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阿英连忙说:“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这小东西还以为自己没听到。

  人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也不知道这个马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天姿国色,能把原主迷的这么五迷三道人畜不分。

  两天之内得凑够十二两还给人家,书院那边也马上要交费,季正则愁的头都大了。

  听杨冯毅他们说,原主借钱就是给马小姐下聘的,这人都搁老员外家捂上被窝了,那彩礼是不是应该退还。

  也不知道古代定亲是个什么流程,彩礼还能不要回来。季正则正在屋里胡思乱想,大门外就响起敲门的声音:“阿正,你在家?”

  季正则打开大门,来人正是原主的好友,许佑安。

  “好利索啦?”还未等季正则说话,许佑安顺着门缝就挤进了院子,一边张望一边道:“上次来的时候,你还人事不醒呢,差不点没把我吓死。”

  “你说你,大好的前程做什么不好,非要一头扎进死胡同里想不开,”许佑安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熟门熟路的进了书房大喇喇的往那一坐“赶紧给我整口水喝,渴死我了。”

  季正则倒了一杯水推到许佑安面前,孙佑安贼兮兮的眼睛打量了片刻道:“真好利索了?”

  “好了,”季正则道。

  “实不相瞒,我来找你有事,”许佑安道。

  季正则仿佛老僧入定:“没钱。”

  许佑安“……”

  “刚进村的时候我看见,张斌他们几个了,他们怎么狼狈成那个样子,我问还支支吾吾的不说,”许佑安道:“他们管你要钱了?”

  被哥儿扔出院子有脸说才怪呢,季正则道:“是为要钱来的,我也欠你钱?”

  “欠啊。”

  季正则:“……”就知道原主就不带是个省油的灯。

  债主什么的一起来不行吗?

  “我欠你多少钱,有借据吗?”季正则语气不悦。

  许佑安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你怎么了你,怎么病好了跟我还生分了,那姓马的姑娘又不是嫁给我了,你朝我耷拉什么脸,枉我还惦记你来看你。”

  “那你不是来要钱的?”季正则稍稍脸色稍缓。

  “我找你要什么钱,刚刚杨冯毅他们几个的钱还是我帮你还的呢,”许佑安笑骂道:“就连你爹都欠着我们家银子,你钱的那点就是苍蝇腿,跟你爹比差远了。”

  许佑安是许二奎的侄孙,家里很是有钱,这季正则知道,就是这原主爹怎么也欠上人家钱了。

  季正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见他耷拉着脑袋,许佑安也觉得自己嗓门大,他安慰道:“你也别难过,我们家京城的生意也全仰仗侯府呢,欠的钱也是长辈的帐,贯不会找你来要。”

  “杨冯毅他们……你先垫上,”季正则不怕死的问道:“我到底欠了你多少钱?”

  “那得看从什么时候算了,”许佑安说。

  “从头算。”

  “要是从头算,那可就多了,”许佑安满不在乎地道:“少说也得有二百多两吧。”

  “多少!”季正则直接站了起来。二百多两!让他去卖身也还不起啊!

  原主这是做多大死,没事竟借钱玩!

  还有原主爹,二百两跟他的比都是苍蝇腿,那他得欠多少,难道成千上万两的老牛腿?

  他现在拉着阿英跑还来得及吗?

  “哎哎,你站起来干嘛,吓我一跳你,”许佑安拍了拍胸口道:“也不是一天欠的,你慌什么,再说了,就算我不借你彩礼钱,你也不能跟杨冯毅他们几个穷的快当裤衩的借啊。”

  要是裤衩值钱我踏马现在都当,不光我的,阿英的也拿去当了换钱……等等,阿英的还是得留着,小哥儿的贴身东西不能让外人见。

  “那你不也是来要钱的吗?”季正则有气无力道。

  许佑安像听了个什么笑话一样,一脸诧异地说:“我来要钱?像要钱了您能还得起一样。”

  “还不起,”季正则实话实说。

  “这不就得了。”

  “那你来干嘛。”

  “你爹来信了,”许佑安说:“和我爹的信一起了,我爹让我跟你说,你爹在北边挺好的,让你别惦记。”

  这你爹,我爹,跟绕口令似的,季正则问:“北边?北边不是打仗呢么。”

  “早打完了,咱们的文景皇帝都成了太上皇了,”许佑安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不是你怎么回事啊,病一场病傻了啊,书院马上要开学了,要是成绩不好可是要撵下山的。”

  “别看你爹是山长,可他们不知道你是他儿子啊,”

  “等等……你说我爹在北边,”许佑安话里面的信息太多了,季正则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他问:“先前的皇帝是太上皇是什么意思,北边都打完了,那我爹怎么还不回来。”

  “我看你是真傻了,”许佑安忧愁地道:“文景太上皇,不是让太监王挺忽悠的跟去北边御驾亲征让北狄人活捉了么。”

  御驾亲征还能让人活捉,这戏码让人想起明朝的某位皇帝。还有那个太监,真是少啥叫啥,一个太监叫王挺,他能□□起来么,季正则忍不住腹诽示意许佑安继续说。

  “大昭朝的皇帝能让人活捉,我的天,这是我们中原人从来没有过的奇耻大辱,”许佑安言词愈发激烈,“可恨的北狄蛮子,还押着太上皇梁禅到处敲城门要钱,要么开城门,不开城门他们就言语侮辱他。”

  季正则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这皇帝当的当真是比狗还不如。忍不住呢喃出生:“还不如死了的好。”

  “你说对了,”许佑安趁着脖子看了眼头,见没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活到了这个份上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我大昭国兵强马壮国力强盛,赫赫威名竟被这昏君败累至此,真是我泱泱中原数万万人的耻辱!”

  “那你刚刚说他已经是太上皇了,”季正则道:“那皇帝谁当。”

  宁当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国家动荡老百姓还哪里有好日子过。

  “那昏君被俘之后,太太上皇和你爷爷他们就火速从江南行宫赶回京城稳住了局面,”许佑安言语激昂仿若亲临,“狡猾的北狄人还以为,拿住了那个昏君就能以此要挟,可我们的太太上皇当即就宣布了他的死讯,在京城连丧仪都办了。”

  “要说现在继位的不是别人,”许佑安的眼神兴奋中透露着神秘,他勾了勾手指小声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当皇帝的人难道不是天下人皆知么,他这么神神叨叨为那般,季正则配合着伸过头,得知了当皇帝的人是谁后,好半天都没反应。

  “我们许家做了大昭的皇商到了我这一辈已经是第三代,”许佑安说:“要是没有你们季家,我爷爷不还背朝黄土面朝天呢,你欠的那点银子算什么,你爹知道消息的当天,就从我爹那拿了五万两银票连夜就去了北边。”

  “多……你刚说我爹拿了多少钱?”

  “五万两啊,”许佑安浑不在意,好像钱不是他家的一样。

  季正则两眼一黑,差不点没从凳子上栽下去。

  感情这踏马欠的不是牛腿,欠的鲸鱼腿……不不对,鲸鱼没有腿……原主老爹竟然欠了人家五!万!两!

  这简直不能活了,一天都不能。

  许佑安看季正则脸都白了,赶紧安慰道:“嘿呀,你急什么,又不找你还,我爹让我来就是给你报个平安,你让放心好好读书明年秋天京城相见。”

  神踏马京城,他一点也不想见那个败家老爹好不好。

  五万两巨债不用他还,季正则松了好大一口气。当皇帝的竟然是原主的亲二伯“梁晨晖,”那原主的爷爷一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一个侯爷的儿子竟然姓了皇姓,还能当皇帝。季正则被震惊的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好了,说了这么半天消息我也带到,饿了”许佑安瘫坐着说:“让你夫郎给弄点饭,我吃了再走。”

  “支使谁呢,没有饭,”他家阿英能随便给别人做饭么。

  “嘿,我大老远的来你家,给你带消息不说,”许佑安笑骂道:“连你欠的丢人彩礼钱,都是我帮还的,怎地还不配吃你夫郎做的一口饭。”

  理亏的季正则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闷闷地说:“我夫郎每天活多累,我去灶房看看有什么你就吃什么。”

  “活多,不是你小子给累的吧,”他又往季正则身边凑了凑,挑着眉笑不是好笑地说:“你夫郎好不好,贴心不,跟那个马小姐比咋样。”

  咋样?阿英当然好,能挑水,还能给他洗衣服、洗脚,给他挑手上的水泡,还能在洗澡的时候……季正则想着想就跑了偏。

  “多好也不告诉你,”季正则没好气道:“以后少在我面前提那个姓马的,听着就闹心。”

  “嘿,这就不是当初迷恋的时候了,你这个薄情郎……”

  “滚你的,”季正则笑骂道。也不知道阿英跑到哪去了,从早饭后就不见了踪影。

  阿英不在家,季正则只要把早上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又从鸡窝里面摸了两个热乎的鸡蛋,用小葱炒一炒也算一盘新菜。

  心里有事吃不下,季正则梳理着刚刚的信息,依旧是一肚子疑窦,朝吃的正香的许佑安道:“北边战事都停了,那我爹怎么还不回来。”

  “嗨,打完了也不能消停,还得接着镇守呢。三叔不是和徐家的二伯还有我爹一起长大的么,”许佑安边吃边说:“只不过,我小爹爹又要给我添弟弟了没法去,要不五万两也不能说拿就拿。”

  “你想啊,皇帝被俘那得是多大的事啊,”许佑安悲痛道:“北边镇国公世子当时就战死了,世子的大儿子徐芳英不知所踪,小儿子背着战死的世子尸体领着最后的三千人突围,”

  “十万人啊!”许佑安无比悲痛地说:“五万御林军,五万徐家军,全是我大昭的好儿郎,一夜之间竟全都战死了……”

  季正则还来不及和许佑安一起沉湎在悲痛里,就听门口哐当一声,抬眼望去阿英浑身破烂的站在门口,目光涣散呆滞,而一把沾满了血的柴到正躺在地上。

  “怎么弄成了这样,”小哥儿现在狼狈的这一出,活像是从杀人现场出来。

  阿英身上的衣服刮的破烂,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带着擦伤,季正则心疼的要死,刚要扯着嗓子询问,就见阿英身子晃了晃。

  季正则赶紧接住阿英,半抱在怀里,朝许佑安道:“你先吃我先把他抱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