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宴席其乐融融,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鸿胪寺的司礼拉长了声音,挨个介绍着送礼的使臣,叫道:“瓦剌国使臣进奉——”的时候,三个使臣上前来,排成一排行了礼。

  为首地恭敬地道:“我奉大王之命,为天子奉上瓦剌的圣物--拉姆峰的圣莲,它洁白如同天边的雪,只有您这样的圣人才能配得上它的高贵和圣洁,请允许臣亲手奉到您的手中--”

  皇帝很是兴奋,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手中捧着的那个锦盒,便道:“甚好,送来给朕瞧瞧--”

  为首的使臣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上前来,正要打开盒子,大殿门口却突然扑进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大声喊叫道:“父皇,小心,盒中有诈!!!”

  皇帝的脸色一怔,本能地往后一躲,坐在底下的谢臻远立即反应过来,叫道:“护驾!”

  御前侍卫扑了过来,想要把那使臣拿下,那使臣却将锦盒打开,朝皇帝用力地扔了过来。

  好在太子在旁,飞身上前护在了皇帝前边,那盒子重重地砸在了他胸口,摔到了地上,空中飞扬起一片白色的粉末,呛得人直咳嗽。

  周围的人纷纷捂住鼻子躲了开去,三个瓦剌使臣从腰间抽出去了软剑,还要朝皇帝刺去,侍卫纷纷攻了过来,击毙了两个,第三个身手敏捷,一时还奈何不了。

  这边肖慕晟不顾身上的伤,跑了过来,想要跟着拿下刺客,旁边的四皇子却脸色微微一变,抽过旁边侍卫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刺客不妨,被他击倒在地。

  “四哥,留个活口--”肖慕晟话音未落,那边刺客已经断了气。

  四皇子带着些愧疚道:“我担忧父皇安危,一时心急--”

  虽然周围宾客都躲了开去,但吸入了那粉末的人却一直咳嗽不已,太子赶紧召御医来为众人医治。

  谢臻远看着白了脸的皇帝,担忧地问:“皇上,请你进内宫,御医即刻就来!”

  皇帝脸色阴暗得可怕,摆摆手,朝惊魂未定的肖慕晟问道:“你怎知瓦剌使臣有异?”

  肖慕晟仿似才从惊慌中回过神,垂首恭敬地道:“儿臣因职责在身,一刻也不敢松懈,与这几个使臣擦身而过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细细一想,瓦剌男子衣服上皆装饰披帛,但未婚男子装饰在左肩,已婚男子装饰在右肩,这几人年纪都在三十上下,却都装饰在左肩,儿臣便跟了去,没曾想刚说两句他们突然出手把儿臣给制住了,还拖到了外边无人处,留了两个人想要结果儿臣,儿臣惦记着殿中安危,不顾一切地挣扎了出来--”

  皇帝神色稍霁了些,点头道:“这些,都是鸿胪寺里学的?”

  肖慕晟更加恭敬:“父皇让儿臣入鸿胪寺学习,儿臣一刻也不敢懈怠。”

  “好了--”皇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你和太子都受了伤,去看御医吧!”

  说完便回内宫里去,一干御医赶紧鱼贯而入。

  这里谢臻远忙着安抚使臣,收拾残局,肖慕晟便上前扶着太子跟着御医去医治。

  只有四皇子,皇帝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提他半句,他的心忐忑不安了起来。

  这次袭击事件直接针对的是皇帝,但出乎意料地,皇帝竟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命刑部会同大理寺审查此案,并且没几天,将六皇子肖慕晟由鸿胪寺调入大理寺任少卿,虽然官职没变,但位置却是大相径庭。

  满京城的人都惊讶于六皇子的变化,谁也不曾料到软弱无能又不受宠的皇子竟然还有被皇帝青眼相看的一天。

  那些没有正眼看过六皇子的大臣和世家有些后悔往日的轻慢了,甚至有些人家已经开始考虑联姻的事了。

  谢蕴姝没有惊讶,她知道他总有一天是会开始发力的,现在他既然决定不再韬光养晦,便说明他手中已经握住了该有的力量.

  而反观,太子却愈发比以往软弱,她担忧的是,太子再这样下去,后边的事情就难说了。

  特别是她的有些猜测。

  李玉书来回报说是老爷书房中有人的时候,她急忙朝书房赶去。

  刚出院门,就看见大哥和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过来了,看见了她,那几个人赶紧站好,讨好地叫了起来:“表妹!”“表姐!”

  她认出了几人是周氏兄弟和姐妹家的几个不成器的纨绔,便没什么好声色:“大哥,你怎么没有去军营了?”

  “我辞了--”谢南枫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又苦又累不说,出人头地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不要再吃那样的苦了!”

  “是了是了!”周氏大哥的大儿子周玉明满脸笑意地附和道:“明年就要考武举,凭大哥的这身武功,状元还不是探囊之物!”

  “你这样每天花天酒地怎么去考?”谢蕴姝皱起眉头,非常地不满意:“再说,武举考试也不是完全考武功,人品--”

  “好了好了!废话真多--”谢南枫露出了厌恶的模样:“你管好你自己行了,成天管这个管那个的,烦人!”

  说完,拉着几个走了:“听说万方楼来了好几个南边的女子,还会吟诗作赋,快去瞧瞧--”

  谢蕴姝叹口气,大哥不知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她突然脑中一警醒,会不会是红柔?

  李玉书却在后道:“少爷这些天都没怎么回家--”

  谢蕴姝躲在书房外边窗边的角落后,那里是个非常适合偷听的地方,书房中,父亲和太子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来:

  “殿下,四皇子曾和瓦剌使臣接触过几次,除夕夜的事情定是他指使的,这次我们不能再迟疑了--”

  “可--”太子声音却依然底气不足:“这罪名太大,父皇他会不会杀了四弟--”

  “哎!”谢臻远叹口气:“殿下,你总是顾念手足之情,可你忘记了那些被四皇子掳走的女孩了吗?你不收拾掉他,他还会害人,害你。”

  “那—”太子思虑一下,方下决心:“就照丞相的意思办吧!”

  谢臻远点头,又道:“今年皇上将开恩科,臣想推举付大人为主考官,到时,将前十名收为门生。”

  “不成,不能这样,丞相你知道的,付大人是我的表舅,父皇一向讨厌外戚权势太大--”太子惊惧地反对起来:“他会猜忌我的!”

  谢臻远愣了一下,劝道:“殿下,皇上与储君之间,本就是先君臣后父子,你坐上了太子的位置,无论做什么,皇上都会有所忌惮。”

  四皇子屡次加害,皇上却未曾发过一言,一方面是历练,另一方面便是牵制。

  “步步小心是没错的--”谢臻远叹了一口气:“但你没有发现吗?圣上比以往苍老了许多,他的选择便更为迫切了,你要显示出作太子的风范,不要让他觉得你无法胜任才是!”

  从皇帝升他做太傅的时候,他就发现,皇帝的确是老了,他怕有一天,皇上会觉得时日无多,失去了等待太子成长的耐心。

  他要联合世家大族,太子害怕—

  他要广罗门生,太子害怕—

  他要下手整治反对的人,太子也害怕—

  他突然觉得很灰心,觉得自己不胜任太傅这个职位,他真的教不会太子坚强和勇敢,也教不会太子狠厉和果断。

  太子低下头:“还是换个人吧!不管怎样,父皇少一分忌惮,我还有你、还有我们身后的所有人,才会多一分安全。”

  谢臻远摇头道:“殿下,臣不怕危险,臣相信,站在了你身后的人都不怕搭上性命,你只觉得我们要做的事情危险,却没想过,你什么都不做,等着别人来害,更加危险!”

  太子怔了怔,喃喃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罢!”

  谢蕴姝摇摇头,看见太子告辞出了书房门,连忙走过去,一把拉住了他。

  太子惊喜地要开口,谢蕴姝摇摇手,示意他噤声,拖着他躲到了刚才的角落。

  书房中却依然又两个人的声音,太子疑惑地看了谢蕴姝一眼,谢蕴姝示意他听下去。

  “我早说过,皇兄他不会听的--”

  太子一愣,这不是六弟的声音吗?

  谢臻远重重地叹口气:“殿下总是疑虑重重、畏首畏尾,似这般,迟早被人害得骨头都不剩。”

  “丞相宽心些--”肖慕晟的声音显得镇静自若,完全没有往日的唯唯诺诺:“他善良他的,我们做我们的,无论如何,皇兄总是个好的挡箭牌不是?”

  太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措,转头看了谢蕴姝一眼,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也罢!往后行事,不必再和他商议,我们自己看着办。”谢臻远仿似下了决心:“就像除夕的事情,要是和他商议,他怕是会被吓死。”

  肖慕晟笑了一声,谢臻远接着道:“六皇子,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还受了伤。”

  “小伤算什么?”肖慕晟不在意地道:“能把四哥置于死地,我的性命搭上也无妨!”

  太子的神色变得惊慌而恐惧,在谢蕴姝拉着他走了好远之后才反应了过来,问道:“六弟—他,为何变成了这样?”

  “他一向都是这个模样,只是以前藏得很深,没有被你看见过--”谢蕴姝淡然道:“你现在看清楚了,无乱四皇子,还是六皇子,他们都是一个样儿,你所谓的手足之情,也不过快遮羞布罢了!底下却是计谋和欺骗--”

  太子愣了一下,喃喃地道:“六弟—他—受了伤--”

  “我敢说,他为了皇位,连命都可以不顾,还在乎那点儿伤--”谢蕴姝冷笑了一下:“我相信四皇子和瓦剌人是有过接触,所以肖慕晟便顺水推舟演了这么一出,那使者估计也早就被他调了包。”

  除夕前一天,肖慕晟来找过父亲一次,此事爹一定也参与了,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四皇子背锅。他们不告诉太子,有些将太子做傀儡的嫌疑了.

  她道:“殿下,你看,朝堂的事情都是你死我活,有些事情我相信你心头很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但你不面对,你就会沦落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你要怎样为死去的太子妃讨个说法!”

  太子身形一震,道:“可我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谢蕴姝道:“你要去争取各大世家的支持,也要抓住这一科的人才,广罗门生,我爹给你铺好的路,你要走,不仅要走,还要指挥我爹去多铺路--”

  “父皇会猜忌我的!”太子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你不这样做,一样会被猜忌,甚至别人这样做了,最后你还会死在别人手中--”谢蕴姝毫不留情:“除夕的事情你还没有看明白吗?四皇子和六皇子可不会顾及亲情!”

  太子怔了—

  太子回去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

  谢蕴姝不知道自己的劝说起没起作用,也感觉有些茫然,自己一意孤行地认为需要太子坚强、勇敢、识人心,却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做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