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五天之后,季正则走出房门,季三叔早两天前已经去了北疆,现在他们家就剩下这伶仃的父子二人。

  许佑安和唐昊听说此事,上门探望也不敢多做说什么,其实是不敢说,他们的夫夫感情平日里大家都在看着,现在人没有预兆的突然走了。

  说什么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阿正,唐昊是豫州解元能在国子监读书,”许佑安道:“我家里也往国子监递了帖子,我擅自把你的名字也加上了,你要不要去。”

  只不过短短几天,季正则就从意气风发变成了现在这幅憔悴不堪的模样,自从阿英走后,小团子就是季正则一手在带。

  他抱着小团子道:“去,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准备一下,他太小了,得准备的周全一些。”

  “你要把小团子也带过去?”许佑安惊讶道:“他才不到两个月,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唐昊也同样诧异的看着他。自从阿英走后,季正则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他们都知道现在季正则看这个孩子,就跟看自己眼珠子似的宝贝。

  “阿正,我们都知道……”唐昊纠结着道:“你也得分一下状况,从豫州到京城走最稳的水路,也要六七天,而且都在船上大人尚且头昏脑涨,更何况孩子了。”

  婚脑胀

  “没事的,怕他生病就雇个大夫去好了。”阿英已经离开了他,孩子是他和阿英在一起过的唯一证明,不管到什么时候,孩子都要在他身边。

  乡试以后各地的前三名,都可在京城国子监继续读书,踏入国子监不光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更能结识来自各地的顶尖人才,是为未来仕途搭桥铺路的最好选择。

  就算许佑安不去递帖子,季博宇也会给他弄个名额,季正则名次排到第五,以季家的名头把他弄进去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许佑安已经把名额弄到了手,更省了功夫,有了许家做遮掩,没有季家在头上,季正则在国子监,交的朋友也能更纯粹一些。

  他这个做堂哥连襟的可谓是跟季正则操透了心,至于季正则执意小团子上京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帮忙找了艘舒适些的官船,和准备了经验丰富的大夫。

  徐芳英听说他要带着小团子一起进京城,当即反对:“孩子那么小,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他怎么能这么鲁莽。”

  “这几天正则才能好一点。”季博宇道:“你弟弟走了,他现在全靠这个孩子撑着呢,你啊,再担忧也别总上他们家晃。”

  相似的亲兄弟俩,难免能让季正则想起阿英。

  “阿英,从小最是稳重,”接连几夜徐芳英都担忧的睡不着觉,两行热泪流到脸颊,“你说他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去北疆报仇了,他一个人哪里能行呢,博宇你说,是不是我早点跟他相认,他就不会这么不辞而别了。”

  “你既说他稳重,那向来他不能贸然做些不顾性命的事,”季博宇心里没底的安慰道:“芳英,这事谁都怨不得,只能说造化如此。”

  当初的徐芳英如烈马一匹,生完孩子才好一些,若不是他们俩先有了孩子,说不准他兄弟见面后,能一起一走了之。

  那他们姓季的兄弟可就太命苦了。

  季博宇不知道的是,季家不光是他和季正则兄弟俩,栽到了他们姓徐的手里,连上一辈的季三叔也同样一头,扎进姓徐的大坑里不出来。

  五日后,季正则带着嬷嬷仆人大夫一应人马,呼呼啦啦的上了去京城的官船,许佑安他们自然跟在一起同行。

  水中行船本就无事可做,唐煜闲的发慌,他哥看书做学问,也不敢多做打扰,只能冒着胆子到季正则身边,小声问道:“季大哥,我能抱一抱小团子吗?我之前抱他的时候,他都不讨厌的,而且还笑了呢,阿英哥哥他教过我怎么抱的……阿英……”

  “唐煜!”唐煜突然打断了对话。唐煜这才想起来,他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季正则面前提到阿英哥哥,他自知不对,唐煜道:“季大哥,对不起。”

  “没事的,”季正则笑了笑,把小团子放到他的怀中,笑着说:“你阿英哥哥有事出门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喜欢小团子就多抱抱他。”

  孩子的大名还没娶,乳名就是阿英取的,叫“团子”,季正则当时只当是想要一家永远团聚,哪知道阿英会不告而走。

  “团圆”二字现在俨然成了笑话。

  季正则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人也变得沉郁,许佑安和唐昊没事都不上他面前凑热闹,就这样过了六天之后,官船靠岸,他还需再赶一天的马车才能到达京城。

  这六天里有大夫实时看着,小团子除了有些打蔫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走了一天的陆路之后,他们到了大昭的国都“颖都。”

  季家的马车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口,百年的城池巍峨耸立,不同于季正则在现代的看古城,这里到是百姓四处喧闹,好一派热闹景象。

  小团子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兴奋的小胳膊来回舞动,季正则抱着小声道:“团子高兴啦?父亲也高兴,没准你爹爹就在京城里躲着呢。”也许他晚上就会来看咱们了。

  季博宇临行前,已经跟季正则讲过认祖归宗的事,季正则没有多余的意见,全凭安排。这是原主应得的身份,若是让季晨旭知道了,他的亲生儿子早都升天一年了,现在才能认祖归宗,也不知道他能作何反应。

  管家接过行李后,恭顺地对季正则行礼道:“小人福安,恭迎二公子回府,侯爷和王爷一早就在家等着您呢。”

  侯爷吓一跳才是真的,季昶从马车上跳下来,略过未婚夫许佑安,直奔小团子,喜道:“二哥,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三叔的孩子。”

  “从前太子哥哥在家的时候,我就是三公子,后来二叔登基我好容易往前进了一位,”季昶笑着道:“现在你回家我就又成老三了,这是我的侄儿?”

  季昶想伸手却又不敢,“二哥,我能抱抱他吗?”

  “可以,”季正则笑着把孩子放到季昶怀里,被忽略的许佑安凑上前来,抱怨道:“你没看见我呀,咱们可一年没见面了。”

  他们俩的婚期就定在年底,季昶本来就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才直奔的季正则,这下更是耳根子红透,把脸转到一边,少有的羞怯道:“看见了,嗓门还是那么大。”

  他红了脸,许佑安也立马反应过来跟着脸红,一下子就安静的跟鹌鹑似的,唐昊忍不住打趣,“何兄你可不知,佑安可是日夜都在思念你。”

  “哎哎,”许佑安刚想反驳又觉得不对,跟着小声说:“是挺想的。”

  这下季昶更不好意思,季正则难得的跟唐昊一起露出笑颜。还是识趣的管家,搭救自家公子解围说:“侯爷和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二位少爷要不先回府再叙话?”

  季家和许家从前都是住在肃亲王府里,自从季诚的二儿子肃亲王世子季晨曦登基之后,许家就搬到了仅一墙之隔的隔壁。

  府里派了两辆马车,被弄的不好意的季昶,拿小侄子当借口,跟季正则坐在一车,季正则刚一坐稳,季昶就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道:“从前咱们是同窗,现在你是我二哥,你刚回家我自然要提点你些。”

  季昶笑呵呵地说:“爷爷和小爷爷脾气都非常好,这个你不用担心,刚收到大哥信的时候,可把爷爷给吓的不轻。”

  他还记得爷爷季诚当时拍着胸脯,颇有劫后余生的架势说:“还好,还好,还好是三弄出来的。”惹的小爷爷林悠一阵白眼。

  “咱爷爷哪都挺好,身子骨强健,”季昶继续道:“就是年轻时候上了战场,大夫让保养身子,不让吃太多油腻的,喏,你把这个他最爱吃的鸡腿,偷偷背着小爷爷给他,他肯定高兴。”

  季正则想起第一次见原主爷爷的时候,他好像就是在背着夫郎偷吃鸡腿,他笑着说:“让三弟费心了,那小……爷爷呢”

  小爷爷三字怎么念出来那么怪呢。

  “小爷爷的脾气就更好了,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发脾气,爷爷说什么是什么,就是这个鸡腿你可要藏好了,”季昶悄咪咪的摸了把大侄子的嫩脸蛋,软滑的跟鸡蛋羹一样。

  他捏了捏手中带着热温的鸡腿,心想,这一家人还真就没什么高门大户的架子,若是阿英在就好了……

  一路上小团子都在手舞足蹈的兴奋着,看着儿子这么高兴,季正则的眉头稍微舒展些,马车到王府快下车的时候,季昶突然道:“二哥,我知道你惦记阿英,大哥的信上也都说了,爷爷已经派人在城门和驿馆盯着了,不会错过的你别太担心。”

  “嗯,多谢,”他没想到,老侯爷能为他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孙子能做到这个份上。

  肃亲王府就建在皇宫边上,站在王府外就能看见皇宫建筑的一角。管家先是给他们爷俩安排好住的院子,又对着几个嬷嬷道:“这可是咱们王府里头一个,小主子你们可都得给伺候好了,二少爷和小少爷要是有什么不好,就别怪府里的规矩严扒了你们的皮!”

  这管家看似立威,实则是在给季正则爷俩抬身份,很明显这都是有人实现安排好的,季正则心领神会,摸了一块银锭扔到管家怀里,“先打些热水来。”

  简单的洗漱过后,季正则刚把小团子的新衣服换好,季昶就已经等在屋外了,“二哥,你好了吗?爷爷已经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