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个月, 由我照看江先生,妹妹尽管放心。”云珊穿上一身洁白的护士服,就当真把自己当天使了, 笑得眉眼温柔落落大方。
该来的始终逃不掉。
云芷欣然接受,“我当然放心, 毕竟又不是你一个人。”
云珊笑脸微僵, 瞥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的江沣, “以江医生的能力, 短时间内卫生所那边肯定不会放人。”
“小沣,”云芷施施然地坐到江沣对面,葱白的指尖叩着沙发扶手,“三叔你都不管了吗?”
“医院说了,亭之刀伤恢复得不错, 每天按时换药就行, ”江老爷子插话进来, “杀鸡焉用牛刀, 这种小事小珊一个人就能搞定。”
云珊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只要儿子多跟她接触, 一定擦得出不一样的火花。
“卫生所那边,我已经请过假了,”江沣放下手里的报纸, 清隽的目光转到云芷身上, “照顾三叔才是我最重要的工作,婶婶说对吧?”
“还是我们小沣懂事,”云芷有意无意地冲云珊那边挑了下眉,“下午婶婶请你喝下午茶。”
“好。”江沣轻声轻语地点头,身上仿佛圈着一层柔光。
云珊笑脸不减, 心里抓狂,当着江老爷子的面,小贱人都敢勾搭江沣,私底下还不知道骚成什么样。
下午茶,她必须到场。
却没想云芷这么鸡贼,逮到她给江亭之换药的时间,把江沣请到花园里喝茶。
江亭之立在窗前,冰冷的目光扫视着窗外景色。
心里暗暗地掰着手指数着数。
云芷那个女人已经笑了五次,一次比一次灿烂,嘴角都快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江亭之心情不好,是个人都感觉得到,低沉的气压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先生习惯就好,”云珊一边给江亭之一边挑拨离间,“妹妹从小就这样,跟谁都能说上几句,不然上学那会儿也不会那么多男同学追求她。”
“他们追求太太,不是因为太太长得美吗?”陈管家始终向着云芷。
“妹妹是美,”江亭之后背挺得笔直,云珊弯着腰不好上药,索性单膝跪到地上,膝盖压着裙摆,领口拉下几分,隐隐可见一条雪沟,“但是,老话不也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闻言,江亭之面色微凝。
“习惯成自然,妹妹想改都难。”云珊给江亭之换好药,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往江亭之身上扑去。
眼看就要抱上,江亭之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掐着点儿往旁边挪了挪,云珊一头撞上玻璃窗。
“嘭~”
一声闷响。
脸都撞得变形了,疼得她哎呦连天。
抬头,两眼泪汪汪,对上江亭之犀利的寒眸。
云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要以为有老爷子撑腰,就可以随意非议我太太,”江亭之警告云珊,“这个家,她做主,她要你滚,谁都拦不了。”
云珊咽了咽口水,“是……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既然这么护着云芷,江亭之为什么又会同意她住进来?
只是不好拂了江老爷子的面子吗?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心里再多疑惑,云珊也不敢问,收拾好医药箱退出房间。
江亭之头也不回地叮嘱陈管家,“把人盯好了。”
“好的,先生。”陈管家给江亭之倒了一杯温水。
江亭之端在手里没喝,眼睛仍是凝注在花园里云芷的身上,也不知道江沣说了什么,惹得她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小沣今年多大了?”江亭之攥紧手里的水杯。
“二十四,只小先生三个月。”
“长大了,”江亭之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也该成家了。”
“老夫人之前给少爷介绍过几门亲事,”陈管家说,“不过都被少爷拒绝了,说是在先生身体好起来之前,他是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
江亭之冷笑,“咋了?我还耽误他娶媳妇了?”
江亭之有愧江沣,这些年想尽法子弥补,只要他一句话,不管什么,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包括整个江家。
但,云芷不行。
***
“多少钱?”云芷不敢相信地睁大鹿眼,澄澈的瞳仁亮晶晶地发着光,“五千块钱?”
江沣微微点了点头,“嗯,也不需要婶婶重新设计,就云奶奶那天穿的那件绛紫色旗袍,那位太太想要一件青墨色同款。”
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四十,五千块,那就是十年的工资,买她设计的旗袍,还不是私人订制。
有钱人家的太太出手就是阔绰。
“算了,帮我回拒了吧。”云芷想了想还是没接单,“那件旗袍我专门给奶奶设计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件衣服。”
江沣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她,“婶婶真是孝顺。”
云芷端起滇红工夫喝了一口,“你也一样。”
江沣不否认,一脸坦荡,话锋一转,说了句:“不过说也奇怪,三叔跟云珊好像也没见几次面吧?”
“怎么了?”云芷特意选的这个地儿,正好对着江亭之卧房的窗户,余光往二楼瞄了眼,果不其然,江亭之站在窗前盯着她和江沣。
“三叔对云珊印象应该还不错,”江沣继续说道,“不然也不会同意她住进来。”
江家上下谁不知道,江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对小儿子严厉,其实就他最迁就江亭之。
儿子不点头,云珊想都别想挨到江亭之一根头发。
这一点,不用江沣提醒,云芷就意识到了,所以才请人喝了这顿下午茶。
礼尚往来,不为过也。
“姐姐人美心善,换谁都喜欢。”云芷打马虎眼。
“我就不喜欢。”江沣盯着云芷的眼睛,指腹摩挲着茶杯。
云芷心里翻白眼,呵,男人。
原文,你们可是一夜大战三百回合。
“是吗?”云芷往后靠上椅背,懒懒地耷拉着眼皮子,“小沣难道有喜欢的人了?”
“嗯,而且婶婶也认识,”江沣笑着,一脸认真道,“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哟~
撩到她头上了。
云芷面不改色,扭头冲曾秀儿挑了挑眉,“秀儿,你家少爷喜欢你。”
曾秀儿娇羞地一跺脚,捂着脸,跑开了。
“婶婶,”江沣不生气,脸上笑容更浓,“有点幽默。”
“不仅幽默,”云芷似笑非笑地睨着江沣,“还浑身带刺,最好离我远点。”
江亭之叔侄俩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人面兽心的江沣,就算云芷通读全文,也看不太懂他。
比如上次他帮她报仇唐岚,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清楚为什么。
“玫瑰,我也喜欢。”江沣意味深长道。
云芷单手撑着下巴,抿唇,笑,“有本事,你来采。”
坏女人那味儿,拿捏得刚刚好,一点不显风尘,倒是勾人心魄。
“好,”江沣笑着回道,转而问,“婶婶,媛姐想在镇上开一家裁缝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块创业?”
“谭媛?”云芷下意识地望向二楼江亭之的卧房,“她不是高中老师吗?”
“媛姐深得谭老真传,特别是制衣,就连谭老都说整个华国没几个人能够跟她媲美。”江沣道,“云奶奶那件旗袍,就是媛姐亲自操刀。”
云芷大感吃惊,原以为那件旗袍是出自谭老之手,没想到是谭媛。
“可以考虑。”
“这是地址,婶婶有空亲自去趟。”江沣从衣兜里掏出写有地址的纸条推到云芷前面。
云芷伸手去拿。
风过,吹动纸条,江沣摁回去。
两只手搭到一起。
二楼,静静目睹到这一幕的江亭之,眼缝如刃,声音发凉,“明天开始,给江沣安排相亲,一天最少三个,绑也给我绑去。”
于是,第二天傍晚,云芷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打扮时髦的花姑娘排排坐在沙发上,像是参加瞪眼比赛似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谁也不服输地盯着对面的江沣。
云珊如临大敌地守在大厅,不方便坐过去,就在几米开外走来走去,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着急。
倒是当事人江沣出奇的淡定,随手拿了一份报纸阅览,虽然挡住了脸,没人看得到他笑,但就是莫名其妙地……
从头发丝到脚后跟,仿佛都在告诉所有人,嘿,他在笑。
而且笑得温和谦虚,如春风般温煦。
云芷凑热闹地坐到云老太太边上,大眼睛跟探灯似的,从江沣身上一路扫到三个瞪眼比赛的花姑娘身上。
“妈,这是干嘛呢?”云芷小声问,“选美比赛么?”
云老太太笑眯眯地拍她的手背,柳叶眉冲江亭之方向点了一下,“亭之给小沣相亲呢。”
“相亲?”云芷余光瞥向不远处的云珊,江亭之真是又大胆又热心,在女主的眼皮底下给男主相亲,瞧把人急得都快张嘴啃地了,“一下相三个?太刺激了吧?”
“本来是上午下午晚上各一个,没曾想……”云老太太睨了眼江沣,眉头微拧,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小沣一早跟你出门,这会儿才回来。”
“哟,这样啊。”云芷憋着笑,目光一转,落到最左边那个穿红裙子的花姑娘身上,那位姐姐肯定最早来,精气神明显要比最右边那位碎花花姑娘颓靡不少。
碎花花姑娘战斗时长短,精神头犹在,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一只斗鸡似的,见人就想啄一口。
云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突然想到什么,“不是,江沣他没有……”
话没说完,被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江沣打断,“三叔,奶奶,时间不早了,让人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