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阔的心猛地下沉,跌入无底洞:“你一直都否认的。”

  “确实是我下的手。”花雨霁重新拾起竹筷子,笨拙的去夹黄瓜,“万魂噬骨咒,除了我,谁还会这种恶咒。”

  “师兄。”

  花雨霁:“说好的不许撒谎,全家死光光啊!别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就是我干的。”

  不等白云阔再问,花雨霁起身,垂眸看了眼被他勒的发红发紫的手腕,只说一个字:“疼。”

  白云阔心尖一颤,赶紧松了手。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花雨霁的手腕似是有点点血丝渗出来。

  继前两个凡间制作的面具坏掉之后,花雨霁在焚血宫一日游的时候,瞧见血千绸宝库里珍藏的面具煞是好看,且都是具有灵气的上品,总不至于被一刀切碎。

  所以,他讹了几张带走。

  血千绸爱美,收藏的小玩意也是花里胡哨的,花雨霁将面具上的凤凰毛全部拔掉,然后才戴在脸上。

  花雨霁又拿了一个丢给白云阔:“万殊楼有规矩,前往求卦的都要遮容。再者说,比起我这个恶名昭彰的魔头,白公子也不方便以真容行走六界吧?”

  白云阔没吭声,却也乖乖戴上面具。

  花雨霁推开包厢房门,不等走出,尹婉儿被一道罡风带着迎面撞了过来!

  花雨霁猝不及防,第一反应就是灰溜溜躲开。

  任由身娇体柔的尹婉儿撞倒椅子,摔了个七晕八素。

  女二号嘛,男主的后宫嘛,谁也不能染指的。

  问题是,白云阔为啥呆坐着不动?一个娇丽可人美若天仙的小姑娘送上门来,怎么不接着啊?

  以行侠仗义的噱头趁机揩油,套路啊!

  等尹婉儿摔得头昏脑涨之后,白云阔才悠悠起身,象征性地虚扶了一下尹婉儿,对大打出手的壮汉道:“阁下武艺高超,何必欺负一姑娘?”

  “干你屁事?”那人气壮如牛,“我洛家庄和尹家堡不共戴天,见一个打一个!”

  尹婉儿从地上爬起来,秋水落霞鞭劈啪作响:“害死洛家小少爷的并非我兄长,而是在雾临古道附近活动的树妖,你们究竟有完没完?”

  白云阔:“尹洛两家各丧一子,阁下何苦咄咄逼人?”

  壮汉怒斥:“你们俩也是尹家堡的?”

  就在花雨霁等着壮汉说“见三个打三个”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扬的声音:“洛三公子,眼下各大仙门万众一心,可别再搞起内部斗争了。”

  花雨霁的神色一凝,下意识看向从楼梯走上来的男人。

  壮汉自然认得他云顶之巅弟子的打扮:“你是……”

  “在下路一之。”路一之十分谦逊,面上笑容得体,朝壮汉躬身后,又看向了花雨霁和白云阔,只一探便知彼此境界差距,规规矩矩的唤道:“二位前辈好。”

  明明是执法长老的首席大弟子,医修,元婴期七层,人却特别怂,唯唯诺诺的,见谁都卑躬屈膝,从来不敢大声说话。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花雨霁有些不知所措,这样一个又软又怂看见魔修恨不得打哆嗦的完蛋玩意,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护他,敢冲到省悔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他说话。

  可怜自己,终究是辜负了他。

  洛家庄再牛也是万万不敢得罪云顶之巅的,更何况路一之虽然怂,却也是名声在外,有实力的修士。

  壮汉道:“今日权当给路公子面子。”他朝后召来随从,说道,“灵符传信给洛原,就说他偶像到了。”

  壮汉走远,尹婉儿是被路一之扶起来的,他询问伤势,给搭了脉拿了丹药,随后才回头看花雨霁。他似是被惊了一下,而后满脸密云,怂哒哒的低下头道:“晚辈失礼了,只是前辈很像一个人。”

  花雨霁干咳一声:“是么。”

  路一之问:“前辈要往哪里去?”

  “来瑶山自然是为了万殊楼。”

  路一之耿直的说:“若前辈是第一次来万殊楼,有些规矩得知道……啊,当然,前辈修为超绝博古通今,肯定没有不知道的。”

  路一之天真烂漫没心机,白云阔对他的感官是极好的,便由着他说道:“确实第一次来,各中禁忌,还请道友不吝赐教。”

  路一之的眼睛瞪大,满是稀奇的光彩,他小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万殊楼总共有二十八殿,以二十八星宿命名,其负责人也以此为匿名;他们家主居住瑶台,从不见外人。”

  “东方七宿主管人界,凡人的苦恼皆可以去东方七宿寻求,像是求姻缘,求财富,寻找丢失的心爱之物等等;南方七宿主管鬼界,去这个部门求占卜的多是些鬼修,他们擅长转世投胎,六道轮回;西方七宿主管修真界,其中包括仙界,妖界和魔界,也是万殊楼最忙的部门;剩下的北方七宿,便是万殊楼最轻松的地方了,主管神界,但二位前辈也知道,古往今来飞升入仙界的修士本就寥寥数几,更别提成神了,所以这个部门平时就占卜世界未来凶吉,很是清闲;至于那瑶台君,通晓六界,无论人神仙魔妖鬼,均不在话下。”

  白云阔点头道:“所以,我们该去东方七宿了。”

  路一之道:“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乌、觜火猴、参水猿这七个殿,到时自有人接待。像是比较简单的问题,万殊楼可以当场给予答案,若是比较复杂的未来演算,需得等上几日,只需将对方开出的价码一分不少的呈递上去,便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花雨霁:“多谢多谢。”

  “不敢当不敢当。”路一之匆忙摆手道,“还有就是,到了万殊楼不要好奇乱跑,不要四处乱看,一旦惹恼了他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正如路一之所言,有不少修士好奇害死猫,远到万殊楼不为别的,就是一探其神秘。想着溜去瑶台看看那位家主是何方神圣,想着溜去后殿看那些万殊楼的人是如何窥探天际,借机学个一招半式。

  结果……看是没看见,倒是让万殊楼通缉了好几百年。

  翌日,花雨霁和白云阔出发前往万殊楼。

  万殊楼生意火爆,每日都人满为患。他们的规矩是,远来便是客,不管在外是杀了爹妈还是灭族之仇,到了万殊楼的地盘,绝对绝对禁止私自斗殴!

  也就是说,像如空师太那种满脑子除魔卫道的愤青,见到魔修在万殊楼裸奔,也必须得忍着,不能动粗。

  毕竟万殊楼超脱六界外,不理纷争不涉世俗,算是绝对的公立组织。

  别说其他仙门和万殊楼无冤无仇不会莫名其妙就攻打这里,只说人家万殊楼未卜先知,和一个上来就开挂,带着上帝视角的组织打架?

  结果可想而知——不作死就不会死。

  规矩第二,因为来求卦是个比较隐私的事情,为了客人着想,在进入山门之前都有打杂弟子颁发易容丹,面具,面纱等等方便遮脸的东西。

  到了万殊楼,花雨霁可算高枕无忧了,谁也不敢拿他如何。

  竹林小道,曲径通幽,放眼望去,满山灯火极为璀璨,琼楼玉宇尽显奢华。

  熙来攘往,到处摩肩接踵,这里汇聚六界众生,三教九流,有呼风唤雨的一方大能,也有咿呀学语尚在襁褓的小婴儿。

  贪狼长老一行人早就到了,众人商议,让端木砚作为代表,领了号牌,进了毕月乌乌。

  偏殿的光线有些暗,端木砚由打杂弟子引领进入内阁,他坐在软垫上,身前矮几上放着上好的清茶,另有瓜果点心。

  距离矮几大概一丈的位置,摆放着一面屏风,烛光映衬出屏风后消瘦的人影,那人的嗓音稍微有些干涩,态度十分客气:“仙君有何疑问,只管言明。”

  端木砚道:“问题有二。”

  “问自己,问他人?”

  “他人。”

  “请提供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若无八字,贴身物什也可。”

  “第一个问题,花雨霁的死劫是什么?”

  屏风后的人似乎楞了一下,而后,他轻笑道:“晴空公子花不染,他的身价可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

  端木砚:“只管开价。”

  那人笑道:“我这毕月乌乌可够宽敞?”

  端木砚面露不解:“是。”

  “用灵石堆满我这毕月乌乌。”那人竖起一根手指,“这只是其一,其二,妖界的重明鸟;其三,北境海底十万里,珊瑚玉珠。”

  纵使是家大业大的端木砚也不禁嘴角抽搐,一阵肉疼:“万殊楼还真是不客气。”

  那人笑声清脆:“明码明价,仙君可认?”

  “认了。”端木砚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且说第二个所求之事。”

  “请讲。”

  端木砚目光沉凉:“我要见贵派瑶台君。”

  屏风后的青年明显一愣,可就短短一瞬,那人便笑开了:“端木宗主,您并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等无理要求的人,你可知,他们的下场吗?”

  “我方才提出花雨霁的死劫,这不单单是于我有利,对万殊楼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自救。”端木砚重重放下茶杯,眉间涌起风雷阵阵,“万殊楼通天地晓古今,难道就没有预见被花雨霁屠杀满门的一幕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胡小屁子”的营养液,感谢“一蓑烟雨”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