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白云阔满脸紧张,他伸手在花雨霁没有聚焦的眼前晃了晃。

  洛维探入洛琳识海,发现她只是晕了,没有生命危险才稍加安心,回头问白云阔:“花前辈这是怎么了?”

  花雨霁忽然笑了一声,他的双目依旧空洞无神的望着前方,嘴里却滔滔不绝的念道:“我是坏人呢!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洛维大惊失色:“和琳琳一样!”

  白云阔察觉到什么,挥手自花雨霁周身立下一道结界,然后转身朝东边看去。

  于天空御风而下的正是端木翎。除了她,还有谢明珠等人也朝这边跑来了。

  端木翎:“破林子走不出去,我看咱们干脆放一把火烧了这里!”

  谢明珠反对道:“那怎么行?放火烧林,若烧到咱们自己怎么办?”

  端木翎差点被这话气笑:“你是笨蛋吗?让你用凡火烧,不是用魂火烧!”

  谢明珠还是反对:“可即便如此,烧了这么一处迷阵森林,可惜了这个地方,一旦出了差池,这幻海森不就毁了?”

  端木翎气急:“小妹妹,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迷阵森林并非只困住咱们,还吸食咱们的真元,不然你以为这树怎么长的如此精壮?都是千千百百的修士喂出来的!你不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反倒考虑迷阵森林会不会毁坏?脑子坏掉了吗?”

  谢明珠无言以对,她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嘴唇:“可若凡火无效,只能用魂火焚烧呢?”

  端木翎瞥她一眼:“那就自己用结界护好自己呗!”

  “荒唐!”远处阔步跟上来的边野大叫道,“一个结丹期的魂火和一个化神期的魂火能一样吗?你指望结丹期的修士用结界防御化神期的魂火,到底是谁脑子坏掉了?”

  后续跟上来的几个散修纷纷点头称是:“没错,天明剑宗做事只顾自己,自私自利。”

  “你们!”端木翎双臂环胸,她真没有不顾旁人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其中境界悬殊的问题。

  无意间回头,竟瞧见了白云阔,端木翎眼前忽的一亮,她重新说道:“在场修为最高之人便是霜月君了,我来释放魂火,让炼虚境的霜月君释放结界保护大家,这样行了吧?”

  众人彼此张望,都觉得这个还比较靠谱,与其困在森林里被吸光真元而死,不如放火烧林了。

  然而,被众人寄予希望的白云阔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只一味盯着花雨霁看。

  端木翎也察觉到花雨霁不对劲,她警惕的上前两步,沉声问道:“他怎么了?傻了?”

  跟在身边的白面书生露出杀气:“圣女,我看花雨霁不在状态,这莫非是天赐良机?”

  端木翎暗暗心动,她下意识握紧佩剑,低声说:“可是,有白云阔护着,我怕是近不了花雨霁的身。”

  “圣女,只要您一句话,我可以拼命引开白妄!”

  不等端木翎说什么,路一之领着两个云顶之巅弟子跑来,他离着老远就听见端木翎的计划,他气喘吁吁的反对道:“圣女,此法不可行。这迷阵森林并非一般的法阵,而是某个大能的道场,你若放火烧了这里,毁了人家修炼千年的道场,他定会现身大开杀戒,那后果不堪设想。”

  端木翎吓了一跳:“大能?”

  路一之:“是,虽然我没有见过,但《六界史记》上有写,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记载,但确实说幻海森的迷阵森林不可硬闯。”

  “这该如何是好?”一个修士怕了,“咱们要困死在这里吗?”

  谢明珠脸色一变:“花不染怎么在这里?”

  端木翎冷哼:“我倒要问问他一个魔修,为何要来仙道大会凑热闹,又为何要进入凌霄湖秘境,他究竟有何阴谋!”

  在场的修士总共十来个,有名门仙宗的弟子,也有些散修,但甭管男女老少,都对花雨霁的大名如雷贯耳。他们畏惧的拔剑后退,哪怕花雨霁呆立着不动,他们也打从心里害怕。

  洛维那个暴脾气哪里忍得了,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就说:“都把剑放下!想走出这迷阵森林,必须依靠花前辈。”

  这倒是真的,历届仙道大会都有记载,说是花雨霁天赋异禀,在人人皆惧的幻海森可以来去自如,像是这种迷阵对他来说,就跟自家后院似的。

  一个散修率先收起剑:“花不染不是改过自新了吗?他揭发了端木渊的阴谋,解救了广陵城,还在凌霄湖秘境对抗焚血宫,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信任他吧?”

  “我也觉得,花不染好像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十恶不赦。”

  路一之快步跑上前,只见花雨霁眉头紧锁,一身黑气,似是被什么搅乱了心神,被困其中难以自拔。

  路一之担惊受怕:“白师兄,他……”

  白云阔的嗓音压得很低:“能给我护法吗?”

  路一之:“你要做什么?”

  白云阔道:“有一种古术名唤“探灵”,可以探入对方的识海,窥探对方的记忆。”

  路一之自然听说过这个术法,他犹豫道:“可是探灵需要对方乖乖配合,若有哪怕一丁点的抗拒,神魂反噬,你会有性命之危的!”

  白云阔掐了个法诀,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我管不了那些,他受心魔搅扰,若被吞噬了心神,那一切就都迟了。”

  路一之咬咬牙,应下道:“好,白师兄放心。”

  白云阔说动就动,他左手牵起花雨霁的手,右手竖起双指,裹着真元点在花雨霁的眉心。

  端木翎心头忽的一紧,她甩开白面书生,阔步朝白云阔跑过去。

  路一之大惊失色:“圣女!”

  却见端木翎并没有要捣乱的意思,她跑到法阵中央,指尖泛起丝丝真元,触及白云阔眉心之后,点了下自己的眉心,随后便自然而然的闭上眼睛。

  天空是乌色的,苍云缥缈;地面是血色的,鬼影重重。

  那是魔界的乱葬岗,也是白云阔出生的地方。他有些意外自己会来到这里,虽然他早就猜到搅扰花雨霁的梦魇是关于破军长老的。

  “这是魔界吗?”后方传来端木翎的声音,白云阔没想到她也跟了进来,不仅是端木翎,就连洛维,白面书生,谢明珠,以及七八个修士都跑了进来。

  谢明珠颇有些不好意思:“探灵一术实在难得,我们也跟进来开开眼界。

  白云阔没说什么,四下魔气丛生,遍地尸骸,有人类的也有魔兽的,有完整的尸身也有森森白骨。

  远处,一个孩子在哭。

  白云阔等人赶紧跑过去。

  那孩子大概七八岁左右,他坐在地上,满脸惊恐,浑身血污,不停的往后退。

  而在孩子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一身灰白沾满血污的道袍,披头散发,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手中没有武器,只凭借五指便可将钢铁捏成烂泥。

  那是破军长老,荀锦。

  他一把掐住孩子的脖子,无需过分用力,仅轻轻一捏,那孩子嘶声力竭的哭喊蓦然而止,脑袋垂下去,已经没了气息。

  谢明珠倒吸一口冷气:“天哪!”

  一个道修说:“怎么会这样?那是破军长老吗?”

  “师父!”

  包括白云阔在内,众人悚然一惊。

  远处,花雨霁御风而下。

  已经彻底步入魔道的他,不惧怕空中游荡的魔气,他穿过层层尸骸跑到破军长老面前,又看向地上那个刚刚死去的孩子,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师父,你在做什么?”

  失去神智的破军长老突然狂笑起来,他如同一只魔化的野兽,对于鲜血和杀戮不再有丝毫怜悯,反而是让他兴奋的调味剂。他伸出手去,照着花雨霁前胸狠狠一抓,犹如恶狼扑食,在花雨霁胸前留下五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花雨霁后退避开,他不能还手,只是徒劳的防御,而破军长老丧失理智,变成了一个不知疲劳的杀人狂魔。他不懂得收手,也不认识面前被他从小宠到大的徒弟,只是一脸兴奋的狂笑,渴望鲜血的浇灌。

  花雨霁一连降下数道锁魂咒,好不容易停下破军长老疯狂的举动,他试图大叫他的名字唤醒他,可是毫无作用。

  情急之下,他对破军长老展开了探灵。

  探灵,可以窥探身体主人的记忆,可允许窥探的记忆是哪段,这个是根据身体主人此时此刻脑中所想的片段而定的。

  比如身体主人想的是小时候在墙根下拿尿和泥;或是问鼎修真界,受万人瞻仰敬拜。

  花雨霁探灵,看到的却是……

  “掌门师兄,我可喜欢那孩子了!他性格活泼,对我胃口,和我有缘啊!你堂堂云顶之巅掌门,就别跟我一个糟老头子抢徒儿了吧?”

  “咳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徒弟这东西贵精不贵多,我有你一个就行了,为师亲传亲授,把这满腹经纶全部传给你,你要做好准备啊!”

  年仅十四岁的他只勉强到破军长老的胸口高,他规规矩矩的跪地拜师,笑容清朗,比那旭日东升的朝阳还要明媚灿烂几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姓花,名雨霁,字不染,师父在上,受弟子三拜。”

  “花雨霁,花不染,好名字!”

  师父看重他,对他毫无保留,亲传亲教。领进火离宫,行了拜师礼,递上生辰八字以表示对师父的信任和尊敬,这是修真界的规矩。

  生辰八字,只能告诉恩师和道侣。

  火离宫很大很宽敞,只有他们师徒两个人,以及中庭荷塘里的两条千年锦鲤。

  入门第一天,花雨霁去小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孝敬师父,师父兴高采烈的吃,愁眉苦脸的吐。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虽然色香味不那么俱全,但也勉强能吃,都是破军长老吃遍天下美食,那嘴巴喂叼了。

  但破军长老是出了名的护短加宠孩子,他故作美味,狼吞虎咽,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八道菜扫荡一空。

  看的花雨霁很难为情,真是委屈师父他老人家了。

  入门第二天,正式修行,可破军长老并没有立即教他引气入体,而是从藏书阁搬了一摞子书给他,要他全部读一遍。

  美其名曰“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可这真的苦了花雨霁,天知道他在万殊楼的时候看《太乙神数》、《奇门遁甲》、《大六壬》有多费劲。

  要不是花家祖宗留下的规矩,他打死都不想学。

  所以,花雨霁在入门第二天就开始挨揍,因为看书读着读着就睡着,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戒尺。他甚至怀疑师父弄这么一出,是不是为了报当时的一饭之仇!

  入门三个月,他总算开始引气入体,因为他的天赋超绝,渐渐地崭露头角,将同门师兄弟甩出十八条街。

  入门六个月,他偶然听说了火离宫千年锦鲤的大补传闻,拿着渔网要去抓鱼,就在他准备架锅开炖的时候,破军长老及时赶到,虎口夺鱼,外带省悔崖抄书。

  事后才知道,那两条鱼是破军长老在拜入云顶之巅的时候偶然捡到的,养育了七百多年,是破军长老的心肝宝贝。

  入门三年,花雨霁因下山历练犯了小人,遭人设计陷害,真元亏损。破军长老主动将那两条宝贝鱼献出来,就在他要剥鱼鳞开膛破肚的时候,花雨霁及时赶到,狼口夺鱼。

  花雨霁闯出名声,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放鞭炮,跟自己娶媳妇似的欢天喜地。

  花雨霁在外受伤,他能心疼的抹眼泪,甭管是多么珍贵的修真界灵药,他都能眼也不眨的拿出来。

  一晃过了百年,他不止一次对花雨霁说:“我荀锦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收你为徒。”

  每到那个时候,花雨霁都会笑着伏在他膝盖上撒娇:“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拜您为师。”

  那年,那月,那天。

  荀锦外出云游,除夕将至,他去买了年糕,还特意拜托师傅做了新的模子,所以那年糕是天上地下独一份,造型别致,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子领着一个少年。

  小贩说道:“仙君您可真有心。”

  荀锦大笑道:“我那徒弟见多识广,一般的小玩意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即刻返程回云顶之巅,却在途中遭遇了意外。

  拦路的是天明剑宗的端木夫人,她生的漂亮,雍容华贵,也是凡界皇帝的亲戚,体内留着自以为高贵的皇族血脉,是端木凌华的表妹。

  她看着荀锦的伞,两眼放光,态度虽然谦和,可语气颇有些盛气凌人:“我找了五百年的法宝,竟被破军长老抢先一步。”

  荀锦:“你说踏雪伞啊?”

  端木夫人道:“开个价吧!”

  “无价无价。”荀锦笑呵呵的说,“实在抱歉,这踏雪伞是我宝贝徒弟的魂器,我只是代为保管,终有一日要给他的。”

  “这不还没给呢么,你尽管开个价,我天明剑宗绝不还价。”

  “说了不卖,不好意思了。”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嘿呦,你想干啥?明抢吗?”

  “破军长老是正人君子,定然不会欺负女人了。”端木夫人缓步逼近,然后猛地将外套脱下去,露出玉色香肩。

  荀锦猝不及防:“靠!宗主夫人,你注意仪态啊!”

  端木夫人面色冷艳,她毫无顾忌的朝荀锦扑过去:“云顶之巅的破军长老德才兼备,其关门弟子就更不得了了!那可是名满六界,艳压群芳的晴空公子,其美名妇孺皆知,我等望尘莫及。你说说,这样一个风光恣意,纤尘不染的皎皎君子,若他的师父是个强迫良家妇女的衣冠禽兽,世人又会怎么说呢?”

  荀锦脸色惊变:“你疯了?”

  端木夫人不以为意的笑着。

  “亏你还是端木凌华的夫人,竟如此不知廉耻!”

  端木夫人从正面狠狠抱住荀锦:“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在荀锦用力将她推开的瞬间,端木凌华就“那么巧”的赶到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瞬间化身为娇小可怜的白花,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不用解释,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为丈夫的端木凌华自然火冒三丈,不问缘由就将荀锦抓住了,荀锦自然是百口莫辩,他被关进了地牢,听看守弟子的意思,端木凌华是要把他带到云顶之巅当众问罪。

  这还得了?

  “毁我清誉,简直臭不要脸!”荀锦急了,干脆闯出天牢,亲自去找端木凌华解释。

  趁着夜黑风高,他摸去了端木凌华的寝殿,却还没等潜入,他就听见从寝殿内传出的暧昧声。

  让人听了脸红心跳。

  想来这夫妻二人正在亲密交流,外人实在不好打扰。

  正考虑去留,殿内突然传出求饶声,而且并非出自端木夫人之口。

  荀锦犹豫之下,隐约感觉到了妖气,他便捅破窗户一探究竟。

  殿内总共有五个人,除去端木凌华,两男三女,皆是妖修。

  有的跪在殿内,有的趴在软床上,他们皆是不着寸缕,满脸泪痕,每人手上都戴着手环,上面符咒闪烁,是一种奴隶的证明。

  纵使对这方面有经验的荀锦也不禁傻眼了。

  这是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

  那五个妖修皆是极阴体质,对于端木凌华来说是大补,阴阳交合,以双修来补身,提升修为,这在修真界不是什么奇怪的。

  但这种行为的补,皆是携一名命定道侣,而不是这种随便拉一个人就做这种事。

  更何况,那五个妖修是被迫的!

  魔道也就罢了,他端木凌华堂堂天明剑宗宗主,仙道圣贤,背地里竟抓妖修来补身子!

  荀锦惊得说不出话,原本还震惊端木夫人不知检点,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双儿女的母亲,怎么能想出这种下作招数陷害自己。现在看来啊,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就在荀锦考虑要如何曝光端木凌华的恶行之时,他被发现了。

  试问,这种丑事被发现,端木凌华岂会放过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

  荀锦也丝毫不惧怕:“天明剑宗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昔年端木宗主的弟弟端木渊,他的徒弟柳坤饲养血奴,害我徒儿;如今,宗主大人掠妖修修炼,你吸食他们的真气妄想提高修为,和那柳坤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端木夫人一巴掌打过去,回头冲端木凌华说道:“夫君,我要踏雪伞!”

  荀锦满身血迹,金丹受到反复的碾压和摧残,真元枯竭:“你也真是奇怪,道侣二字,最重要的是个“衷”,始终如一,从一而终。你倒好,明知自己丈夫每晚都和妖修缠绵,你却忍得下去?”

  端木夫人催促道:“夫君,快!”

  有人曾说,被人生掏魂器,等同于挖心之痛。要荀锦说,这可比挖心难受多了。

  魂器是融入神魂,和神魂一起安置在识海内的,想强行夺走他人的魂器,需得闯入对方识海,再将对方的神魂和魂器活生生分离开,这其中过程的煎熬自不必说。

  荀锦不知该庆幸还是什么,他并没有让踏雪伞认主,因为这是留给他宝贝徒儿的武器,他只是将踏雪伞放在袖内乾坤,免了神魂撕裂的痛苦,多了内府被挖空的痛苦。

  端木凌华冷笑道:“你这些年还真是搜罗了不少宝贝啊!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的,我会击碎你的神识,保留你的金丹,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让你身败名裂再死!这些年修真界的风头,可都被你和你那好徒弟抢光了。”

  端木夫人心满意足的抱着伞:“这踏雪伞真好。”

  端木凌华掐住荀锦的脖子,冷笑道:“鬼界不太太平,去鬼谷一趟吧!”

  探灵到这里猛然截止,因为荀锦挣脱了锁魂咒,他的抗拒造成了探灵的反噬,让花雨霁呛出一口鲜血。

  “师父……”花雨霁愣住了,他所看见的一切,让他猝不及防,心魂震荡。

  正因为探灵,勉强唤回了荀锦一点点灵识,他仰起头,目光空洞的望着花雨霁,他脸色茫然,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不知所措。

  “雨霁,是,是你吗?”

  花雨霁大喜:“师父!”

  荀锦呕出一口血,他失去了视力,只能伸手去摸,他扑了个空,终于抓到花雨霁主动递上的手。

  两行血泪夺眶而出,荀锦咬着牙,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乖徒儿,快,动手,杀了为师!”

  花雨霁浑身一颤,他用力握住荀锦的手:“师父,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雨霁……”

  “快说!”花雨霁迫切的说,“告诉我,快告诉我。”

  荀锦咬着嘴唇,他好像猜到了花雨霁要做什么,他自然不会说,只是死死的抓住花雨霁的手,喃喃道:“你,入了魔道?”

  花雨霁欲言又止。

  “为了为师?”

  花雨霁咬着牙:“不,不是。”

  荀锦:“你苦心钻研古今诡术咒符,长达十年?”

  “我……”

  “有没有什么诛其神魂,催其骨肉,让人永世不得解脱的恶咒?”

  花雨霁心底一慌:“师父!”

  荀锦:“为师好不了了,你要接受事实。我的神魂聚集了太多的怨怼恶诅,若不能彻彻底底的诛杀,定会化作祟鬼,修成魔物,祸乱一方。你苦苦修习这么久,定然找到对付为师的方法了吧?”

  花雨霁慌张的摇头:“没有。”

  “为师这样,难以度化,只能用比我自身怨气更厉害的煞气方能震之,你肯定有方法。”荀锦惨白的脸上绽放欣然的笑容,“我的徒弟这么厉害,这点小事儿肯定不在话下!”

  花雨霁双拳紧握,骨节发白。

  荀锦一脸亏欠:“做我荀锦的徒弟,苦了你了。”

  没有神色的双眼由漆黑转为血红,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煞气骤然沸腾,荀锦用力掐住花雨霁的双臂,咬牙喝道:“快动手!”

  “师父……”

  “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花雨霁浑身发抖,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人说年少成名是三大不幸,没有经历过风雨,一路顺风顺水的成长,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生而不凡,入了云顶之巅,拜在破军长老门下,师父对他如同亲生儿子,他天赋卓绝,遨行九州,无人不仰慕他风采。

  想不到第一劫,来势汹汹,如此猛烈。

  赤色流光穿云破空,无数冤魂恶鬼随之癫狂,风雷交错,煞气冲破九霄!!

  万魂噬骨咒。

  花雨霁垂下手,定定望着被恶鬼撕咬的荀锦,眼中无泪,心中支离破碎:“师父,弟子为您送终。”

  面对万鬼噬骨,荀锦非但感觉不到痛苦,反而释然欣慰的笑了:“我荀锦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收你为徒。”

  花雨霁早已冰凉的指尖颤抖着,他竭尽全力,挤出一道孩子气的娇笑:“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拜您为师。”

  灰飞烟灭,死后灵魂难以安息,永世承受煎熬。

  满地鲜红,漫天恶鬼,花雨霁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狂傲放荡!

  背后传来脚步声,是执法长老带着云顶之巅的弟子来了。

  他不加理会,只是望着上方云空:“师父想死,弟子成全你了,下辈子千万别当我师父,啊,忘了……您都神形俱灭了,哪来的下辈子?”

  “花雨霁!你简直丧心病狂!你的良心呢?你这狼心狗肺……”

  “闭嘴!!”花雨霁猛挥袖袍,万鬼兴奋的嘶吼,煞气鱼贯似的朝执法长老涌去,阴风猎猎,魔雾肆虐!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老实点,少碍事!”他望向南方,天明剑宗的方向。

  敛起面上的笑,眼中溢出的,是前所未有的阴鸷和狠厉。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两章合在一起了哈哈~

  嗯,破军长老猝,花雨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