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晟果然很有本事,一切朝着他的设计在进行。

  谢蕴姝被谢南枫接回去,朝着谢臻远哭诉着从田庄回家的路上被贼人掳走,并且要她写书信要求他不要再管太子的事,还说很多大臣的女儿都被他们抓住了,老老实实地听了话。自己好不容易在半路上逃脱,遇到了来田庄上接她回家,匆匆追来的谢南枫--

  谢臻远看着肩头有伤的女儿,听着女儿的哭诉,大发雷霆,同时,他也明白过来那些官位不高的官员为何会突然连声一气地上疏请求罢黜太子。

  肖慕晟也适时来了,向他道最近自己为了太子的事情殚心竭虑,终于发现了四皇子府中的人频频出没城郊林彝山,怕是有什么阴谋。

  谢臻远立即明白,四皇子定是把人都藏在了林彝山上,便立即要京兆尹调动人去,肖慕晟和谢南枫主动请求去救人,他当然答应了。

  就这样,谢南枫带人佯攻,肖慕晟在半路上截道,第二天清晨,那些奄奄一息的女子都被救了回来。

  但山上的人非常狡猾,要不就是逃脱了,要不就是服毒自尽,总抓不到活口。

  谢臻远命不要声张,悄悄地把这些姑娘送回了家,并且向她们家人说清是太子殿下发现事情不对劲,查清事情后救出来的。

  那几家正在为了掳走女儿的贼人们好些日子都没有消息焦头烂额,一时间大喜过望,对太子感恩戴德。

  这么一来,不过两三天,罢黜太子的声音少了许多,替太子求情的人却多了起来。

  皇帝也不蠢,召谢臻远深谈了一次,他自然把这段时日众多官位不高的大臣联合上疏要罢黜太子的原由讲给了他听,道圣上若是不信,可以传召那些官员问询。

  但行事的贼人从来都只要求罢黜太子,没提四皇子半句,谢臻远在皇帝面前告不了四皇子的状。

  皇帝听了,面色沉郁地说了一句:“个个都挺有本事!”便挥手叫谢臻远退了下去.

  这个节骨眼上,谢臻远也不敢再多说。

  刑部审查太子府中皇袍一事却出人意料地有了结果,那些袍子所用的衣料均来自江宁织造,那里出产的每一匹上用的料子都会登记造册。

  这一批料子原本是送进了长公主府。

  突然之间,长公主府有些百口莫辩的意味,长公主匆匆进宫见了皇帝,声明自己与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儿关系。

  皇帝一向敬重长公主,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会命刑部查清楚这件事。

  长公主心头有鬼,这批料子的确不是她府中的,但送入她府中的那一批却在前几日的夜里丢失了,然后突然就爆出了这么一个消息。

  她明白是被人栽了脏,但自家的确也涉及了太子的事情,又不敢去深入解释。

  这么一来,她左右为难,只好顺势朝皇帝为太子求情,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太子无罪应该释放才是,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再深究。

  皇帝见此事牵扯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涉及了长公主,便命刑部了结此案,太子自然解除了禁足。

  但自此之后,皇帝对长公主的敬重不比往昔了。腊月十三是长公主婆婆的寿辰,本来经过皇后的提议,皇帝有意在那天加封老夫人为一品韩国夫人,也就不了了之。

  长公主知道皇帝是在猜忌她了。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一旦涉及到政治,亲情便自然退后了一步。

  谢蕴姝见了事态的发展,知道此事定是父亲所为,但她回来后,没有向父亲提起过长公主府与四皇子之间的纠葛。

  能想到从长公主这边入手,解决这个事情,分明是肖慕晟所的主意,但他又怎么可能会帮太子?

  太子可以出府后,去了宫中向皇帝皇后谢恩,接着便来了谢府。

  谢蕴姝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正在书房和谢臻远说着家中的事,对周氏管家的事情表达了不满意:“父亲,您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周家是什么样的,你还要相信她么?”

  “息事宁人吧--”谢臻远道:“周氏一门虽然官位不大,但是却很烦人,经常扭着夫人不管家这事儿来烦我。再者,你和少夫人安排得很好,她管任她管吧!”

  谢蕴姝明白父亲虽然官居高位,还是有很多不得已,便作罢,横竖把钱物管住了,其余任由她了。

  她刚要告退,太子来了,肖慕晟也跟在后边,见了她,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欣喜。

  谢蕴姝行了礼,退了出来,肖慕晟跟在后边出来,留太子单独和谢臻远说话。

  她不想搭理他,快步走了几步,肖慕晟在后边道:“谢蕴姝,你别忘记了答应我的事。”

  谢蕴姝站住,转身道:“我自然记得。”

  肖慕晟走了过来:“你要怎样救初云。”

  谢蕴姝一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肖慕晟看着她,心头突然划过一抹阴影,眼中带起了警告的意味:“爷先警告你,你用平常一点的手段,比如进宫探望初云然后闹点儿事什么的。”

  “我自然知道--”谢蕴姝带着些狡黠笑了:“会有个惊喜给你的。”

  “惊喜?”他更加不放心了,语气中也带上了威胁的意味:“要是变成了惊吓,爷就一巴掌拍死你!”

  不知道从何时起,谢蕴姝已经完全无视他的威胁了,她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却看见院门边有道身影匆匆而来,她心头一喜,迎了上去:“郡主,您能出门了吗?”

  楚霞一脸的焦急和期待,抓住她的手问:“太子哥哥来这里了吗?我想见他。”

  谢蕴姝自然明白她的急切,劝道:“殿下在和我爹说话,一会儿便会出来,我们去那边暖阁中坐一会,等着他吧。”

  楚霞只好跟着谢蕴姝到了暖阁中,叫丫鬟在门口瞧着。

  她愁眉对谢蕴姝道:“我好不容易才得了出门的机会。又不敢直接去太子哥哥府上,只好到这里来,看能不能碰上他。”

  谢蕴姝上一次夜会楚霞的时候就觉得,长公主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把楚霞嫁给太子,她和四皇子定然还有别的交易,现在看楚霞的模样,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些。

  她直接问道:“可是公主不允许你再见太子殿下?”

  楚霞抬头看她,眼中带起了伤感:“母亲说,舅舅不会让太子哥哥娶我的,她只能用别的法子保住我的前途--”

  “什么前途?”谢蕴姝紧张起来:“公主要让你做什么?”

  楚霞摇头:“我不知道,蕴姝,我有些害怕--”

  她平日里是那样的高傲自信,现在眼中溢出了惧怕:“四表哥他这些天来了好多次,他--就像当初对你那般模样--”

  而且最让她害怕的是,她发现母亲和父亲竟然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谢蕴姝明白了,她带着怜悯看着楚霞:“公主是不想把宝压在太子殿下身上了。”

  前世,长公主把控了太子,这一世,太子身后有了谢府,她便要转变目标了吗?

  虽然口口声声说为了楚霞,骨子里却依然是为了权力。

  为了权力,女儿的心愿和幸福都是可以无视的。

  楚霞眼中盈上了泪水:“我舍不得太子哥哥--”

  谢蕴姝情绪也跟着低沉起来:“楚霞,很多事情都不能尽如人意--”

  如果长公主府选择了四皇子,楚霞和太子之间的隔阂更加地多了。

  楚霞把眼睛一抹,提高了声音:“我不会让母亲摆布的,我要嫁给太子哥哥,为了这个,我会想尽一切和她抗争--”

  她的神色异常的坚定,谢蕴姝不知道该是赞扬还是劝慰她。

  这时,外边传来丫鬟的声音:“殿下过来了。”

  楚霞一下子站起来,冲了出去,满怀情真叫道:“太子哥哥。”

  太子看见她,愣了一下,沉下了脸色:“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公主参与诬陷他的事情,虽然皇帝命令不再查究,可他心头始终是介怀的。

  对楚霞,更没有了好声色。

  楚霞站住脚步,脸色悲切:“太子哥哥,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你!”

  太子很少冷脸对人,但对她,他失去了往常的温和,语气淡漠:“你害死了太子妃,现在你母亲又要害我。你就不要假惺惺地再出现在我面前。”

  楚霞性子率直外向,听了这话,过去想要拉他的手,哭了出来:“太子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太子甩开了她的手,摇头道:“事情已经这样,你和我,真的不必再见面。”

  见到她,他就会想起死去了的太子妃。

  “太子哥哥,我只想陪着你身边--”楚霞哭着道:“你对所有人都在笑,可是我知道你过得很苦,我只想让你快乐一些。”

  一句话触痛了太子的心,他用善良掩盖起来的软弱,用和蔼掩盖起来的害怕,原来她都看在了眼中。

  他的孤寂、他被权势包围着的战战兢兢,她也看在了眼中,可是,这些又是谁给的呢?

  太子苦笑了一下:“我的苦,有一半都是你给的。”

  他从小被皇后娇养着长大,没有磨练出坚毅,却又被捧上太子的位置,众多兄弟都羡慕他是天之骄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的胆战心惊。

  他的父皇,既需要他赶快成才担当大任,又怕他早起歹心谋夺皇位,对他没有信任,他一言一行多般谨慎,还是被猜忌--

  他的兄弟,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对他下着毒手--

  他的幕僚,只要求他勇敢强势,却没有人告诉他,要怎样去承担勇敢和强势的后果--

  他只能用宽厚和温和作为自己害怕的伪装,而只有太子妃,能理解他,宽容他,可他失去了她,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去原谅楚霞对太子妃的伤害。

  楚霞流着泪怔住了,喃喃地道:“太子哥哥,我一心只是为你,我也不想让你失去表嫂,她走后,我才知道,我宁愿自己心痛,也是不愿意你心痛的--”

  太子看着她,心头酸痛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转开了头:“你别再多说了,回去吧!我和你,始终不是一路的人。”

  楚霞浑身一颤,抬起头看他,停止了抽泣,满怀都是绝望:“我知道,我明白了--”

  原来真的就如谢蕴姝所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她转身要走,却又转头:“太子哥哥,你保重,生在皇家不是你的错,被人诬害也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倔强而孤单。

  谢蕴姝在暖阁中没有出去,不想打扰两人说话,此时忍不住一掀帘子出来,看着太子道:“殿下,你对郡主太绝情了!”

  太子妃的死,本也不是楚霞的错,他却一意孤行地将痛苦记在了她的身上。

  她爱他,本没有错,却又是最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