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跟着季昭林来到惠凤楼, 这家饭庄在宁城是出了名的贵,据说无论多复杂的工序,都是纯手工制作, 所以同样的饭菜在这家能高出别家几倍。

  离忧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布置, 所有的家具都是由红木做成,摆设大多用得瓷器, 青花瓷居多。来往的服务员面带微笑,男的留着短发, 带着圆形小帽, 帽子后面带着假辫子。女的都挽着发,带着相同的头饰。无论男女穿着的工装都非常有年代感,穿梭其间, 有种穿越的感觉。

  穿过一楼大堂,他们走上二楼, 据服务员介绍,二楼的每个包厢都有专门的置景, 离忧一路看来,确实如此, 装修的确实很用心。他算是明白这里的饭菜为什么会那么贵了。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一路来到名叫青竹园的包厢门口, 服务员推开包厢的房门,季昭林径直走了进去。

  离忧站在包厢门口,郁郁葱葱的竹叶下,季家的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圆桌前,原本的好风景被彻底破坏。离忧面上怔了怔, 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这次他有幸当了回刘邦, 来赴这鸿门宴。

  见离忧站在门口发呆,季昭林微微皱眉,说:“北亭,长辈都等着呢,你怎么不进来?”

  “他一个乡巴佬,哪见过这种世面,估计是看呆了吧。”季小西最看不得的就是离忧,就是因为他,不止杨海清打了她耳光,她还失去了高彩儿这个跟班,所以尽管季英杰和高晓玉耳提面命,她还是忍不住对离忧冷嘲热讽。

  高晓玉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说:“小西,你是怎么说话呢,你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季小西不服气地瞪了离忧一眼,到底没再说话。

  高晓玉转头看向离忧,起身走了过来,伸手去拉离忧的手,温和地笑着说:“北亭啊,快进来,今天我们一家好好吃顿饭。”

  离忧忍了又忍,才没甩开高晓玉的手,虽然她已经尽可能的表现出温和和慈爱,但离忧还是一眼就看出几分假几分真。就像薛敏说的,他们这家人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离忧被拉着走进包厢,高晓玉看向季小西,说:“小西,你是妹妹,应该坐在北亭的下面,起来换个位置。”

  “奶奶,我不要跟他挨着,他不是我哥,我哥是季罗阳。”季小西强烈反对。

  离忧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却勉强地笑了笑,说:“奶奶,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就先走了。”

  季小西这个女孩真是太不招人待见,就算向来好脾气的离忧,也觉得厌烦,不好好趁这个机会整治整治她,他都觉得对不起季北亭。偶尔当当绿茶,也能调剂调剂生活。

  高晓玉拉住想要离开的离忧,警告地说:“季小西,如果你下个月还想要生活费,就乖乖听话。”

  季小西愤愤地瞪了离忧一眼,猛地起身,坐到了季昭林的旁边 。

  高晓玉见状皱了皱眉,随即笑着说:“北亭,快坐吧,你想吃什么跟奶奶说,奶奶帮你点。”

  离忧受宠若惊地笑了笑,说:“谢谢奶奶。”

  高晓玉拉着离忧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是自家人,不用跟奶奶这么客气。这么多年,你流落在外,吃了不少的苦,说到底是我们季家亏欠你的。”

  离忧连忙摆摆手,说:“没有,奶奶,我挺好的。”

  季小西插话道:“你少装腔作势了,之前在外公家,你怎么那么能说,现在这副模样装给谁看。”

  离忧看向季小西,说:“小西,我知道之前因为我,妈打了你,你心里对我有怨气。我没能拦住妈,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季小西得理不饶人,说:“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完了?那我也要不要打你一巴掌,跟你说声‘对不起’?”

  离忧起身,朝着众人鞠了一躬,说:“爷爷、奶奶、爸、罗阳哥,抱歉,我不该来的,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季昭林在村子里派人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抓到离忧离开老宅的机会,怎么可能让他走,连忙出声阻拦,说:“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什么该来不该来,快坐下,别辜负了你爷爷奶奶的一片心意。裕匸”

  高晓玉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说:“季小西,从下个月起,你每个月的生活费减半。”

  季小西一怔,她向来大手大脚,现在每个月三万的生活费,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如果减半的话,那她还怎么过。她起身来到高晓玉身边,撒娇地挽着她的手臂,说:“奶奶,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减我生活费?”

  “这么多年你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我们季家是,最注重的就是个人修养,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骄纵任性,咄咄逼人,说话做事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女孩都比不上。”

  听着高晓玉的话,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是杨海清太过娇惯孩子,以致于养成了季小西现在的性子。其实季小西两岁以后,直到小学都是跟着高晓玉的。都说三岁看老,季小西养成这样的性子,多半高晓玉给惯得。

  那时候杨海清因为季昭林出轨,以致于得了产后抑郁,薛敏心疼她,就鼓励她继续舞蹈工作,那两三年她一边做心理治疗,一边到处演出,后来才慢慢走出来。可季小西的性子已经成形,她每次想教育季小西的时候,季小西都会搬出高晓玉,高晓玉每每都护着,杨海清也是有心无力。再加上她又因为之前没能好好照顾季小西,而心怀愧疚,也就由着她了。

  现在季小西马上就要成年了,高晓玉好似才摸清她的性子,装腔作势的教育,不过是做给他看,还真把他当成傻子了。

  季小西一看高晓玉真的生了气,不情不愿地说:“奶奶,我知道错了,您就饶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高晓玉看了看离忧,说:“你向北亭道歉,如果他原谅你,那我就原谅你。”

  高晓玉这么说,明摆着就是借着季小西的事,逼离忧去原谅。他们越是这么做,离忧对季家人就越厌恶。

  季小西不可思议地看着高晓玉,指着离忧说:“奶奶,你让我向他道歉?我怎……”

  见高晓玉的神色越来越严肃,甚至可以说阴沉,季小西终于意识到离忧在高晓玉等人心中的分量,已经高于她这个孙女,至少是在今天。

  季小西看向离忧,眼底的怨恨更浓,红着眼眶说:“都是因为你,他们都不爱我了,我绝不会道歉,永远不会!”

  季小西说完,扫了众人一眼,转身跑出了包间。

  离忧起身追到门口,他才不关心季小西怎么样,就是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他没兴趣看他们一家演戏。

  高晓玉见状连忙出声阻拦,说:“北亭,不用管她,让她走吧,就她这样的性子,如果不改,将来肯定要吃亏。”

  季小西是跟着高晓玉长大的,她对这个孙女一直都宠着,觉得季小西虽然任性了些,却娇憨可爱。没想到今天她千叮咛万嘱咐,季小西还这么拎不清,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离忧看看一步之遥的房门,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内疚地垂下头,说:“都怪我,如果我不来,就不会闹成这样。”

  一直没说话的季罗阳突然站起了身,说:“爷爷、奶奶、爸,小西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高晓玉看看季罗阳,心中恼怒,她今天就不该带这两兄妹来,没一个争气的。高晓玉不得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去吧,小西这孩子发起脾气来,太不让人省心,不说你,我也不放心。”

  低垂着头的离忧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刚才我想去追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季罗阳撞开门口的离忧,小声说了一句,“我会盯着你。”

  离忧转头看向季罗阳,看着他走出包间,不禁皱紧了眉。离忧真的很疑惑,自从杨海清确认他身份直到现在,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他们的事,季罗阳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他?

  见离忧站在门边发呆,高晓玉出声叫道:“北亭,过来坐吧,别管他们,这两兄妹的性子一个比一个倔,真是让人不省心。不过你也别怪他们,他们就是对你不熟悉,等你们相处久了,他们也就慢慢接受你了。”

  走了俩愣头青,房间里还有三个老狐狸,他这只小绵羊真是瑟瑟发抖。

  离忧应声,刚走出一步,就停了下来,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看说:“爷爷奶奶,是妈的电话,我去接一下。”

  季英杰闻言眉头皱紧,不悦地说:“和长辈一起吃饭,就该把手机关了,这是最基本的教养。”

  “爷爷,对不起,之前和妈约好了,中午她接我回家,我把这事给忘了,她应该是在学校找不到我,所以才打的电话。”

  高晓玉善解人意地说:“接吧,正好让她也过来吃顿饭,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

  “哦,好。”离忧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说:“妈,对不起,我忘了你会来接我了,我现在……”

  离忧一边说,一边走出包间,站在门口的竹林旁讲着电话。刚刚是他让球球打开了手机的锁屏,假装有人打电话,想借这个理由躲了这场鸿门宴。结果高晓玉就站在门口看着,就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索性给薛敏打了过去。

  “妈,爷爷、奶奶,还有爸都在呢,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吃个饭。”

  接通电话的薛敏听得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说:“北亭,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离忧明白薛敏听懂了她的话,说:“在惠凤楼的青竹园。您要来吗?”

  “去,怎么不去,你就在那儿等着,手机也不用挂,我倒要听听这两个老货又打什么主意。”

  离忧听得一乐,不得不说他是真喜欢这个性格强势的外婆,说:“好,那我把定位跟您发过去。”

  高晓玉见他拿开了手机,笑着问:“怎么样,你妈来吗?”

  离忧点了几下手机,给薛敏发了定位,笑了笑说:“妈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那太好了,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北亭,快进去坐吧,我们先把菜点了,让他们先做着,等你妈来了,就能直接吃了。”高晓玉拉着离忧进了包间。

  离忧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有些手足无措地抠着手指。

  见离忧这副模样,季英杰又想说教,被高晓玉拦了下来。她温和地笑着说:“北亭啊,你的身份确定也有段时间了,我们打算挑个好日子办个宴会,邀请宁城的名流来参宴,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你觉得怎么样?”

  离忧犹豫了一瞬,鼓起勇气说:“奶奶,你们真的承认我的身份吗?”

  “你的身份我们已经确定了,当年的事也调查清楚了,你就是昭林的儿子,我的亲孙子,我们怎么会不承认。傻孩子,你怎么这么问?”

  “那之前认亲宴为什么取消了?”离忧抬头看向高晓玉,眼底的难过掩藏不住。

  高晓玉神情一滞,随即解释道:“之前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南辰那孩子受伤,后来你又被打伤住院,再后来你妈又跟你爸闹离婚,这件事也就拖了下来。”

  见离忧的神情松动,高晓玉接着说:“北亭啊,你妈和你爸二十多年的感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之所以闹离婚,其实就是海清在赌气,她觉得之前我们忽略了你,再加上小西和罗阳对你态度不好,她就想着用这种方式引起我们对你的重视。你妈啊,就是心思重,想得太多了,你是我亲孙子,我怎么可能不疼,只是因为之前有些忙,这才忽略了你。”

  高晓玉的言外之意就是杨海清在无理取闹,拿婚姻当筹码。

  离忧怎会听不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面上他还是得装作没听懂,不然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说:“可妈说,是因为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所以她才想离婚的……”

  高晓玉眼底闪过不悦,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说:“北亭啊,你爸年轻的时候是做过错事,不过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可你妈却始终放不下,还因为这个心理出了问题,时常疑神疑鬼。再者说,你爸要管理那么大的公司,难免会有应酬,只不过那都是逢场作戏,可你妈却当了真,非说你爸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高晓玉这话说的,真是有水平,意思就是说杨海清得了精神病,所以才整天疑神疑鬼,怀疑季昭林在外面有女人。

  离忧听得冷汗直冒,他口袋里的手机可是开着的,高晓玉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被薛敏听了去。不说薛敏是个暴脾气,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容不得别人这么颠倒黑白,说自己的女儿是精神病吧。等薛敏过来,说不定动嘴都不行了,直接改全武行了。

  离忧知道这时候他不能再缩着了,必须站出来维护杨海清,不然薛敏会对他失望,更何况这些天来,杨海清对他是真的好,将心比心,他也得维护杨海清。他深吸一口气,说:“奶奶,虽然高强常常对我和我妈家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但他却从来没在外面找过别的女人。而且我妈也教育我说,以后如果有了女朋友,甚至结婚了,就该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因为就算逢场作戏,那也是对另一半的伤害和背叛。”

  高晓玉话里有话,离忧也学着来,他们不是自觉是高级知识分子吗?张口教养,闭口家教,可教育出来的孩子,还比不上有家暴史的一滩烂泥。

  见高晓玉脸上的笑意挂不住,离忧明白她是听懂了,心里一乐,脸上却浮现惶恐地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奶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爸妈二十多年的感情,如果不是真的走不下去,妈也不会跟爸提离婚……”

  “身为晚辈有什么资格议论长辈的事,还有没有点规矩!”季英杰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跟离忧吹胡子瞪眼。

  离忧被吓了一跳,连忙说:“爷爷,您别生气,之前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没教过这些规矩……”

  离忧的真正想说的是:“我没吃你们家一顿饭,没花过你们家一分钱,你们却跟我立规矩,真是脸皮够厚!”

  “以前没学过,现在就好好学。你看看你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哪里像我们季家的子孙。”季英杰怎么看离忧,怎么不顺眼,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离忧伤心地低下头,说:“对不起,我给你们丢人了。我知道我哪哪儿都比不上南辰,他有教养,懂礼仪,善交际,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比起我,他更适合做季家的孩子。”

  高晓玉见状不满地瞪了季英杰一眼,连忙安抚道:“北亭,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南辰再好,他身上也没有季家的血脉,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孙子。你爷爷他这人说话太直,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你要相信,他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是学表演的,将来肯定要做演员吧,作为公众人物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教养,要有自信,这样才能让大众喜欢你。你懂吗?”

  离忧佯装自己陷进了悲伤的情绪里,高晓玉的话,他一点都没听进去,说:“季爷爷、季奶奶,我就是块上不了台面的臭石头,真的不配拥有你们这样的家庭,认亲宴就算了吧,我还是改回高小涵的名字吧。”

  季英杰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挑衅,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冲我发脾气?”

  高晓玉拦住他,眉头皱得死紧,说:“你少说两句吧。”

  这一家子从老到小,都是拖后腿的,离忧都为高晓玉愁得慌。这么一个既古板又守旧的老头,如果不是有高晓玉帮他,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声誉。

  “北亭,别说傻话,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不止你,还有海清,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季奶奶,抱歉,我妈已经决定离婚了,我恐怕帮不到什么。”既然已经被定了乱发脾气的罪,那他索性就把他们的嘴堵上。

  季昭林一听,顿时皱起了眉,说:“北亭,你也是成年人了,做事不能太任性。你奶奶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一句也听不进去?你是季家人,就要为季家的利益着想,不能只想着自己那点事。”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离忧心里一阵冷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妈的儿子吗?”

  “季北亭,你姓季,不姓杨,你是我季家的子孙,不是杨家的,他们顶多只是外家,怎么能跟我们相比,你脑子糊涂了?”季昭林对离忧越发看不上,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掩饰。

  离忧沉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说:“那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季昭林想说话,被高晓玉拦了下来,她语重心长地说:“北亭,现在承运正在准备上市,你爸和你妈不能离婚,否则对公司的声誉有损,会直接或者间接影响公司上市,这样的损失是巨大的。承运上下几千号人,如果因为你爸妈这点事,受了损失,就太得不偿失了。”

  高晓玉潜在的含义就是‘你妈太任性,太自私,只顾自己,不管公司几千号员工’。

  “所以你们叫我来,不是什么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商量认亲宴的事,就是为了让我劝妈不要离婚,对吗?”离忧看着他们,眼底是伤心和失望。

  高晓玉见状连忙解释道:“当然是,举办认亲宴不就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吗?如果你妈和你爸离了婚,宴会上那么多名流人士,就算当时不说,私下里也一定会传闲话。这样的话,不仅对你的将来不好,对季家和承运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传闲话?传什么闲话?”

  高晓玉怔了怔,随即说:“就是一些不好听的流言蜚语。”

  “比如‘说好的认亲宴不明不白的取消了,一定是季北亭的身份有问题,季家不想承认有这么一个孙子’,‘他们母子俩被赶出季家了,一定是杨海清做了不干不净的事’,这些吗?”离忧紧紧盯着三人的表情。

  三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高晓玉随即回过神来,说:“北亭啊,你要明白,夫妻俩离婚,一般对女人的影响最大,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你妈着想。”

  离忧看着三人,悲哀地说:“原来这些流言你们都知道,可你们却选择直接无视,甚至连解释的打算都没有。或者说,这些流言就是你们传出去的。”

  季英杰猛地一拍桌子,恼怒地说:“混账东西!季北亭,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长辈?”离忧淡漠地笑了笑,说:“‘长辈’这个词的意思是比我年长,值得被尊敬的人,你觉得你们配吗?之前二十几年,我生活在高家,虽然日子过得煎熬,至少他们真实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像你们披着一层精致的人皮,干的都不是人事。”

  这下不止季英杰,高晓玉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沉着脸说:“北亭,你怎么说话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呵呵,自从我被确定身份,你们正眼看过我吗?我被打住院,你们去看过一眼吗?现在我妈要跟季昭林离婚了,你们想起我了,口口声声说要一家人吃顿饭,说什么商量认亲宴的事,其实你们不就是想利用我阻止我妈离婚吗?”

  “北亭,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心胸狭窄到这种程度,怪不得罗阳和小西说你表里不一。”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话音一落,包间的房门被人推来,薛敏、杨明军和杨海清出现在门口。

  高晓玉见状变了变脸色,笑着说:“亲家,你们也来了。”

  “别,你可别这么称呼我,你们那脸皮厚的程度,我可高攀不起。”薛敏径直走向离忧,温和地说:“好孩子,受委屈了,没事,有外婆在呢,外婆给你做主。”

  离忧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刚才他真的带入了季北亭的情感,现在薛敏一句温暖的话,轻易地触动了他的心。

  “外婆,你怎么才来……”

  “好孩子,外婆来晚了,下回不会了。”薛敏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说:“你去找你妈,我跟他们说。”

  离忧点点头,起身走到杨海清的身边,杨海清直接握住了离忧的手,紧紧地,似乎是在给予他勇气。离忧心里感动,回握住杨海清的手。

  “亲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刚才我们和北亭……”

  薛敏直接将手机往桌上一放,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而和她通话的人正是季北亭。薛敏直接坐到了离忧原来的位置,说:“我误会什么?你们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哦,对了,我这人记性不好,和人通电话习惯性录音,想听听吗?”

  三人同时看向离忧,那虎视眈眈地模样真的挺吓人的,离忧下意识地往杨海清身后躲了躲。

  薛敏拍拍桌子,将三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嘲讽地说:“这是我的主意,北亭听话懂事,只是照做而已,你们不用那么看着他,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三个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联手对付一个小孩子,真是越活越有出息。”

  季家三个人,季英杰脾气不好却嘴笨,季昭林对薛敏有阴影,能战斗的也就只有高晓玉,更何况他们这边可不止三个人。

  “亲家,就算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那又怎么样,我们哪里说的不对吗?让你口吐恶言。”

  “哈哈。”薛敏被高晓玉气笑了,说:“高晓玉,你不会以为就你们季家人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吧。你说的那些话,哪句不是在编排我女儿?在你的话里,我们家海清就是个自私又任性的疯婆子,而你们季家人就是大度又清高,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圣人。唉,我就纳了闷了,你们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高晓玉的神色一滞,说:“我说的都是字面上的意思,是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薛敏冷笑了两声,说:“高晓玉,你们这一家真是够让人恶心的。一开始嫌弃我们家是商人,身上有铜臭味,现在又巴着我们家不放,你们那点心思,我们谁不清楚?不就是过惯了有钱人的奢侈生活,习惯了铜臭味,不想再回到从前吗?还说什么感情,谈什么公司员工,真是可笑得很。”

  心思被当众戳穿,高晓玉刻在骨子里的高傲,终于忍不住,面色难看地说:“薛敏,你说话留点口德!”

  “这就听不下去了?我这才刚开始呢!”薛敏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说:“我之前以为你们虽然道貌岸然,到底还要点脸,却没曾想你们这么大年纪了,竟然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话是不是你们传的?”

  “薛敏,你别血口喷人,如果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们不顾亲戚一场的情分。”高晓玉在外面装的久了,让她拉下脸来和薛敏对骂,她还真做不出来,只能是自己被气的脸红脖子粗,说出的话却不痛不痒。

  “情分?你可别这么说,我怕沾染上你们身上的恶臭。北亭说的一点没错,你们就是披着人皮不干人事!我告诉你高晓玉,海清和季昭林的婚离定了,如果不想太难堪,趁早从承运滚蛋!真是给你们脸了,为了能让海清过得顺心,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喂出一家子白眼狼!”

  “薛敏,你别忘了,公司马上正在准备上市,如果他们离婚,造成的损失……”

  薛敏直接打断她的话,说:“那就不上市。只要能摆脱你们这群吸血鬼,我们家不在乎那点钱。”

  “薛敏,这么多年你躲在乡下,目光短浅,这不怪你,但海清应该清楚,不上市对公司的损失有多大。”

  “我说了不在乎!就算承运破产,我们也不想跟你们季家有半点关系。你们趁早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如果真开了庭,后果你们自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薛敏站起身,说:“咱们走吧,这里装修的是不错,就是怎么闻都有一股恶臭。”

  被人指着鼻子骂,季英杰气得直感觉血压飙升,可他又自认说不过薛敏,就冲着杨明军说:“杨明军,承运可是你努力了一辈子的心血,你就任她这么胡作非为?”

  杨明军无奈地笑了笑,说:“这你就错了,承运是我和她两个人的心血,她有权决定承运的任何事。不光承运,我们家大事小情都是她做主,我没意见。”

  这狗粮喂得,离忧觉得吃的还挺香,悄悄给杨明军点赞。

  “你……简直愚不可及!”

  “哎呀,你个老东西,骂谁呢?”薛敏一听季英杰骂杨明军,顿时不乐意了,说:“有本事说他,你怎么不看看自己?这么多年,你还不是事事听高晓玉的,高晓玉让你向东,你敢往西吗?如果不是他,就你这副自私又古板的性格,能有今天,我呸!”

  虽然薛敏瞧不上高晓玉,但不得不说季家之所以有今天,都靠高晓玉撑着。

  “你!”季英杰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薛敏丝毫不惧,拿起桌上的碟子,囔囔道:“怎么着,还想跟我动手,你来,你来,谁怕谁是孙子!”

  薛敏的气势一下子就压过了季英杰,整个就是一言不合就干架的姿势。

  杨明军见状上前拉了拉薛敏,说:“这都中午了,孩子们也饿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吧。”

  离忧也跟着劝道:“是啊,外婆,我饿了,咱们走吧。”

  薛敏微微皱眉,说:“真饿了?”

  离忧连忙点头,说:“嗯嗯,真饿了!”

  薛敏看了一眼季英杰,将碟子扔到桌子上,一副没尽兴的模样,说:“那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跟他们呆在一个屋檐下,我觉得恶心。”

  见他们要走,高晓玉突然出声说:“北亭,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他是吃你家饭了,还是用你家钱了?一点感情不想付,就想用狗屁血缘关系绑架他,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告诉你们,他是我外孙,是我们杨家的人,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薛敏不屑地看了一眼高晓玉,随即转身看向杨海清,说:“海清,北亭的户口还没落吧?”

  “还没。”

  “那就直接落在老宅,改姓杨,以后北亭就是咱们杨家的唯一继承人。”薛敏霸气地做了决定,直接将高晓玉的话堵了回去。

  “好,等离婚的事办完了,我就给北亭落户口。”杨海清自然是没意见,之前他们的通话,杨海清也听得清楚,对于离忧适时的维护,她很感动,觉得自己的真心到底没有错付。

  “谢谢外婆。”离忧是真心喜欢薛敏和杨明军,他们俩的感情是真的好,几十年如一日,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事到如今,他们和季家人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浪费时间不说,还惹来一肚子气,有这时间做什么不成。

  一家人走出惠凤楼,薛敏这才关心地问:“北亭,你这嘴角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薛敏清楚季家人找离忧的目的,拉拢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打他,所以之前他们也没问。

  “在学校跟人打了一架。外婆放心,我没吃亏,他比我惨多了。”离忧摸了摸嘴角,这么明显的伤痕,他在那个包厢内坐了那么久,季家人竟然一声都没问,这就是虚情假意和真心实意的区别,就算装也装的那么不用心。

  杨海清心疼地看着离忧,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和同学动手了?”

  “他们嘴里不干不净,说我也就算了,还说您,我气不过,就跟他们动了手。”离忧老老实实地回答。

  杨海清眼睛微酸,欣慰地说:“傻孩子,被人说两句又不痛不痒,你这么较真干嘛,这万一打坏了可怎么办。”

  离忧上前,轻轻抱住杨海清,说:“妈,那不是不痛不痒,我知道您心里委屈,明明错在他们,却推在您身上。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允许别人欺负您。”

  杨海清感动地回抱着离忧,眼泪竟没出息地流了出来。

  薛敏看着温暖相拥的两母子,欣慰地笑着说:“北亭,好样的,那些嘴上不干不净的人,就是欠收拾!”

  杨明军无奈地说:“哪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万一真伤到怎么办?”

  “男孩子就得经得起摔打。”薛敏转身看向杨明军,凉凉地说:“怎么着,现在嫌我不会教育孩子了?那谁教育的好,你找谁去。”

  杨明军见状连忙认怂,说:“我这不是怕孩子受伤嘛,你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呢。”

  薛敏看着杨明军‘噗呲’一乐,说:“杨明军,我管了你这么多年,又没给你生个儿子,你当真就没想过换个老婆?”

  这问题谁敢说想过,杨明军又不傻,连忙说:“没有!绝对没有!我老婆既漂亮又能干,我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那么想。”

  “回答的这么快,这明显就是没经过思考啊,绝对没说实话。”

  “那我思考一下?”杨明军看着薛敏正儿八经的问。

  薛敏被逗笑,心里的郁气慢慢消散。

  离忧依偎在杨海清身边,笑着说:“外公外婆,你们这狗粮撒的,我们都快吃撑了。”

  杨明军和薛敏相视一笑,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们太了解彼此,也知道对方真正在意什么。薛敏的心结是那个已经成形,却流产了的孩子,是个男孩,比杨海清小两岁,原本一儿一女,一家四口是多么幸福美满。只可惜那时承运刚刚起步,薛敏和杨明军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她怀孕五个多月了,还在到处跑,以致于过于劳累倒在了路上,等她再醒来时,孩子没了。杨明军得知后,既自责又心疼,对薛敏越发得好,即便后来承运慢慢做大做强,他也没想过再让薛敏受孕期之苦。

  “这样的爱情真是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