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冤家路窄,这都能碰上主角。

  花雨霁故作镇定的继续饮茶,一手捂住侧脸。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急急如律令!

  脚步声缓缓靠近,阴影笼罩下来,不知是身体抱恙的缘故还是什么,他并未感觉到杀气。

  早在半天前,于金陵附近游走的白云阔就听到了有关花雨霁还在世的传言。

  刚刚听到这话,他是愤怒的,十分之愤怒。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时在省悔崖上的情况了,花雨霁承受天罚本就千疮百孔,又当着他的面自我了断,他是真真切切看着花雨霁散去神魂自毁灵脉的!

  魂飞魄散化作烟雾,绝了投胎转世的生机,永世不得超生!

  怎么可能还活着,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那群三流修士以讹传讹,胡说八道,闹得人心惶惶。

  每个在传播花雨霁诈死消息的修士都被白云阔暴揍一顿,无一例外。

  打着打着就打到了雾临古道附近,传言还在继续,开始有鼻子有眼的了。什么当初自我了断只是做戏,不过是为了诈死逃脱罢了,什么花雨霁就在辽东城吃香喝辣的等等等等,说的跟真的似的。

  白云阔不由自我怀疑,或许花雨霁真的还活着?

  是啊,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入得了魔域,下得了鬼宗,区区省悔崖算的了什么?

  心中揣着疑虑,不知不觉走到了雾临古道,无意间转目,刚好看见坐在角落里的人。

  花雨霁心脏狂跳,寒意顺着指尖窜到了脚底板,并非惧怕,而是有愧。

  虽然是为了白云阔的成长,可到底是伤害了人家,或许真该以死谢罪吧!

  心不在焉的抿了口酒,花雨霁抬头迎上白云阔的视线,就算他现在状态欠佳,也能一眼探出白云阔的真元。

  浑然真气被污染了,里面隐藏着魔气,虽然他还是剑修,但这点魔气会随着心魔不断壮大,从剑修转为魔修是迟早的事。

  白云阔面色宁和,目光浅淡,眉宇间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嗓音暗哑,透着些许颤抖:“不染。”

  花雨霁一怔,恍然想起自己戴着斗笠,就算白云阔再熟悉他,也不可能隔着纱幔一眼就认出来。

  暗暗松了口气。

  花雨霁放下杯盏,唇边浮起一抹温软笑意,暖如朝阳。

  “哥们儿,叫我啊?”

  白云阔神色微僵。

  花雨霁的容色甚是安逸,朗月清风,漫不经心的自斟自酌。

  白云阔猛地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强作镇定,拱手见礼道:“公子的身形神似在下一位故人,故此认错,公子见谅。”

  花雨霁颇为意外,白云阔和他印象中的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谈吐得体,实在和“魔化”二字沾不上边。

  花雨霁回以微笑:“无妨无妨。”

  白云阔:“可否同坐?”

  花雨霁迟疑了一瞬,用眼神点了点身旁长椅:“请便。”

  “多谢。”白云阔彬彬有礼,坐下后,主动提了酒壶为花雨霁满杯,口中自然的问出,“公子何方人士,如何称呼?”

  花雨霁不假思索:“辽东。”

  白云阔露出了然的笑意:“我看公子的衣饰,领口祥云纹,前襟苏绣海棠,头戴紫玉冠,可是尹家堡的人?”

  身穿尹家堡子孙标准服饰的花雨霁,如果方才信口胡扯某个地名,这会儿就露馅了。

  “是,在下……尹天楚。”花雨霁拱手朝白云阔见礼,笑道,“看兄台气宇不凡,腰间佩的是天净思南玉,可是来自昆仑玉山?”

  “公子慧眼,我姓白,名云阔,字妄,师出云顶之巅。”

  花雨霁笑的真情实感:“原来是云顶高徒,厉害厉害。”

  白云阔没有接话,他眉间温和,语气却有些僵硬:“公子修的是鬼道?”

  花雨霁的笑容微微凝涩,抬眉,轻飘飘的在白云阔身上扫视一下:“兄台修的剑道也不怎么纯粹啊!”

  无形的气压在四方桌周遭冉冉而起。

  花雨霁:“尊师可知兄台有入魔的征兆啊?”

  “尹公子同在下年纪相仿,却能一眼探出在下虚实,”白云阔刻意顿了顿,他又给花雨霁斟酒,自己却滴酒未沾,“尹家家主尹长亭,化神期六层,凭一把灵台剑,斩妖邪无数,尹家主可是你的……”

  花雨霁张口就来:“家父。”

  白云阔勾唇笑道:“难怪,虎父无犬子。不过……”

  白云阔眉间染上一道无形的厉色:“尹家堡在修真界立足百年,三山五岳众口皆碑,尹家主高风亮节嫉恶如仇,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修习魔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多管闲事。”花雨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一杯清酒入腹,他单手拄着下巴,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打量白云阔。

  “云顶之巅,仙门之首,名震遐迩。白兄既是云顶高徒,自然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诶,本想跟你交个朋友的,可惜自古正邪不两立,咱换个地方动手,别拆了茶铺毁人家生意。”

  白云阔暗暗攥紧藏在袖袍中的手。

  花雨霁也做好准备借助风遁跑了,毕竟他重伤未愈,对付洛维那种小杂碎不在话下,可白云阔这种炼虚期的高手,还带着主角光环,风险太大。

  “噗——”这边花雨霁和白云阔僵持不下,那边坐在茶棚一侧聊天的过客们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一个手拿杀猪刀的修士勉强站起来,他两眼泛着血丝,步履踉跄好像吃多了酒一样,底气不足的指着店小二骂道:“你个狗娘养的开黑店,看道爷我不弄死你……”

  店小二冷笑一声,根本无需动手,只往后退了两步,那杀猪刀修士就抵御不住毒酒,狂喷鲜血死不瞑目。

  “蠢货。”店小二用脚踹了踹那修士尸体,眼中尽是对低等生物的鄙弃和不屑,“呸!满肚子流油满脸横肉的死猪头,喝小爷那么多五毒酒,换你这么一坨烂肉,这买卖赔了!”

  店小二回头看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客人们,畅快的笑道:“还仙君呢,一个个都是些脑子里泡尿的白痴,小爷都不用动手就全倒了,切,没劲!今天收获丰盛啊,三个,五个,七……”

  在瞄到茶棚一角端坐的两个人之时,店小二那春光满面的脸瞬间变得仿佛吞了翔。

  “你们俩咋没倒??”店小二的语气称得上惊世骇俗,这五毒酒的功效谁敢质疑,一滴便能封住人的真元,使中毒者浑身酸软失去战力,一口下去就当场嗝屁了!

  他是亲眼看着花雨霁一口接着一口,足足喝了一壶的啊!!!

  花雨霁噗嗤一笑:“此处距离魔界仅有五百里,能在这里开茶铺的人,会是善类吗?”

  店小二心凉了半截,亏他自认天衣无缝,合着打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完了,大意了,光想着抓人邀功了,竟忘记试探这二人的境界了。

  是结丹?元婴?不对不对,是化神吗?

  修仙者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像是云顶之巅那种名门正派还好,或许可以慈悲为怀大度的既往不咎,可魔修向来是你不犯我可我要犯你的类型,更别提他先撩者贱,自己上赶着作死了。

  店小二膝盖一软,胆战心惊的看向那个拥有谪仙之姿的美人,虽然美,但这世上有个词汇叫“蛇蝎美人”,曼珠沙华虽美,却是黄泉之花,花雨霁虽然飘逸仙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修。

  完了,彻底凉凉了。

  店小二心里内牛满面,跪在地上就是一顿嚎,将满腔希望寄托于那个昆仑山出品疑似菩萨心肠的白云阔:“仙君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二位大仙,还请大仙大人有大量,就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

  店小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白云阔根本没搭理他,只一味的盯着花雨霁看。

  花雨霁不加理会,起身走到店小二跟前问道:“你在这里设陷阱,为谁做事?”

  店小二哪里还敢隐瞒,乖乖说道:“是小人的姑奶奶,前些日子受了伤,急需人类的精血调养身体,那伤势来的猛烈,每日都供不应求啊!”

  花雨霁没听他哭诉,而是问道:“在这附近栖息的妖修都有哪些?修龄至少五百年以上,树妖或是花妖。”

  店小二欲言又止,双手在地上艰难的抠着泥巴。

  白云阔回过神来,既不冰冷也不热情的目光落到脸色青白的店小二身上,他蹲下身平视他,伸手在店小二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道:“出来混的都不容易,你日夜风餐露宿埋头苦干,不就是为了受到姑奶奶的一点点庇护,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么!”

  店小二热泪盈眶,仙君,你果然宅心仁厚善解妖意啊!

  “你要是不回答尹公子的问题,我就到处去宣扬,说你私吞了“贡品”自己享用了,不仅如此,你还向云顶之巅的弟子告密了你姑奶奶的洞府,像这种吸食活人精血,摄取人类魂魄让人永不超生的妖孽,杀一万次都不够!”白云阔阴恻恻的说,“你猜你姑奶奶知道了这事儿,会是个什么反应?你的道行虽然只有七十年,但也能管一顿饱吧?”

  店小二:“……”

  嘤!这货好恐怖!

  “往东三十里有个桃花妖,往北七十里有两只猫成精的,往南一百里有只树妖,也就是小人的姑奶奶。”店小二哭唧唧的全盘招供。

  出来混的,我他妈容易吗?

  惹不起惹不起。

  花雨霁可没想轻易放过他,只道:“带路。”

  店小二涕泪交垂:“去哪儿?”

  “南。”

  “呜呜呜呜呜呜……”

  白云阔不理会哭的要死要活的店小二,看向花雨霁,问:“尹公子找那树妖作甚?”

  花雨霁:“救一个人。”

  白云阔愣了愣,下意识跟上花雨霁的脚步:“我和你一起去。”

  花雨霁吓了一跳:“为什么?”

  白云阔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尹公子误会了,白某并非那种不分缘由滥杀无辜之人,我对于魔修鬼道没有深恶痛绝,至少在他们没有作恶之前,我不会动手。”

  花雨霁呆了一呆,半信半疑的盯着白云阔看了一会儿:随即耸耸肩道:“白兄心地正直,侠骨柔肠,失敬失敬!”

  白云阔远远望着他。

  清风吹起白纱翩翩起舞,橙红的夕阳洒下余晖,映在花雨霁暴露在外的下颚上,光洁如瓷。

  “尹公子实在很像一个人。”

  花雨霁驻足,转头看向他。

  白云阔一字一句道:“花雨霁,花不染,我的……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评的小仙女们,今日更新晚了些,等我把各个时间段都试一试,然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稳定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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