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书打工手札>第93章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 下午尚还晴空万里,落日过后,转眼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周妙坐在马车中, 听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车顶之上。

  李佑白亦坐在车中,斜靠车壁,身前小几上还摆了一盏茶。

  二人相距不过数尺,可他垂眸只顾阅览卷轴, 并未抬眼看她。

  周妙也只好扭过头, 透过车帘的一丝缝隙, 佯装观雨。

  人声寂然,她在心中默默一叹。

  哎。

  自从他们那天“开诚布公”的“谈心”过后,眼下已是又过了三日。

  这三日来, 他们大多时候都在赶路, 向北而行,直往皇城折返。

  这几日的李佑白几乎寸步不离,天气晴好时, 策马辇旁,阴雨天时, 便坐于车中。

  周妙饶是有心要伺机而动,也只得偃旗息鼓。

  车行虽不慢,可陆路自不比南下的水路, 他们要绕经丘陵, 又不能取水道往北逆流而上, 因而行过这三日, 他们也还没出澜州的地界。

  先前李佑白一行自京城南下, 追赶南越人时, 乃是昼夜疾行而来, 几无停留。

  周妙想到这里,又是幽幽一叹。

  李佑白是来找她的。

  这倒不是她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只是原书中,女主简青竹走后,他只派人去寻,并未亲自动身,可这一回他先在城门外拦住了她,又一路追到了澜州。

  哎。

  周妙望着雨帘,心里又酸又涩。她眼角余光悄悄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佑白。

  哎,眼下的李佑白更不好捉摸了,于她,他仿佛取“怀柔”而治。

  她说了真心话,他也恼了,说她放肆,说她想得美,可是却并没有罚她,亦无惩戒。

  当日在澜州营中,同榻而歇,他也并没有真动她,只说了回宫娶她。

  周妙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李佑白真想做什么,她也抵挡不住,兴许气氛使然,半推半就,稀里糊涂地真应了。

  可是他却坚持说,要回宫娶她。

  这让周妙感到愈发棘手,因为如此一来,她便真正晓得,他是说真的,并不是说笑。

  这三日间,白日里,于人前他虽不甚亲昵,可夜间歇息时,耳鬓厮磨自是有的。

  李佑白不再束手束脚,周妙想到这里,脸上倏地一红,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拉回飘散的心绪,转念又想,此一类诡计多端的“怀柔之策”,假以时日,难保不会一点一滴地瓦解她的心防。

  于是,周妙又暗自警醒了起来。

  恰在此时,周妙耳边听到一声轻响,她回头一看,是李佑白放下了卷轴,端了茶盏品茶,还不忘问她道:“你不渴么?看了这么久的雨,脖子不酸么?”

  周妙暗自警醒,胸中再有怨气,仿佛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

  她紧抿着嘴唇,不言不语。

  李佑白轻笑一声,也不追问,放下茶瓯,取出了几下的药包。

  周妙晓得,那是宫里配的药包,用以解他手背上的青霜之毒,只见他轻振宽袖,露出了发黑的左手背。

  周妙仔细瞧了一眼,伤口乌痕并未散去。

  李佑白唯有一手扶住药包,按在手背上,可他动作缓慢,分明像是有些不便。

  哎。

  周妙心中暗暗又叹,忍不住开口说:“我来吧,帮你敷药。”

  “好啊。”李佑白轻笑一声,放下了药包。

  周妙朝前探身,伸手摸到了药包的绳结,将它绑到了他的左手腕上。

  药包并无特别,无色无味,只是白纱包了药材。

  周妙情不自禁地问道:“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好?”

  他受此箭伤已是半月有半,可那伤痕似乎总不消退,难道真要回宫找杜戚老中医瞧一瞧才作数?

  李佑白眉眼微弯,却说:“此青霜似乎不同寻常,想来,需得一段时日方能消散。”

  周妙低头捆好了绳结,心中不由地想到了简青竹。

  这个时候,不晓得简青竹行到哪里了,李佑白的人有没有追上她。

  按照剧情,应该没有,简青竹兴许真快到池州了。

  她思索片刻,开口问道:“有简姑娘的消息么?”

  李佑白道:“尚未有音信,涟水往南水道纵横,南越人行舟极快,极难追赶。”

  周妙又问:“那庆王呢?”她犹记得,当时在船上,傩诗云发了好一通脾气,说简青竹串通好了人,以庆王作饵,捉南越人,可听起来,虽然南越人损失惨重,可庆王似乎还在他们手里。

  李佑白说:“阿果在南越人手中,只是如今在何处亦未可知。”

  周妙不再追问,默不作声地想,庆王还活着,是如今最大的变数。

  他虽然是个小孩儿,但名义上,毕竟是隆庆亲王,要是能早日找到他的下落,自是最好。

  李佑白垂眸细看她的表情,问道:“你为他们忧心么?”

  周妙心头一跳,颔首道:“南越人不好相与,我怕简姑娘真有危险。”

  李佑白听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暗了,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刻,才答:“如你先前所言,若她与傩诗云同行,又可医治南越王后痴症,她便暂时不会有危险。”

  道理是这个道理。周妙低应了一声。

  *

  夜色愈沉,雨帘依旧不绝,车马终于出了林深处,驶至官道,一行人在澜州吴县驿站停下喂马。

  过去三日皆在山林中穿行,先前随行的护卫都用桐油布搭了帐篷偶尔歇息。

  今夜是第一回 住了驿馆。

  李佑白此行拿得是禁军十六卫的腰牌作过索,是为办差,自然没有不长眼的州县衙门前来殷勤过问。

  一行人在吴县驿馆里也只是暂住一宿,周妙在马车里一连歇了两夜,精神不大好,到了驿馆,她简单地沐浴过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李佑白进屋时,周妙躺在榻上,已是昏昏欲睡。

  屋中一灯如豆,纵然他的动作轻缓,身畔骤然多了一个人,还是惊醒了周妙。

  她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李佑白相距咫尺的面容。他的长眉黑压压的,眼皮在光的暗影里尤其深邃,他的瞳仁却很亮,浮光掠影。

  周妙认得这个熟悉的眼神!

  她正要往后退,却被李佑白按住了肩膀。

  他亲吻她的嘴唇,从浅尝辄止,轻描淡写一般到抽丝剥茧般地分花拂柳。

  周妙随之起起伏伏,短短几日,李佑白已摸清了其中奥妙。

  雨滴敲打房上瓦檐,滴滴答答地响。

  雨声入耳,气息如潮,周妙正觉浑浑噩噩,面红耳赤间,却又见他顿住了动作,松开她的双肩后,他的五指划过腰侧,竟然又将她松松垮垮的系带系紧了。

  这就是诡计多端的怀柔之策!

  周妙仿佛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轻飘飘,晃悠悠,空空荡荡。

  她深吸一口气,不禁瞪大了眼睛,控诉的目光直直望向李佑白。

  李佑白自顾自拢过雪襟,嗓音低哑道:“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周妙气得笑了,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

  李佑白像是笑了一声,周妙心说,鬼才理你!

  他的气息却像是又近了一分,他的声音听上去,比先前平缓了些许。

  “先帝的棺椁尚在殡宫,至今未入陵寝,如若你我……万一你忽而有了身孕,便是众矢之的。”

  他的话语吓得周妙猛然回头。

  你不要乱说,根本没有的事!

  李佑白轻声一笑:“不必害怕,我自不动你。”

  周妙心慌慌地又看他的眼,却见李佑白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将一缕乱发挽在她的耳后,又低声道:“荒山野岭,行路在外,既无医政,又无医女,我也不愿你受苦。”

  周妙心头突兀地一撞,心绪翻波,她硬生生地别开了眼,仿佛自言自语道:“诡计多端。”

  “什么?”李佑白凑近了一些,似乎想要听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周妙往后又退,后背甚而贴到了冰冷的墙壁,她不禁正色道:“早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李佑白笑过一声,真闭上了眼睛。

  桌上的灯烛烧到尽头,将灭未灭。

  隐藏在床帐投下的暗影中,周妙悄悄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他的脸颊,不由地又落到了他的左手背上。

  那一道乌黑的伤痕,像是黑沉沉的沟壑停留在他手背,这样的一道伤痕,原书中的李佑白自然没有。

  周妙忐忑地多看了一眼。

  眼前的李佑白却忽而又睁开了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正欲说话,却听窗外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啼叫。

  不是真的布谷鸟,周妙从前听过此音,似乎是李佑白的暗卫传音的口令。

  下一刻,周妙果见他翻身而起,披上了落在榻前的黑氅。

  笃笃笃。

  不过片刻,门扉便被轻轻叩响,门外人声低沉道:“公子,有阿果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