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的时候,颜无殊正躺在龙床上,起初他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直到看见太医惊恐躲闪的眼神,这才恍惚想起这是封建皇朝,连忙想要下来,却被帝王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摁住:
“快给他看伤!”
太医被呵斥这才顾不得这些,上前掀开伤处的布料。
颜无殊磕到了膝盖,只是他皮肤嫩,又白,青红一片显得格外狰狞,看起来非常严重,实际上除了一开始痛和麻倒也不是很严重,但太医顶着帝王的视线冷汗直流,险些以为眼前的陌生美人快要死了,幸好仔细查看过后松了口气:“万幸只是外伤,小心将养着很快就能痊愈。”
帝王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等太医离开后,颜无殊想起已经彻底扭曲的剧情,急的抓住宫明镜的衣服:“剧情!快去救救剧情!”
哪想到宫明镜无动于衷,直直盯着他的膝盖:“还痛吗?”
颜无殊正想说不通,还要劝他去管管白茆把剧情续上。
膝盖忽然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颜无殊睁大眼睛。
“你……”
埋在他腿间的人并没有抬头,从颜无殊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长而直的睫毛,他感觉到对方又舔了一下。
颜无殊脸都红了,羞耻得脚趾蜷缩:“变态!”
太医都给了治外伤的药,哪里需要用到口水消毒,怎么想这家伙就是……就是纯粹想舔。
哪知道他这句变态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对方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粉红的膝盖窝也沾满口水,像条狗一样。
忍无可忍的颜无殊一脚踢到他脸上。
被宫明镜一把抓住脚腕,他终于抬起头,眼神仿佛燃着熊熊烈火,颜无殊被吓了一跳。
“你知道吗,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从第一次见你开始。”
颜无殊回忆初见,对方面上冷静得不像个活人,说出的话也突破了他对人类的想象。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颜无殊回忆里宫明镜可不是这样子的,当时还非说他用异能迷惑他。
“理性来说非常讨厌。”
颜无殊听了正要不高兴,就听对方又说:“当时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在吵我,快亲他啊快去讨他喜欢啊,烦得要命。”
“那个声音被摁下去了,现在我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摁住它。”
宫明镜终于抬头,对上颜无殊略显茫然的目光:“我想亲你。”
颜无殊没来得及拒绝。
并非他想象中的一触即离,他以为冷淡克制的男人把他压在床榻间,肆无忌惮地探索。
一吻毕漂亮的国师大人被亲得晕晕乎乎,不仅嘴巴红红,连眼尾眉梢都满是漂亮的红霞。
“好软。”
“对不起。”边亲边道歉,动作却一点没有后退的意思,甚至因为道歉亲得更过分了。
他就像是穷途末路的狼,死死咬着自己最后一口猎物,仿佛错失这次机会,此生都不会再有。
朝堂上最近氛围很奇怪,因为往日勤勉的帝王近来频频迟到早退,与此同时宫内又有了新传言。
传闻帝王金屋藏娇了一名绝世美人,只是并非先前他们认为的白茆。
不止一人看到,那日华清池帝王遇刺,有人护驾受伤,帝王抱着对方出来,原本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人是白茆,但那一袭华丽繁复的雪纱,还有那落下的覆面,所有近身的人都看清楚了,是国师大人。
更离奇的是,见过的人都像得了失心疯,由不得旁人说国师大人半句不好。
先前落在白茆身上的祸国传言顿时就全数转移到新一代祸水身上,尤其是这人先前本就饱受争议。
但帝王已经对此不管不顾,甚至大肆惩罚说国师大人坏话的臣子,浑然不在乎外界如何议论他,只一心守着属于他的美人。
夜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白茆听着不断传来的风声,内心却已经不再迷茫,自那日华清池一遭,他已经看清楚帝王心中的人是谁。
不过,倒是有另一个人让他很在意,他的青梅竹马,那个已经疯了大半的男人。
之所以会想起月沉,是因为他偶然在宫内看见了被金屋藏娇的国师大人,他看起来过得不错,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美得连白茆都忍不住为之失神,美人在被关回宫前,白茆看到对方的口型,说的似乎是月沉这两字。
白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险,找到月沉时,他险些被吓了半死,不过快死的是月沉,他不知受了什么伤,已是奄奄一息,唯独听到他提及国师大人时,眼睛才迸发出光亮。
白茆将现今的混乱情况如数告知,他心中疑惑,月沉如今已经成了这样,恐怕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国师大人为何还如此暗示。
却听到月沉说:“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救别人,真是——愚蠢。”
白茆不知道他在说谁,但想来不是自己,他与月沉的交集不至于让对方发出这样的感慨,想来是在说国师大人?
可是,该被救的分明是国师大人自己,他说的要救的别人又是谁?
白茆顾不得那么多,他派人将月沉抬走医治。白茆也不是全无私心,如今局势混乱,月沉好歹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旧识,还有一定武力值,治好了也是个助力。
而在剧情最终结束的那个夜晚,月沉消失了,白茆对此早有所预料,只是仍然禁不住叹了口气。
颜无殊的生活其实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夜夜笙歌亦或是水深火热,他只是普通的吃吃睡睡,只是是和帝王同吃同睡,唯一的困扰是安抚愈发黏人的宫明镜。
严格来说宫明镜也并没有强迫他做什么,除了忍不住的时候会讨亲亲,或者像狗一样乱拱乱舔,只要颜无殊呵斥,大体还能安抚住。
不得不说这样热情坦率的宫明镜让颜无殊难以招架,哪怕生气也很难对着他发火。
只是宫明镜的变化依然让他感到担忧,现在的宫明镜比起他自己,倒更像是六王爷。很难说这是一种好的变化,就像月沉说的,人之所以成为这样的人,正是因为独特的自我认同,否定了过去的自己,宫明镜还是宫明镜吗。
月沉翻窗进来时,颜无殊并不是很意外,在应付完对方对他近况的追问后,他问:“剧情结束他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养好了伤的月沉语气既幸灾乐祸又透着一丝怪异:“不知道,我还没见过像他这样主动让影子侵蚀主体的例子。”
颜无殊心情一下子很低落。
“我在地牢找到了六王爷。”
颜无殊还没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那个傻子说,他相信宫明镜的存在更适合这个世界。”
颜无殊兴奋地睁大眼睛:“那……”
“理论上只要一方心甘情愿认同对方的存在更合理,异能就无效了。”
月沉没有说的是,六王爷相信的并非聪明理智的宫明镜,他相信的恰恰是愿意为了得到颜无殊的喜欢而甘愿模糊自我存在的宫明镜。
“他愿意做到这种程度,那他一定不会伤害小殊,他本就比我更能保护小殊。”自诩武学奇才的六王爷扬起灿烂的笑容,月沉却看懂了灿烂笑容下极力掩藏的苦涩。
原来傻子并不傻。
“不过违反剧情的惩罚也够他喝一壶了,”月沉语气满不在乎,他突然叹气,“哎呀,计划失败了。”
颜无殊一怔,他险些忘了月沉的立场,宫明镜被分裂分明就是眼前这人搞出来的,三圣图如今还在手上,只要……
看出颜无殊的犹豫,月沉眼睛弯起:“舍不得了?”
“才没有。”断然否认。
月沉听了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颜无殊身上,显得深沉而眷恋。
“你亲我一下,我主动给你捆。”
“你是不是有病?!”颜无殊恼火。都这种时候了还和他开玩笑。
殿外传来动静,两人都知道是宫明镜要来了。
“傻子,你被骗了。”月沉露出熟悉的恶劣笑容。
颜无殊漂亮的眼睛显出困惑。
在他的视野中,月沉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直到化作一团黑雾。
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黑雾猛地向他冲来。
颜无殊下意识伸手抵挡,却发现黑雾触之即散,像是被他吸收了一样融入他的皮肤。
月沉的声音像在耳畔响起:“尸山血海的目标怎么可能是宫明镜。”
从头至尾他们的目标都是颜无殊。
那黑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颜无殊听起来要哭了:“你个骗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熟悉的笑声游荡在空气中:“说你是笨蛋你还不信,你不会感受自己的异能吗?”
颜无殊边哭边下意识感受,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不舒服,反而好像……变强了一点?这样充满力量的感觉并不常有。
“本来是要用宫明镜的异能,只要他过不了镜像自我,身体自然化作烂泥,异能则会析出,不过既然失败了,那就只能用我的了。”
颜无殊脑子很乱:“……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他异能呢?
“你见过哪个坏蛋主动剖白自己要做什么坏事的。”说是这么说,月沉还是笑着回答说,“当然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尸山血海不需要失败的废物,物尽其用而已。”
“再见了,笨蛋。”
颜无殊从这句再见中读出了什么,他下意识追问:“你要去哪?”
虚空中什么都没有传来。
在异能彻底消散前,颜无殊隐约感受到半空中有什么触碰了下自己的脸,随后一切便像没发生过一样,空荡荡的。
剧情时间走向尾声,在面目全非中迎来终点。
颜无殊茫然地看向朝他走来的宫明镜。
帝王打扮的宫明镜像平日那样抱住他,动作中透着一丝小心和眷恋。
颜无殊却在此刻感受到了一丝恐慌,他抬头看向宫明镜:“剧情的惩罚是什么?”
周遭的环境蒙上一层若隐若现的光辉,正在缓缓消解,此刻的宫明镜看起来无比正常,他似乎已然清醒过来。
“对不起,我骗了你。”
“怎么你也骗我啊,你别也不说话消失啊……”颜无殊心里急,眼睛里又开始弥漫水汽。
宫明镜注意到了“也”,但已经没有余裕关心其他,他紧紧环住颜无殊:“抱歉,一开始强迫你对战盛旌扬,并不是为了研究他,从始至终我研究的都是你的异能。”
颜无殊想说话却被宫明镜制止:“你的异能足够特别,当我破解了写在异能底层的那个秘密,我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选择放纵并非一时冲动,我心甘情愿,因为这本就天经地义。”
“关于喜欢你这件事。”
颜无殊醒来时,周围已经谁都不在了。
祁留卿告诉他卫峥已经顺利被收押,而月沉则不见踪影。
审判会对他很满意,同时那场直播也让异能界开始正视他的能力,相信他能带来新的希望。
颜无殊开口第一句则是:“那宫明镜呢?”
祁留卿沉默。
在颜无殊不依不挠地追问下,他说:“还昏迷着,由于违反了剧情,他的精神被困在书中世界,清除记忆反复重启剧情,直到剧情拨乱反正的那天才能清醒。”
颜无殊正要高兴,这样的话宫明镜很快就能出来了。
“剧情被覆盖了,以最近的那版为蓝本,保留所有角色,也包括你。”
颜无殊手指蜷缩,握紧了手中的小瓶子,那是宫明镜在书中世界分崩离析的最后交给他的。
祁留卿眼见他眼眶鼻头都红了,有些不忍再看:“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没人会打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前阵子阳了,现在好啦!
这段剧情总算结束了,心情还蛮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