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霁被白云阔拉着走到正中央,再转身,面朝屋外的天地,跪拜。

  “二拜高堂!”

  花雨霁被搀扶着慢悠悠的转身,同时低声问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师,那高堂之上,皆是与你不相干的陌生人,跪的下去吗?”

  白云阔不答反问:“师哥你呢?”

  “我可以啊,”花雨霁一脸轻松,“跪尹夫人,完全没问题。”

  “为何?”白云阔想了想,问,“你视她为母?”

  花雨霁:“义母。”

  白云阔释然一笑,他掀开前襟,跪地:“既然是师哥的义母,便也是我的义母。”

  花雨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亏得白云阔拽了他一下,俩人才算是顺利的拜了高堂。

  傧相:“夫妻对拜!”

  花雨霁噗嗤一笑,转身面朝白云阔,悠悠说道:“霜月君,别有压力啊!假的假的,就当和你夫妻对拜的是根木头桩子。”

  白云阔却道:“你是活人。”

  “我知道啊,这不是怕你有心理压力嘛!”花雨霁摆好姿势,顺利对拜。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称心如意。”

  白云阔的心跳莫名加快,他拿起喜秤,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望着站在面前之人,白云阔久久未动,乃至四周传来琐碎的议论声,他却好像听不见一样,只望着花雨霁出神,嘴里情不自禁的念道:“修士成婚,势必要在满堂宾客之下挑起红盖头,宣告四海九州,二人永结同心,成为永不分离的道侣。”

  花雨霁:“啊?”

  随从催促道:“三少爷,快些挑起喜帕,别误了吉时。”

  白云阔好像如梦初醒似的,他握紧喜秤,定了定神,轻轻挑起红盖头。

  所谓一见误终生,可能就在这一瞬间。

  逶迤拖地的流光嫁衣,穿在他的身上红艳似火,妖异瑰丽;他的面容白润无瑕,如浸泡在昆仑天池内的万年美玉,凤眸狭长、眼下一颗泪痣透着些许魅惑之意,唇边含着浅笑,一丝清傲,一丝不拘,一丝明媚,一丝妖娆。

  满堂寂静。

  白云阔惊呆了。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远处的角落里传出声音:“真是人靠衣装,更何况尹姑娘本就生的好。”

  坐在尹婉儿身旁的谭景东道:“有吗……”

  “尹姑娘天生丽质,白兄莫要眼界过高。”

  “可惜,再倾国倾城也名花有主了。”

  花雨霁:“……”

  这感觉也是醉醉的!

  敬茶的环节一切顺利,傧相高呼:“礼成,送入洞房!”

  掀了盖头便不用搀扶了,花雨霁跟着白云阔身边走,俩人离开新堂,顺着垂花门走进后院。

  白云阔还没缓过来,亏得有领子遮挡,才没让人看见他快要红透了的脖子:“没想到,师哥扮起女子来,竟做的□□无缝。”

  花雨霁不以为然:“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是尹婉儿,就得由着人家摆弄。”

  白云阔眼观鼻鼻观心,又实在心痒难忍,偷偷瞄一眼身旁的花雨霁。

  二人进了新房,家奴和小厮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媒婆端着两杯酒走来,笑盈盈的说:“请新人共饮合欢酒。”

  花雨霁在心里嘀咕:“至于做的这么细节吗?”

  无奈,一人端起一杯酒,花雨霁看向白云阔,发现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二人双臂交缠,饮下一半,然后交换酒杯。

  白云阔一饮而尽,豪气万丈。

  这便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吧?

  花雨霁一边想着,一边举杯喝了。

  接下来该是结发礼了,白云阔用剪刀自行取下一缕头发递给婆子,转身看向花雨霁。

  花雨霁动作也麻利儿的很,剪掉自己的头发交给婆子,用红缨梳结在一起,放入锦囊。

  婆子笑着讨喜道:“解缨结发,少爷和少夫人牢牢结合在一起,永世不分离。”

  完事之后,瞄了眼满屋电灯泡,发也结了,交杯酒也喝了,再然后就该现场直播了,你们还不回避一下?

  好在这群人很懂事,呜呜泱泱的走了。

  花雨霁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门关上。

  “累死我了。”花雨霁直接将那厚重的凤冠扯下来,再往八仙桌旁一坐,拿起上面的瓜果点心就吃。

  这婚房布置的十分华丽,桌上,柜上,案上,到处都放满了红蜡烛。而在房间正中的八仙桌上,放着足有碗口粗的两支龙凤蜡烛,按规矩这两根蜡烛不能熄,要一直燃到天亮。

  花雨霁忍不住调侃道:“有此番经验,等将来白兄找道侣的时候就轻车熟路多了。”

  白云阔看他一眼,并未立即说什么,他伸手捡起床上的桂圆,若有所想:“师尊教诲,从一而终。”

  白云阔看向花雨霁:“修士的一辈子很长,看透了花花世界,可能会遇到许许多多的红颜知己,可真正能携手结发的,唯有一人。”

  花雨霁吃牡丹饼吃得来劲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白云阔神色宁和:“我这一生,只拜一次堂。”

  “可这是假的呀,将来你和风……嗯,你和心上人喜结连理,不弄个像样点的仪式,总归不好。”花雨霁一本正经的说。

  不料,白云阔的脸色变了,看似平静的眼底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阴鸷:“假的?天地作证,共饮合欢,解缨结发,怎能当假?”

  花雨霁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特别看得开:“修仙之人不拘小节嘛!”

  花雨霁放下杯盏,敛起面上漫不经心的态度,稍微正色几分,走到白云阔跟前说:“不矜不伐高风亮节的白兄必定是第一次吧?别有压力嘛!”

  白云阔若有所想,意味不明的眼神在花雨霁身上扫了两圈:“你呢?”

  “拜托,我也是第一次拜堂好吧?”花雨霁说着,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让堂堂霜月君跟我这个大魔头拜堂成婚,真是委屈咱们仙道的未来之星了。”

  花雨霁坐下喜床,忽然觉得硌得慌,不得已将锦被掀开,原来下面散着各种坚果,花生桂圆莲子枣子等等,还有一张白手帕。

  白云阔下意识捡起:“这是何物?”

  “白喜帕,就是……”花雨霁迎上“正人君子修身养性”的白云阔,瞬间良心发现,将自己肚子里那些捉弄人的鬼话咽回去,老老实实道,“新婚夫妇圆房之后,女方若是处子,就会留下处子血,是证明女子清白的一种手段。”

  白云阔一愣,好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双手无处安放,一双“清白”的眼睛到处乱瞄。

  所谓圆房,让他成功想起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画面。早些年的时候到凡间历练,经过一家布置的十分漂亮的酒楼,里面姹紫嫣红,欢声笑语无数,凭借白云阔超人的神识,愣是听见从酒楼内的某一间屋子传出的“嗯嗯啊啊哦哦呵呵”。

  一开始白云阔没反应过来,以为楼上那一男一女在练什么邪攻。可随着动静越来越大,他才恍然明白,原来那便是书中描述过的鱼水之欢。

  真真听的人面红耳赤。

  花雨霁趁此机会揽过白云阔的肩膀,笑的很是赏心悦目:“咱们清心寡欲超凡脱俗的白公子定是个纯洁的雏儿。”

  白云阔没有挣脱开他,而是定定的问:“师哥呢?”

  花雨霁看向他,顿时被白云阔好像盯着“土匪流氓”的眼神给吓到了:“喂喂喂!我很清白的好吧,别用那种强抢良家妇女的眼神看着我。”

  听到这话,白云阔唇边划过一道浅笑。

  他自然了解花雨霁,看似风流不拘,实际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尊重他人,对待感情很认真,哪怕深陷污浊,依旧怀着那颗赤子之心。

  他绝非大奸大恶之人,为了萍水相逢的庚辰,宁愿和天明剑宗撕破脸,甚至遭受酷刑。哪怕入了魔道,他依然知恩感恩,去雾临古道救老祖宗,拿尹夫人当做义母,真心对待。

  花雨霁惬意的往床上一躺:“接下来要怎么办?要不先洗洗睡了?没有那些“僵尸”看着,咱俩随便干什么都行。”

  白云阔迟疑了下才说:“当时,尹姑娘和谭三公子做了什么?”

  花雨霁噗嗤一笑:“能做什么?洞房花烛呗,春宵一刻值千金呢!不过,我倒是没看见关键,尹婉儿害羞,谭景东又是谦谦君子,自然没那么猴急,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童年趣闻,就是不办正事。”

  白云阔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说道:“轮回溯这八天以尹婉儿新婚洞房为终止,也就是说,整个谭家包括广陵城,都是在那一瞬间陷入轮回溯。”

  花雨霁接话道:“九阴之体对轮回溯来说是相生的,在尹婉儿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花雨霁坐起身,目光凝结:“白兄,谭景东并非尹婉儿的青梅竹马,他早已被妖修夺舍。”

  白云阔怔鄂:“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白云阔难以理解:“师哥是如何得知的?”

  修士夺舍,神魂占据对方肉身,必然会出现排斥反应,且两个灵魂需要在一个身体内相互厮杀,胜者占领身体,败者灰飞烟灭。

  而无论留下来的是本人还是夺舍者,皆会在身体的背部留下“夺舍纹”,终身携带,永不消失。

  花雨霁随口胡扯:“我……无意间瞥见他换衣服,碰巧看见的。”

  好在白云阔满脑子都是妖修夺舍,并没有关注花雨霁“偷窥”的事情。

  花雨霁趁机顺坡下驴:“看谭景东夺舍纹的深浅,应该才夺舍了一个月左右。”

  该怎么说呢,世事无常,那谭景东想在新婚之夜占据尹婉儿的九阴之体,一边啪一边摄魂。

  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惦记九阴之体的不止他一个。而且人家自带外挂出场,一招就拽着谭家连同整个广陵城陪葬,秒杀一片!

  “若想破阵,需得找出阵眼并摧毁。”白云阔在屋内渡步,思衬片刻,道,“这八天都是围绕尹婉儿来的,所以尹婉儿是阵眼吗?”

  花雨霁的目光幽深流转,朱红色的嫁衣衬出越发白皙的面容,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莹润如美玉:“我就是尹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