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气氛因为鹤笙的动作而变得有些诡异。

  鹤息被鹤笙护在身后, 这才有机会打量起眼前这个刚说了一句“我是你亲大哥”后就动手抱了他的人。

  眼前的人身姿挺拔,五官端正,气质极佳, 是会经常出现在金融杂志上的精英打扮,名叫郁长临, 是郁氏的CEO, 家里有一个弟弟叫郁怀瑾,是来训练营多次的歌王,还有一个妹妹叫郁安衾,是和鹤息一起做过蛋糕的影后,最后还有一个失踪十三年的幺弟, 叫郁锦书。

  郁锦书……

  跟顾铭忱给他透露的消息一样。

  “鹤息, 你是我们郁家的骨肉,你的原名叫郁锦书。”郁长临常年征战商场,早就练就一副冷血淡漠的神态,但尽管如此,此时此刻的郁长临面对十三年未见的弟弟时, 也会流露出一丝迫切和无助,还有对亲人深深的思恋, 和对亲人无穷的包容,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这件名字, 哥哥不强迫你,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哥哥都可以依你。”

  话音落下,鹤息立刻成了所有人关注的对象。

  多双眼睛正直勾勾地注视着鹤息,每一个人都想知道鹤息会有什么的反应,也想让鹤息做出他们想要的回应。

  鹤息闷了一会儿, 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才抬了抬眼眸。

  就是这一抬眼让鹤息看见了年迈养母的殷切的关怀的目光,霎时,鹤息想起了昨晚鹤笙对他说的话。

  “小书……”郁长临喊了鹤息的小名,见鹤息微怔过后仍然没有对他的称呼有所反应,便强行让自己改口喊了小息,以示友好和亲密。

  就在这时,对郁长临的敌意还未消去的鹤笙反手拉了一把鹤息的胳膊,然后坐到了沙发的角落里去,“小叔,过来坐。”

  说完,鹤笙还尽地主之谊,让郁长临随便坐,别客气。

  郁长临轻微皱了下眉。

  他本来是打算先把鹤息接走单独谈一会儿,然后再观望鹤家的态度考虑要不要把鹤息送回来,现在坐下了,也就是说鹤家不愿意让他先把鹤息领走了。

  毕竟是养了鹤息十几年的亲人们,郁长临知道现在不适合跟鹤家来强硬的,至少现在不是跟鹤家对着干的时候,便还是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还是就叫我鹤息吧。”鹤息坐下,给了对面的郁长临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大家都这么喊我,我习惯了。”

  闻言,郁长临苦笑,还是接受了鹤息的选择。

  这时,一位年轻美貌的妇人给鹤誉决使了个眼神,之后便主动笑着为郁长临沏起了茶来,“我作为鹤息的嫂嫂,鹤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孩子就是话少,不是不乐意跟你说话,他还在反应呢!来,先喝茶吧,厨房里的菜也炒上了,都是些小息爱吃的家常,你也留下来吃个饭吧。”

  “谢谢。”郁长临礼貌地颔首,为了来见鹤息,郁长临推掉了今天的所有工作,有的是时间,“小息,十三年前是咱们家穷,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弄丢了你,哥哥为当时的无能向你表达歉意,希望你能原谅哥哥,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

  鹤息沉默地打量着郁长临,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只能干巴巴地回复了一声谢谢,对于郁长临的道歉感到有些不适。

  之后郁长临又说了很多,鹤息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吴于,当年抱走的就是他。

  当年,吴于是郁家雇的员工,见过年幼的鹤息,因为底层员工对老板的误解,吴于错以为老板对员工好是因为老板家缠万贯,于是在车祸现场见到鹤息时便起了歹心,偷偷抱走了鹤息。

  从车祸现场抱走鹤息后,吴于本来是想和同伙敲诈勒索郁家,但无奈那时候的郁家刚刚创业起手,本身就负载累累,是资金最困难的时候,哪怕吴于的同伙威胁他们弄坏了鹤息的胎记,郁家也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吴于这才明白这位老板对员工们那么好,是因为这是老板在雇佣员工时承诺过的,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因此,吴于本想把鹤息送回去,可这时候的同伙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卖掉鹤息。吴于于心不忍,却还是默认了他们的行动。

  可就在他们联系下家的时候,日日夜夜哭着要爸妈的鹤息硬是把第一次当人贩子的吴于给哭心软了。

  “无语。”鹤笙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听鹤息的故事倒是把自己给听生气了,“现在知道错了,当初干嘛要绑架,这烂人怎么都洗不白。”

  鹤息一哂:“所以他现在被抓走了。”

  “那时候的吴于还不叫吴于,叫杨暝。”郁长临见鹤息没有表现出太过害怕或者难过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心疼起鹤息来,“这些年杨暝一直在国外苟且偷生,还是去年才悄悄回国混进了李麟导演的团队,一见到你就露出了马脚,这才被当场抓获。”

  鹤家老夫人就是吴于带着鹤息逃到业封城的时候出现的,当时还是鹤桓掌权人的鹤家老爷子救下了被殴打得浑身是伤的吴于和鹤息。出于好心,他们把昏迷的吴于送往了医院,警察刚到,害怕拐卖儿童的事情暴露的吴于就从医院逃跑,从此销声匿迹,留下了一直流着泪的鹤息。

  “你当时可能受了惊吓,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只知道你是小书。”鹤家老夫人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你,你被杨暝他们弄得脏兮兮的,像只小流浪猫,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就抱着我的脖子不停地哭,眼泪都把我的衣领浸湿了,我心疼得要命。”

  “咳。”鹤息扶额,有些窘,“妈妈,不要再说了。”

  鹤笙也憋着笑,凑过来不停地瞧鹤息的脸,又好奇地上手捏了几下,一路从下颌捏到了眼尾,还用指腹摩挲了几番,“你怎么这么爱哭,你是怎么哭的?我记得你哭起来特难看,为什么我奶奶这么喜欢?你哭一个再让我看看。”

  鹤息立刻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踩了鹤笙一脚。

  “好了好了。”鹤誉决忙不迭地劝,敲了敲二人的脑袋以示惩罚。

  看到这一幕,郁长临也大致了解鹤息在鹤家过的是什么生活,安心了不少。

  “我非常喜欢小息,当场就决定收养小息,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老夫人就坐在鹤息的身旁,也笑着摸了摸鹤息的脑袋,“所以我先将你送去孤儿院住了两天,又走了关系,很快就把你接了回来。”

  “所以章然也没有说谎,章然曾经也是孤儿院的孩子,跟你认识,知道你叫小书。”鹤笙思索片刻,“所以章然说你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哥哥就是他……靠,你喊他哥哥?!”

  鹤笙心里顿时就不服气了。

  “我不记得了。”鹤息捏捏眉心,无比痛苦,“不……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关于被绑架的事情鹤息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就算是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没翻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倒是对昨天晚上鹤笙说他发高烧的事有点印象。

  鹤息的记忆有所缺失,但还不至于将自己的记忆跟原主的记忆弄串,他很肯定那是他本人的记忆,发高烧烧糊涂的人是他,不是鹤笙口中的原主。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在他发烧烧到难受得想哭的时候,有一个人往他脸上呼了一巴掌,不准他哭。他当时就疼得把泪憋了回去,还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会被打。

  等到他退烧后清醒过来时,就只剩下他独自留在医院里,周围有看热闹的群众在说他可怜,因为被爸妈抛弃,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送往了当地的一家贫穷的孤儿院,过上跟一群哥哥姐姐抢食物的日子。

  鹤息猜想那位打他的妇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也是他对亲生父母的唯一一点记忆,所以将这件事记得非常清楚。他辛辛苦苦找亲生父母,就是想当面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他丢在医院里。

  “不记得了也没有关系。”郁长临起身过来蹲在鹤息的身前,“你和我流着相同的血液,不管你去到哪里,你都是我们家的小幺,你身后有郁家,郁家永远都欢迎你回来。”

  “你要搬走吗?”鹤笙捉住了重点。

  此话一出,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老夫人终于再也绷不住,低着头抱着鹤息簌簌地落下泪来,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说妈妈舍不得小息。

  鹤息小心翼翼地替老夫人擦拭着泪水,稳定住老夫人的情绪后才扭头看向了一直蹲着的郁长临。

  这一刻,鹤息发现郁长临抬头看他的模样好像跟他记忆里某一影子重合了。

  在记忆里,他站在石阶上,站得高高的,有一个帅气的哥哥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弹珠,正蹲在地上得意地抬头看着他,好像是要他夸奖,而在这个哥哥的身旁,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姐姐也正在不顾形象地跪在地上捡弹珠,小姐姐的旁边还有一个一脸严肃的小哥哥,这个小哥哥应该是刚输掉了弹珠,满脸的不甘心。

  鹤息一愣,蹙起了眉。

  这不是原主的记忆,是他的记忆。

  只是这一段记忆太过模糊,他一直当这三个哥哥姐姐是他原来世界里孤儿院中的哥哥姐姐们。

  现在仔细一想,他所在的孤儿院里哪里会有这种娱乐活动,哥哥姐姐们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松自在。而且,他成名后回孤儿院看望过一次,却没从负责人那里得知那三个哥哥姐姐的消息,准确的说,这个孤儿院里从来没有过这三个人。

  那他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这三个人?

  鹤息不解,在心里某个猜想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快速挪开了和郁长临对视的目光,转移了话题。

  “暂时不搬吧,明天还得回训练营。”鹤息干巴巴地回应,“我想出道。如果这次成功出道了,我想接受公司的安排,半工半读,到时候回家的时间会很少,如果不能出道……不能出道的话就到时候再考虑吧。”

  鹤息暂时没法给两家人是否要搬离鹤家回到郁家的回应,目前回训练营是最稳妥的回答,他还没想过不能出道后的路要怎么走,现在只能先稳住两家人的情绪,留给自己更多考虑的时间。

  郁长临也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又疼爱地帮鹤息顺了顺头发,“你想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祝我的小幺比赛加油。”

  “谢谢……”鹤息抿了下唇,又说:“谢谢哥。”

  霎时,郁长临沉着严肃的脸柔和了一片。

  “说实话,我很感谢这个节目,不然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郁长临有些庆幸,“你另外两个哥哥姐姐应该见过了,什么时候也见见爸妈吧?”

  鹤息想起那两位被节目组白嫖数次的大佬,正要开口,郁长临就自己出了个主意。

  “你比赛的时候,我可以带着爸妈来看你的舞台吗?”郁长临想了想,“可以让你的朋友们知道我们是你家人吗?你的另外两个哥哥姐姐因为工作没能来,爸妈也都不方便,但他们很想你,平时都在招呼朋友们给你投票来着,你姐跟你家老板是朋友,还经常抱怨老板不给你投票。”

  “老板怎么可能给我投票。”鹤息吐槽,试想了下当训练营的练习生们知道某个歌王某个影后是他亲哥哥和亲姐姐后的场景,发现他可能会控制不住练习生们激动的心情,又想起网络上对他的评价,顿时有些尴尬,“而且我的舞台也没那么好……”

  郁长临失笑,又把鹤息的脑袋毛揉乱了,连声说鹤息的舞台好得不得了,要是再纯一点就更好了。

  鹤息:“……”

  就是《Gloaming》的舞台有点欲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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