现对方是骗婚犯,完全是两种愤怒程度上的事。

  也是,当日确实是太巧了。季芳泽早来一会儿,他还没来得及拆信封,季芳泽晚来一会儿,他就直接看了那封信,也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来。后面季青峦过来借书,刚好将信带走;他被皇帝撞到和季芳泽私会,被调走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想不起信的事。种种误会结合在一起,才变成今天的局面。

  就算叶澄自己遇见这种情况,也难免心里要多想,更别说是他家心眼细得像针尖的小芳了。

  叶澄趴在他背上,感觉到季芳泽的轻颤,本来有那么几分恼火也都消去了:“纵然我看过那封信,你就不来问问我的心意了吗?我说与狸奴情同此心,这句话没有骗你。我的心意如此,与信里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干系?”

  季芳泽哑着嗓子:“你不想和我大婚。我要请旨,你拦着我。”

  叶澄解释:“不是不想,是怕你不想。”

  季芳泽笑了一声,里面满是苦意:“我不想?你竟然说怕我不想?”

  我看你第一眼,就满心都是你,做梦都想和你名正言顺在一起。你竟然说怕我不想?

  现在季芳泽背对着他,叶澄抬起手,也不看,胡乱摸索着去捏季芳泽的鼻子:“好好说话,不许阴阳怪气的。”

  季芳泽被捏着鼻子,闷声闷气:“哦。”

  叶澄轻咳了一声:“现在该我向狸奴坦白了,我确实有不少事,呃,也不能说是骗你,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和狸奴说。之前不让你请婚,也是因为这个。”

  季芳泽安静地听着,叶澄却突然断住,不说话了。

  季芳泽轻哼了一个鼻音:“嗯?”

  叶澄松开季芳泽,摸了一下鼻子:“要不我们去屋里说?”

  “好。”

  季芳泽拉住叶澄的衣袖,要往里屋走。这时候,突然一阵细细的奶猫叫从身旁传来,两人步子一顿。

  片刻后,叶澄先开口:“咱儿子醒了,大概是想吃奶。”

  两个头一次当爹的人面面相觑。叫了一阵儿,见没有任何动静要搭理它的意思,奶猫的叫声越发委屈和凄厉。

  还是季芳泽先反应过来:“我将它带出去,找宫人来照料它。”

  他没照顾过奶猫,但这院子宫人,要找个会照顾奶猫的,还是能找到的。

  季芳泽提着篮子出去,吩咐福生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找保姆去了。叶澄自己坐在内室,发愁该怎么跟季芳泽说。

  第二个世界毕竟与第一个世界背景不同,季芳泽的身份又是皇子,所以叶澄一时还真有点拿不准,季芳泽能不能接受。而且他还有一点顾忌,他担心季芳泽以为他是不想和自己有身体接触,故意编的鬼话。

  毕竟前面的误会还在那里摆着,现在又说不能过度亲密接触,确实有这方面的嫌疑。可不解释又不行,若不解释清楚,任由他家小芳胡思乱想,还不知道又要折腾出什么误会来。

  要不,再把魂魄显出来给小芳看看?

  009看他发愁,给他出主意:【这还不简单,你和人家亲密接触不就完了?你个渣男,骗人家三四十年,还不想和人好啊?】

  叶澄心里觉得过不去这道坎儿:【这是人家叶松寒的壳儿。】

  【那你换你自己的壳子不就好了?商城替换,一积分四个时辰,童叟无欺。】

  叶澄一惊,他确实不了解商城里的东西:【商城里还有这样的东西,那上个世界你怎么不提醒我?】

  【上个世界你买不起啊。商城里东西也不是统一价的,水在沙漠里,和在大河边,能是一个价吗?】009也很委屈,【上个世界天道极严,神仙鬼怪一个都没有,你随便换壳子合适吗?】

  叶澄犹豫:【我现在换了相貌,会不会吓到芳泽?】

  009怂恿他:【用吧用吧。你对他坦诚,他肯定会开心的!】

  你积分都握在手里不花,很影响市场流通的。我也没有分成拿。

  ……

  等福生寻来会养猫的人,季芳泽叮嘱了那小太监好几句,才转身回寝室。

  廊下灯火悠悠,季芳泽站在门前,想着推开门,叶澄在里面等他,心里竟有几分忐忑,一时没有动。

  福生就在他旁边,笑道:“殿下进去吧,奴才给您在门外守着呢。”

  季芳泽看了他一眼。福生的声音很低:“叶大人白日辛苦,夜里还来寻殿下,难道还不是对殿下的真心吗?良辰美景,殿下若是还生气,平白辜负了。”

  季芳泽没说话,推开了门,朝内室走去,绕过屏风,竟没看到人。他四处看了一下,视线最后停在一处不动了。

  他的床上似乎坐着一个人,人影隐隐绰绰地映在床幔上。

  他脑袋“轰”一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瞬间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澄:我有点害怕吓到他,算了还是在帐子里躲一下吧。

  季芳泽:他他他,他为什么在床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