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正则的嘴唇不正常的红着,现在又是大清早,同时男人的季博宇瞄了一眼就猜了个大概,再一看他耳朵后面明晃晃的压印,更是想笑。

  “你别倒茶了,凉的喝了更冷,”季博宇大喇喇的往凳子上一坐,“你夫郎呢,让他烧点热水来。”

  “内子有孕在身,现在还没起,还请将军小声些切莫吵到他,”季正则语气冷淡。好好的一个早晨,谁不想在被窝里腻乎,愿意伺候你。

  季博宇:“……”他从徐芳英的口中已经知道了,徐闻英有孕的事,刚才说让烧水也是稍微试探下,没想到他三叔偷摸生的儿子还真疼夫郎。

  “前几日你搭救我夫郎,所以赶着大年初一我特来感谢,”季博宇放下包裹,里面的人参药材跟不要钱一样弄了一大堆,他道:“正则,你家也有喜事,这些原本是给我家那个预备的,但他没用上,你都拿去吧。”

  “还有城里原本预备着从京城里请来的产科圣手,也都让他们留下到你夫郎明年产子,”季博宇拍了拍脑袋上的雪,见季正则还在愣着便自来熟地说:“愣着干嘛啊,赶紧的,弄点酒,快冻死我了。”

  “哦,”若是说谢他救自个老婆,那送些东西倒是正常,留下大夫也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他这幅支使小弟似的语气到底是为哪般。

  季正则恍惚的还以为,这位大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尊夫人,身体可无恙,”季正则递上去一碗酒道。

  季博宇咕嘟咕嘟一口干掉,火热的液体一下子暖了身,他道:“都好,都好,”想起媳妇儿眼角眉梢都带着乐,“那天多亏遇见了你,要不然他们娘俩要真的有个什么,那我真的不敢想象。”

  “所以还是得多谢你了,”他道:“你这住的也是我们季家的老宅,你也姓季,是我们季家的旁支么,怎么没听爷爷讲起过。”

  季正则心下一凛,心道到底是来了,听二爷爷说过,季侯爷是外来户,在大雁村根本没有亲戚,他若说是季家旁支,却住着主家的老宅,那可不是一般的打脸。

  “我爹娘没的早,路过大雁村讨饭吃,”季正则道:“是季三爷看我可怜收留了我,跟着他姓季,平时给他烧个水干点杂货什么的。”

  季博宇一错不错的看着季正则说完,他这弟弟是真不想回家啊,明明是丫鬟爬床生下的私生子,他那个心术不正的老娘也早都死了,现在要的是什么骨气呢。

  是因为要骨气不肯回家,还是因为怕他们家的老爷子,一怒之下把三叔赶出家门。

  “我说怎地如此有缘,原来是一家人,”季博宇道:“在书院里你见过我爷爷和我弟季昶,怎么没言明此事,也好对你照料一番。”

  “在下承季府恩泽多年,又托了三爷福读了几年圣贤书,”季正则道:“也懂些人情世故,恩不可多得这个道理还是省的的。”

  两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人对坐着撒谎,抛开季家的血脉不讲,季博宇和他还有徐芳英这层关系在,又见季正则为人不趋炎附势,不行没有谄媚行径,心下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我和夫郎怎么说都是欠你人情,你既如此说,”季博宇郑重道:“那咱们就当平辈的兄弟相处吧,也不讲究那些个家臣佣人什么的了,你看可好。”

  总算是糊弄过去,季正则暗自松了口气,他都这么说了,季正则只好答应,哪知他这口气松的有点早,又听季将军臭不要脸地道:“我那个儿子,虽说长的好看体格也壮,就是那嗓门也不知是随了谁,到了晚上就整夜整夜的嚎。”

  “我都快困死了,出门的时候早饭也没用,现在还饿,”季博宇拿出当大哥的款,很是理所当然地道:“你赶紧弄些吃的去,要肉多的。”

  季正则:“……”脸皮厚是祖传的么,大过年的上门,张嘴就让人给准备早饭,还真当是自己家了。

  也对,人家的老宅,当然是自己家。

  就是腹诽出花来,他和阿英也得吃早饭,季正则只得认命的去做饭。

  阿英遵从他家男人的指令在炕上赖着,原本以为来了客人一会就能走,这可到好,他都躺不住了人也没走,没走还不算,连早饭都得在他家吃。

  他起身穿戴好,正堂坐着个从未见过的外男,他不好就这么出去,也没办法洗漱,只能就这么干坐着等他家男人来接。

  不一会的功夫,季正则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先洗一下,等会你愿意出去就出去,不愿意见生人就在屋里吃。”

  温热的帕子上脸,阿英配合着男人的动作眯了眯眼睛,他道:“还是出去吧,今天是初一呢。”

  大年初一,平时不出门交际的女眷也可挨家的走动,他俩头一次在一起过年,新年的第一顿饭阿英还是想在一起吃的。

  早饭就是昨日包的饺子剩余的煮了一大盘子,一个酱猪肘、一盘烧花鸭、一盆排骨炖干豆角,和一小碟解油腻的酸黄瓜。

  季博宇在军营待惯了,饭菜上桌也没用别人让,自己就先坐了上去,季正则让阿英坐在他旁边,道:“季将军这是内子,阿英。”

  阿英不善言辞,季博宇也不好多说什么,俩人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季博宇是真的饿的够呛,夹起排骨就开始啃,狼吞虎咽了一会之后,才悄悄的打量着小舅子徐闻英。

  徐闻英和徐芳英眉目相似,不过他老婆徐芳英长的更秀气一些,如果不是出身将门从小舞刀弄枪,也是个偏偏佳公子。

  他弟弟徐闻英却是不同,二人虽然长相相似,但徐闻英眉目粗狂,双眼皮大大的褶,硬朗的下颌线,要是没有眉尾象征哥儿的朱砂痣,跟个男人没什么差别,

  而原本象征性别的朱砂痣,现在生生被疤痕覆盖,那像蜈蚣一样的疤一直蜿蜒到鬓角,让本就不秀气好看的脸更像绿林好汉了。

  而他那个面皮干净长相周正的弟弟,却不停的给这个破了相的哥儿夹菜,俩人对视见俱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装是装不出来的。

  一想到他和徐芳英磕磕绊绊的才能在一起,现在还得跟儿子争床榻,季博宇心底别提多羡慕了,看了一会顿觉嘴里的饭菜索然无味。

  季正则察觉出他不太高兴,问道:“季将军,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不合胃口就别吃了,赶紧走吧。

  “没什么,就是看你二人夫妻感情好,”季博宇酸酸地道:“你们俩成亲多久了。”

  有人说他俩感情好,阿英低头羞涩的一笑,季正则便拉着他的手道:“成亲快半年了。”

  季博宇:“……”成亲半年肚里就有崽了,他更羡慕了。想当初他策马急驰两天两夜到北疆,才把命悬一线才把徐芳英从蛮子的刀下救回来。

  徐家军死伤惨重,亲爹命丧沙场弟弟生死不知,又丢了一条手臂的徐芳英整日疯疯癫癫,借酒浇愁,季博宇也是不做人,趁人家酒醉强占了人家的身子,又偷摸上了几次榻,被踹的皮青脸肿才让徐芳英渐渐的能接受他。

  直到现在有了孩子的降生,才让徐芳英的情绪趋于稳定下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这个失去记忆的弟弟。

  用过早饭之后季博宇便匆匆的骑着大马要走,临了还不忘显摆一下儿子,“哎,难得再你这里能消停一会,这一会去还得听我儿的啼哭,真真恼人。”

  季正则:“……”你快走吧你。

  送走一尊大佛,阿英和季正则对着一堆贵死人的补药发愣,阿英道:“阿正哥,这些都是用来补身子的吗?要不一会给你泡水喝?”

  季博宇拿来的这些,明显比当初阿英挖的那些要好上许多,季正则道:“又不是枸杞,哪能轻易泡水喝,他不是留了大夫的地址么,等路上的雪化了些,我再带你瞧瞧去。”

  古代的医疗水平实在是有限,他一个完成蚊香的能有孩子,也不敢祈求太多,只想着能让阿英少糟些罪就好。

  转了年大雪开化乡村的路上到处都是黑泥,季正则赶牛车拉着阿英去季博宇介绍的大夫处,顺便还问了问他头痛的毛病。

  最近这几个月阿英基本没有头痛过,据京城来的很是外形很是儒雅的大夫说“尊夫郎,身子无碍,头上的伤也是首创过重,导致记忆有损,能不能想得起来还是得看机缘,只要不受刺激头痛的毛病应当是不会犯了。”

  意思就是没事别惹人家,以后就都不会疼了,至于想不想得起来还得看命。

  季正则对于这个消息高兴不已,阿英的记忆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既盼着阿英能好,又怕他想起了过去影响他们的感情。

  麓山书院正月二十开学,反正都是出来一趟,季正则便使了些银子,找了个伢人在书院不远处租了处民宅。

  又花了一两银子不到买了头驴子,平时既能拉东西,他还能骑着他去上学,这双眼皮齐刘海四条腿带毛喘气的驴,让季正则不免想起,他上辈子车库里四个轱辘的豪车。

  哎,都是四个,速度可真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