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回去装我的首饰。”钱雪珍没脸没皮地说道。
“你能有啥首饰?”钱雪珍陪嫁带来了一只银镯子, 虽然不值钱,却时不时戴出来炫耀,后来老长一段时间没见她拿出来, 云老太才知道是被云超偷去卖了。
钱雪珍面上有过尴尬,“首饰早晚会有的, 先把木匣子备着。”
“等你有了再说。”小孙女送的东西, 云老太怎么可能转手给别人。
“一个木匣子而已, 又不是金镯子, 妈你这么小气做什么?”钱雪珍将木匣子往兜里揣,用手死死地摁住,仿佛这已然是她的东西。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是等囡囡回来,你问她吧。”
“她都送你了, 就是你的东西, 你咋做不了主?”钱雪珍铁了心地想把木匣子占为己有。
云老太说不过她, 直接上手去拉钱雪珍, 带着一丝祈求,“老大媳妇, 你也说木匣子不值钱,你就别跟我老婆子抢了,还是把它还给我吧。”
没拿到金镯子, 钱雪珍本来就不爽, 现在一个木匣子都要抢回去,她心里更是烦躁,扬手狠狠地将云老太推开。
云老太脚下不稳,连退好几步,后脑勺撞上床头柜的尖角, 疼得她身子一软,瘫坐到地上,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后脖子流下来。
见人耷拉着脑袋坐地上,一动不动,钱雪珍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妈?”
没回应。
她用脚踢云老太。
云老太直愣愣地一头栽地上,后脑勺的血液越流越凶猛,很快在地上凝结成一滩血水。
钱雪珍吓惨了,抱着木匣子,夺门而逃。
***
“奶,我回来了。”原本计划买买买一天的云芷,扫货到一半,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她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便提前赶了回来。
一进院子,云芷就闻到很浓的血腥味,心里一道惊雷闪过,一头冲进云老太的屋子。
看到躺在血泊里的云老太,云芷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乱成了一锅粥,瞬间停止了思考。
完全出于本能地大喊一声:“先生,救,救命啊!”
江亭之听到云芷的呼救,急忙赶来,一刻不敢耽误地把云老太抱上车,“去医院,赶紧。”
云芷几乎是爬进后座的,她浑身发抖,微微颤颤拉起云老太的手,带着哭腔:“奶,囡囡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囡囡啊。”
云老太气息微弱,脸上毫无血色,听到云芷的呼唤,挣扎了半天,艰难地掀开眼皮子。
“奶!”云芷死死地握住云老太的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而下,“不怕,我们马上到医院了。”
云老太瞳仁里亦是湿润一片,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擦着云芷脸上的泪痕,嗓音嘶哑:“囡囡不哭,奶没事儿,一点不疼。”
“不哭,囡囡没哭。”云芷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
云老太微微颔首,“我家囡囡,囡囡笑的时候,最好看了。”
说完,摸着云芷脸上的手,无力滑落,重重地落到座椅上。
云芷呼吸一滞,溢出喉咙的哽咽声,噎了回去,泪汪汪的大眼睛死死地锁住云老太垂到座椅上的手。
“奶……”她声音抖得厉害,就像风中飘零的最后一片秋叶。
坐在副驾的江亭之转过头,看到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快要心疼死了,“奶只是太累睡着了。”
“睡着了?”云芷死灰的眼瞳重燃希望,伸手探了探云老太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悬在半空的心这才终于落了地。
到了医院,云老太被推进手术室,云芷失魂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明明那么热的七月天,她却觉得冷到了骨头里,两只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江亭之将人搂进怀里,温热的大掌搓揉着她的胳膊,下巴抵在她头顶,低声安慰云芷:“吉人自有天相,奶不会有事的。”
云芷小脸埋进江亭之怀里,小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哽咽道:“先生,我怕。”
江亭之把人搂得更紧了些,语气柔软,像哄小孩子,“不怕,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云芷慌乱不安的心情,在江亭之的安抚下,慢慢地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暗下来,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江亭之搀着云芷走过去。
“医生,我奶怎么样了?她没事对不对?”云芷紧张得指尖抠进江亭之的肉里。
镇上医院外科医生就那么一两个,而眼前这位就是之前跟江亭之闹了个大乌龙的那个,看到江亭之,怪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小伙子,又是你啊。”
“医生,里面那位是我太太的奶奶。”江亭之条件反射地介绍道。
医生更尴尬了,抽着嘴角道:“两位放心,老太太伤得不重,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两天,你们先去办理住院手续。”
云芷暗舒一口气,红着眼睛望向手术室,“我奶醒了吗?”
“醒了,护士在帮她包扎伤口,”医生看了眼江亭之,有意卖人情,“你们可以进去陪着老太太。”
“谢谢医生。”云芷急不可耐地进了手术室。
江亭之跟在后面,被医生叫住。
“那个……”医生给江亭之竖起大拇指,“小伙子好福气,娶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
晚上,江亭之出去买东西,云芷一个人守着云老太,为了不影响老太太休息,她把照明灯关了,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
黑暗中,云老太睁开眼睛,左右扫了一圈,嗓音发颤地喊道:“囡囡……”
“奶,”云芷从椅子上小下来,坐到病床边上,握住云老太的手,“我在这儿。”
“囡囡,奶的眼睛看不到了,怎么办?奶还没看到我家囡囡生孩子……”
云芷哭笑不得地伸手打开照明灯。
突来的亮光,刺得云老太连忙用手挡住眼睛,喃喃自语:“还好没瞎。”
云芷被云老太彻底逗笑。
云老太放下手,拉住云芷,轻轻地拍了拍她手背,“囡囡终于笑了。”
梦里她的囡囡都在哭,可把云老太心疼坏了。
云芷俯身下去抱住云老太,小脸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带着撒娇的味道,“奶下午可把我吓坏了,您要怎么补偿我呀?”
云老太抚摸着云芷的后背,“回去就把鸡杀了给囡囡炖汤喝。”
“一个人吃东西不香,要奶陪着一块喝。”云老太这次受伤流了这么多血,必须多吃两只老母鸡补回来。
小孙女啥心思,云老太能不知道,满满的感动,“好好好,奶陪你一块喝。”
“奶最好了,”云芷在云老太脸上亲了一口,退回去坐到椅子上,话锋一转直接问道:“奶,是不是钱雪珍干的好事?”
“是奶不小心……”
“床头的木匣子被她拿走了?”云芷给云老太倒了一杯水,心疼云老太的同时,怒其不争,“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软护着她?”
云老太捧着玻璃杯,“我不是护着她,我是怕你做傻事。”
“她做不了傻事,”江亭之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人都交给公安局了。”
“先生买个水果,顺道为民除害?”云芷从水果篮里拣了个苹果,在江亭之衣服上擦了擦,嘎嘣脆地咬了一口,好甜。
“抢占他人财物,再加上故意伤人,没个三五年,她出不来。”江亭之拿走云芷手里的苹果,给她削皮,“那么脏,也不怕拉肚子。”
孙女婿这么宠着孙女,云老太满脸欣慰,“云光金咋说?尤其是云超,公安去抓钱雪珍那会儿,他在家么?”
“不清楚,回头我问下陈管家。”江亭之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小瓣递给云芷。
云芷不客气,美滋滋地吃起来,不忘塞一块进云老太嘴里,“管他在不在家,是他妈犯了事儿,罪有应得,难道他还要寻机报仇不成?”
“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脾气上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云老太不放心。
“这样~”云芷眼珠子溜溜一转,扭头对江亭之道:“要不把云超也关进去算了?”
云芷不担心云超找她麻烦,因为他根本进不去江家,但同住在一个村子的云老太就不一样了,云超啥时候都可能发难,干脆一并解决了,永绝后患。
江亭之面不改色,“可以。”
云超作为百灵村二流子独苗苗,这些年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随便寻个油头就能把人送进去关一两年。
“这个不太好吧?”不管怎么说,云超都是云家的大孙子,云老太于心不忍,“云超要是也进去了,你大伯父怕是要怨死我。”
云芷嗤笑,“自己媳妇差点害了您性命,他还有脸怨恨您,就不怕天打雷劈啊。”
“囡囡,”云老太拉住云芷,苦苦哀求,“就当奶求你了,钱雪珍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这事儿就算了吧。”
“奶……”云芷终究不忍心,只得点头答应,“好吧,只要云超不过分,我也难得跟他计较。”
第二天,江亭之陪云芷回村收拾云老太的换洗衣物,一进院子,就看到坐在堂屋门槛上的云超,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刀锋在日光底下泛着寒光。
“哟,终于舍得回来了。”云超转动手里的小刀,伸出来的一条腿,跟上了发条似的抖动。
江亭之将云芷拉到身后护住,眉眼冷厉,“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
“要不是你们背地耍阴招,我妈也不会被抓进去,”云超斜着眼睛瞟向云芷,“死丫头,你那心到底是啥做的?这么狠,非要把云家所有人都送去坐牢才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