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你个鬼—”谢蕴姝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为了不让他再胡说八道,赶紧道:“你来就是为了和我斗嘴吗?无聊!”

  “我是来告诉你,别只盯着海上那点儿事—”肖慕晟自己动手加了茶水:“不要只想着挣钱,而要想着掐住天下的经脉!”

  她听了心头一震:“你要我做什么?”

  “找人想方设法进入上林课,把铸铜钱的差事拿到手。”

  “为何你来找我,你自己派人不就成了?”她疑惑而警惕:“这么肥差,你舍得落我手中。”

  “我说过,你的,总有一天是我的—”他又提唇一笑,笑意在烛火下非常地魅惑。

  “你正经一些—”谢蕴姝正色警告他:“不然没得谈!”

  肖慕晟正襟危坐:“因为我中意的人选,必须得你出面才是。”

  “哦?”她想了一想,却没有想出任何人选,抬眼盯着他。

  他笑了一笑,摇头道:“谢大小姐果然高高在上久了,连自己的亲戚都给忘记了,你好好想想,金陵皇商李氏—”

  “李氏?”谢蕴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努力地回忆起来,半晌才突然道:“你说得是我母亲的表弟,我的表舅—”

  肖慕晟点头:“李氏现在的掌家便是你母亲姑妈的儿子,李在林,他为人爱财且善敛财,头脑灵活、手段多变,却难得地很正直。上一世,我在登基后,财库短缺、金银价格飞涨,朱景行多方找寻人才,想要恢复市面秩序,李在林便是当时他找到的得力帮手。现在,我想提前用他—”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她抱起双手,看着他:“我虽然觉得你有了改变,但并不赞成你谋朝篡位!”

  她还是没有想清楚,要不要改变支持太子的立场。

  “我说过,朝堂形势不一样了—”肖慕晟难得用推心置腹的语气:“你没有发现,为四皇子求情的人非常多吗?”

  她静静地听着。

  “天下若是生变,你、我、谢府,所有人都逃不过—”肖慕晟正色道:“无论你也好,我也罢,牢牢把控住钱财之脉,无论怎样的变化,才有了应对的根基。”

  “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了么?”谢蕴姝问他:“你不是一直认为,凭借着你自己,也能登基为皇?”

  “变数太多,我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肖慕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当初,你大哥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为何要帮我,我给了他同样的答案:天下若是变化,谁都会随波逐流。要不要随波逐流,取决于我们自己。”

  “好吧!”谢蕴姝想了想,点头:“明日我便派李玉书启程去金陵。”

  他说得对,未来无法预料,但力量要自己把控。

  皇帝最近很是满意,谢臻远回京后,第一时间来给他汇报了太子在南边的作为,听说儿子大力整治官吏、修堤坝、开粮仓,短短时间便控制住了局面,非常满意,点着头道:“卿家辛苦!只是南边官员,更换得太多太快,你要给他提提醒,要他多加思虑。”

  谢臻远自然明白皇帝的顾虑,道:“臣遵旨。太子殿下新任命的官员皆是科选出身,并无世家人选。”

  “丞相,你是明白的—”皇帝打着哈哈:“科选出身,时日久了便是新的世家—”

  谢臻远赶紧点头称是,他知道皇帝是在敲打他,皇帝老了,很多事情都开始忌惮了。

  “另外,朕还有一事要同你商议—”皇帝想想,思量着道:“朕冷眼看了这些时日,老六倒是很出乎于朕的意外,一向没声没气,原以为不过是个吃闲饭的,成不了事,没料到他却聪敏机灵,性子也沉稳。朕瞧着,往后能给太子做个帮手,你瞧着如何?”

  谢臻远赶紧道:“殿下,太子虽然宽厚仁和,但反对的声音也不少,能为太子增添一分力量,自然是好的。”

  皇帝点头道:“这样,便拟旨意,调老六进龙牙卫任中郎将,让他习习带兵也好。”

  谢臻远遵旨,他心头明白,四皇子的势力过大,皇帝要找新的力量去制约了,用身后没有世家牵绊的六皇子是最好的选择。

  六皇子肖慕晟一举成为中郎将,惊动了整个朝廷,大家明白过来,皇帝这是要开始抬举他,六皇子的前程非常远大呀!

  于是,所有人看六皇子的目光变得羡慕而尊重了,但四皇子不这么想,父皇的用心他了解,不过是要在他脖子上多套一根锁链,他才不要给谁当狗,他要的,是让别人当狗。

  但他心头再不满,还是设宴宴请了几位在京的皇子,说是要为六弟庆祝一番,毕竟面子上还是维护的。

  宴席之上,众位皇子都笑逐颜开的地和肖慕晟拉关系、谈笑聊天,一副兄爱弟恭的气氛。完全忘记了以往,是怎样嘲笑讽刺他胆小、没用、脸皮厚、跟着太子屁股后混之类的了。

  肖慕晟却一改了往日的谦卑之态,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卑不亢地和众人说话,让大家特别是四皇子心头非常不高兴面子上又不敢发作,以往他是兄弟中最低声下气的一个,现在倒是和他们平起平坐起来。

  肖慕晟看着几人咬着牙又强堆笑意的模样,觉得畅快极了,比前世弄死他们时看着他们痛哭求饶还要畅快,原来让人恨而不敢反抗,比单纯地让人痛恨更加地愉快。

  他举起酒杯,决定再给四皇子添添堵:“四哥,为弟有今天,还是多亏了你,若不是父皇对你有了误解,为弟也没有机会进入大理寺,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四皇子心头又涌了一股愤怒,却不得不举起酒杯笑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为兄能让六弟有今日成就,受点冤屈也是值得的,哈哈!”

  两人笑了起来,干了酒杯。四皇子问道:“六弟,你和谢大小姐的婚事还是悬而未决吗?我倒是听说,太子他也心仪谢小姐。”

  “蕴姝她心地善良,不想让人失望,所以一直犹豫着不敢做决定。倒是四哥你—”肖慕晟笑着,一副关心的模样:“最近可心有所属?”

  “哎哎—”四皇子叹了一声道:“女人如衣服、兄弟是手足,为兄有了你们这群好兄弟,女人嘛,有没有都无所谓?”

  “哈哈哈—”众人笑了起来。

  五皇子打趣肖慕晟道:“前些日子,总看见你和黎家的小姐在一起说话,还以为你娶不到谢小姐,转而要娶她的亲戚呢?”

  肖慕晟还未说话,九皇子肖楚晟在一旁笑道:“黎家小姐都老实,五哥不要拿人家取笑—”

  肖慕晟转头看了他一眼,众人又开始打趣九皇子:“老九,莫非你对黎家小姐有意思?”

  “黎家最漂亮的是大小姐,可惜已经嫁给谢南枫了—”

  “四小姐也不错,圆圆脸儿多有福气—”

  九皇子喝了口酒摇摇头:“我们兄弟喝酒,倒拿人家小姐来做笑料—”

  “老九儿是最怜香惜玉的—”

  几人笑嘻嘻地扯了过去,喝酒不提。

  出了门的时候,一向不太和肖慕晟亲近的九皇子和他走在了一起,皱着眉道:“六哥,有些人你看清楚,不该交往的别交往—”

  肖慕晟转头看他,他对老九一直没有太多的好感,却也没有太多恨意的,虽然皇帝宠爱老九,但老九并没有恃宠而骄,品行端正,做事也有礼有度,不像其他兄弟一样,要么荒淫无能要么阴狠毒辣。

  只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总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老九前世一样反对他登基,却没有反抗的力量和手段,被他轻而易举地就解决掉了。

  他微微一笑问:“什么人可以深交呢?”

  “自然是品行端正的,像太子哥哥一般—”九皇子肯定地道。

  肖慕晟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一笑了之。

  太子的确可以深交,但却不能托付。

  谢蕴姝派人送来了消息:“李氏答应入上林课,出任筑钱官,我已通过父亲的门生,安排妥当。”

  肖慕晟点头,这烦人精的手段还是挺利落的,他随即去拜访了自己相厚的户部尚书赵奉化,也就是赵寻芳的父亲,推荐了几个自己的人进了盐司和矿司。

  六皇子如今风头正盛,加上六皇子不过是推荐几个年轻人进去做低级的官员,赵尚书爽快地就答应了。

  走出会客厅的时候,赵寻芳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肖慕晟,满怀着情感行礼道:“殿下!”

  肖慕晟站住了,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突然发现对她前一世的记忆非常模糊,与之相对的,却是谢蕴姝的一举一动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他点点头,没有了往常的温柔,正色道:“赵小姐,前些时日在绣坊中,多有得罪。”

  赵寻芳愣了一下,他的态度虽然有礼,却比往日疏离了许多,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句:“无妨!”

  肖慕晟找不到什么话题,也懒得去找什么话题,拱拱手告辞而去。

  看着他玉树芝兰般的背影,赵寻芳心头沉甸甸地难过起来,她发现,只有在谢蕴姝在的时候,他才会对自己露出那样温柔多情的表情。

  原来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