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竹马是厌世男主>第92章 门

  安全出口前

  顾曦看着在容钰离开后重新闭合的大门,沉默许久,轻声道:“贺成渊,我想出去看看。”

  黑衣人的线索彻底断绝。

  除了这道门,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突破口了。

  “我觉得我曾经从这道门里迈出去过,我想再看看这道门的外面究竟是什么。”

  “或许,门的外面会有能够改变我们命运的方法。”

  他笑起来,露出唇畔的小虎牙:“虽然容钰说过要帮我们改变结局,可把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显然非常不合适。”

  “如果容钰没能救下我们,”顾曦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当然很信任她,也知道她很厉害。”

  “但如果她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又或者她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对我们现在的世界再无能为力的话,那要怎么办呢?”

  “难道我们临死前还要跟老天爷说,嘿,老天爷,容钰说好了要救我们的,你不能现在杀了我们,否则容钰的容字就要倒过来写啦!”

  顾曦话说得调皮,脸上的表情笑吟吟,双眼亮晶晶。

  如果不是贺成渊知道他想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甚至要误以为他只是推开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想去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事实上,如果容钰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这扇门根本就是通往死亡的地狱之门。

  大乘后期的轩辕沽在推开门后灰飞烟灭,金丹期的顾曦推开门后又会怎么样呢?

  贺成渊扭过头,静静地望向顾曦的脸。

  他浅色的眸子淡得像琉璃,看人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带着凉意。

  眼中没有笑意的时候,那种清疏冷淡就显得尤其明显。

  “容钰说过,踏出门会死,”贺成渊的薄唇再忍不住地紧紧抿起,眸子半敛,拳心掩在袖中紧握。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他知道他要说的那些话,顾曦全都知道,也全都明白。

  那么,不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只能无意义地去重复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顾曦,走出这扇门,你很可能会死。”

  顾曦垂眸,没有回答。

  氛围陷入漫长的寂静。

  他们陷在死境里。

  眼前的这扇门是通往地狱的入口,开启的权力握在他们的手里。

  是选择一条平和着等待死亡的路,还是一条未知通往粉身碎骨却可能有着一线希望的悬崖。

  贺成渊已经明白了顾曦的选择。

  他就站在悬崖的边缘,随时准备着坠下。

  脸上带着笑,眼神坦荡的。

  只是那双永远明亮的眼睛里似乎结了一层透明的盐晶。

  干涸,苦涩,美丽,坚硬。

  “贺成渊,我知道我可能会死,但我还是得去,”顾曦说。

  “让我什么也不做地一味等待命运的安排,我做不到。”

  “贺成渊,你留在外面好么?”他语气有些加重。

  “我们中间总要有一个人留下,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贺成渊的唇很薄,紧抿着。

  光落在他精致的眉眼,凝结成冰冷的寒霜。

  “为什么?”少年垂眸,声音冰冷。

  “为什么留下的人是我?”

  顾曦似乎早就料到了贺成渊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凑过去,两个人的呼吸混成一团,眯着眼笑:“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成渊弟弟,怎么,翅膀硬了,敢不听你曦哥哥的话了是吧?”

  漆黑的长睫压下眸子里翻滚的燥郁戾气,贺成渊面无表情,桃花眼里墨色浓郁。

  他启唇,声音低哑:“不听能怎么样?”

  “不听……不听也不会怎么样,”顾曦的笑容变得苦涩,话语在舌尖打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轻:“这只是我的一点私心而已。”

  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想你有任何危险的私心而已。

  那天夜里,顾曦根本就没有睡熟。

  他听到了贺成渊在窗外敲窗的声音,感觉到贺成渊站在床头看着他,嘴唇上甚至仿佛还残留着那日冰凉柔软的吻。

  以及那句轻到不能再轻的喜欢。

  他听到贺成渊低声反问:“豆豆,那我的私心呢?”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顾曦眼睛里似乎无坚不摧,不可动摇的盐晶,如同被碎石砸散的冰湖水,瞬间融化成支离破碎的水光。

  我知道你想让我活下来。

  可如果我也是跟你同样的心情,也愿意牺牲自己,只希望你能够活下来呢?

  顾曦的眼眶因此泛红,声音发哑,半垂着头,一字一句缓缓地讲:“贺成渊,你说的对。”

  “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留下来的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是我错了。”

  他走到贺成渊身前,将下巴压在贺成渊的肩膀上,因为这样的姿势,就不需要再直面那双隐隐带着哀切的琉璃色的眼睛。

  “贺成渊,我们一起去么?”

  只不过,如果一旦他们都死在了门外,那么乾卿宗的未来会迎来怎样的命运,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拦阻了。

  “不,”贺成渊眼中的戾气消散,轻声笑起来。

  他修长的手揉了揉顾曦的头,声音清冷温柔。

  “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

  在弥漫的烟雾和虚无中,顾曦缓缓地前行。

  门后的世界像是浓雾迷漫的夜晚下平静的海平面,空无一物。

  他戒备着一点点试探着向前,耳畔逐渐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一开始是极为微弱的,蚊吶一般的响动,越向前走声音就变得越响,逐渐清晰。

  顾曦看到了门。

  无数紧紧关闭的大门,排成长长的一列,延伸着不知道最后的尽头到底在何处。

  声音从门后传来,顾曦摸索着,蹒跚向着门的方向前行,伸手推开。

  光亮过分刺眼,顾曦抬手挡在眼睛上,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这种光线。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站在人群的正中央,受到人潮的欢呼和簇拥。

  年轻人的四周全是不断闪烁着的,各式各样的神奇的盒子。

  很多人托举着这些盒子,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请问,对于您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并且成为华国首位能够在「Science」上发表期刊的人这件事,有没有什么话想跟国内的观众们分享一下?”

  “您这次提出的空间堆积理论,毫无疑问地加深了高维低维空间之间互相穿越横跨的实操性。请问如果有可能的话,您希望把这次实验结果用在什么样的科技领域呢?”

  “关于您在前几天在期刊上发表的言论,人的精神并非虚无的空物,而是由实际的粒子所组成。可粒子的运动必然会遵循物理的规律,难道说人类的精神其实是可以|被|操|控|的么?”

  “您说比起快乐,痛苦才是最强的力量。可以完全改变人脑的电磁场,改变粒子的物质状态,这是有切实数据做为依据的科学结果么?”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顾曦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发现他并不能听懂。

  他尝试着想要进到门里去,却发现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阻止着他,让他停在门外无法寸进。

  前面未知的门还有无数扇。

  顾曦稍作沉吟,将这扇门阖上,继续向着下一扇门走去。

  大门被推开,尘封的记忆带着扑面而来。

  “喂喂,你们听说了么?”

  “新来的转校生父母离婚了不说,他爹还因为贪污受贿被抓起来了。”

  “之前江城大桥的工程款,就是因为被他爹给拿走了一大半,所以桥体才会在雨天突然崩塌。”

  “死了那么多人啊,他怎么还有脸活着?”

  *

  “过几天剧组就要开戏了,演男三的那个男演员怎么还没来?一个刚刚跻身三线的小明星也敢耍大牌,真是有够好笑的。”

  “嘘,你怎么连这事都不知道啊。听说是沾了点不该沾的东西被送进去了,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不会吧?他不正是事业上升期么,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

  “唉,得罪了李家大少爷呗。让他暖床不肯去,可不就得进去清醒清醒了。”

  *

  “没有天理,没有王法,光天化日行凶杀人了!”

  “老人家你先冷静,有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有个疯子冲进我家,差点杀了我的乖孙子!我孙子还不到十四岁,那么聪明优秀,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啊。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得替我做主!”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现在就帮你立案,一定要把那个目无王法的败类清理干净!”

  “我叫赵琏。”

  “赵琏……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哎哎,你先别写了,快过来听我说。我记得有个叫赵琏的老太太,她孙子好像把一个警察的女儿给|强|暴|致死了。因为那男孩当时年龄不够法外候审,再加上这家人背景好像很厉害,所以后来就被刑缓释放了。”

  “案件不了了之,那个警察的妻子跟他离了婚,那个警察也辞职不干了。”

  *

  顾曦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一世又一世的自己。

  有一心为国却被污蔑谋反的太傅,有明明为了星球而奋战却因战争和平条例而被迫肢解谢罪的元帅,有带领着族人寻找食物却因走投无路,反被饥饿的族人们吃掉的兽人族领袖……

  他能够确定那就是他。

  因为他的记忆随着每一扇大门的开启,而逐渐苏醒恢复。

  他好像被关进了一扇漆黑的房间里,被无数痛苦的低吟和抽泣包围。

  无数张相同的面孔游曳,所有被遗忘在一次次不同故事中的面孔浮现。

  他们凝视着顾曦,表情或悲戚,或哀伤,或狰狞,或哭嚎,或是怒声咒骂。

  而无一例外的,他们每个人最后都会变得压抑而麻木,眼中再没有任何光彩,灰暗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好久不见。”

  顾曦轻声道:“原来我一直都还记得你们。”

  这些苦痛和绝望穿过漫长的时光,钻进顾曦的脑海,令顾曦精神开始恍惚。

  一种难言的愤怒在他心里涌动,不断地膨胀,变大。

  像是被点燃的,无法熄灭的火焰,所有沉睡在记忆最深处的情绪都随之爆发,引燃着理智的蛛丝,试图将他清醒的意志全部吞噬。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么?”

  “这就是被我遗忘的,我所经历过的所有被写好的命运么?”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怪兽正在发狂。

  它嘶哑地咆哮,尖利地怒吼。

  拼尽全力地撞击着深深掩埋在角落里的黑色箱子,试图把最后的秘密也就此冲破,撕开那把牢牢锁住的沉重的锁。

  顾曦咬着牙,跟那只野兽对峙。

  看着野兽绝望地咆哮,无处可逃,肢体零落,血流如注。

  顾曦再次向前走,推开门。

  一瞬间,他好像从一个个活在故事里的设定,变为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他躺在不知名的地方,隐约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

  他睁着眼,看着悬挂在屋顶的大灯。

  灯光耀眼又冰冷,刺得他眼睛生疼,眼角不断流下生理性的泪水,却无力阖上。

  光芒照耀出环绕在他周围的人影。

  很模糊,看不清脸,只能听到冷冰冰的声音,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一样,毫无感情地宣判着蝼蚁众生的命运。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要对他……做什么?

  顾曦感到恐惧,他试图挣扎,可整具身体都好像不属于他的一样,没有任何知觉。

  他听到身穿黑衣的男人说:“这是我们从成千上万故事中锤炼出来的,唯一有机会在三维空间实体化的角色。”

  “这次做好设定,让他做一只凤凰。这样在我得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就可以真正的永生不灭,长生不老了。”

  “可……要不要再多试验几个世界。仅凭现有的实验结果,我没办法保证万无一失,”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劝阻道。

  白衣男人话语里带着焦急:“将三维粒子转换为二维粒子的时候,我们进行了长达5年的实验,又投入了几百人进行人体试验才能成功。二维转化三维粒子的实验,目前只成功了这一例,我实在是不敢冒险。”

  “来不及了,我只能最多再活三个月。这具身体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模糊的黑衣人影低头,俯瞰着他,轻声笑起来:“我的凤凰,我永生不灭的凤凰,。”

  黑衣人摸了摸顾曦的脸,望向他的眼神炙热滚烫:“等到他失去所有求生的欲望,再次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时候,就是我将意志粒子传输入这具身体,重获新生的时候了。”

  白衣男人依然在犹豫:“可如果,他没有失去所有的希望……”

  “不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的,”黑衣男人低声喟叹。

  顾曦试图将眼神聚焦,去看清楚这两个男人的脸。

  只可惜,眼前只有白蒙蒙的一片,像笼罩着一层雾一样。

  “抹掉他所有的设定和记忆,把他重新投到书里去。”

  黑衣男人的声音冰冷而果断:“开始吧。”

  顾曦试图挣扎,可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机械的轻响沉入深沉无底的旋涡。

  抑制不住地怒火在他心底喷发,他试图抬起手掌抓住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缕光芒,可就连那缕光芒也彻底消失。

  一切都重归于黑暗,伴随着轰然关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