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嫁给暴君(穿书)>第21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雪早就不下了。

  各国使节前来朝拜时,遗憾不能看到大晋皇城那绝伦美妙的雪景。

  这天皇城烟花灯火齐明,绵延百里,乐伎数百,其歌声与鼓声,亦响彻百里之远。

  所以,不论是北边的冷宫,还是南向的落翠庭,自然也能听到前殿的繁华喧闹。

  ……

  周明恪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阮家小姑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一副大限将至,油尽灯枯的光景,她攥紧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皇上,我错了,我再不敢反驳您,求您原谅我。阮烟……请您吃糖。”

  她手掌一松,露出一枚枣泥糖糕。

  然后,周明恪就醒了。这梦实在荒谬,他扯了扯唇角,自记事起,他就没有再做过梦了,每夜入睡时,梦境都是一片漆黑。

  想不到,如今能入他梦的,却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思及梦中所见,他扬声叫来内监。

  “康乐伯那个,如今怎么样了?”他语气平淡而慵懒,似不经意地提起,非刻意关心。

  喜公公摸不透他内里的意思,压低了声音斟字酌句地答:“回皇上,阮姑娘尚好呢,据老奴所知,落翠庭的人颇为关照她,未让她吃苦,身边也有个人伺候着,那病看起来也好七七八八了。”

  “倒是个命大的。”周明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司君墨觉察他近来不太对,神思不蜀的,心想阮家小姑娘到底是在他的生活里留下痕迹的,如今她人不在了,这位皇帝陛下,自是有几分不习惯的。

  司君墨没打算点明,拐了个弯儿说:“年岁小些的,相处起来也轻松随意些。臣见您很久未与小王爷亲近了,不如臣就去将他召来?”

  周明恪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朕的丞相都打好了主意,朕焉能让你的一番苦心白费?”

  这话就是同意了。司君墨微笑着转身去传召小王爷周子言。

  叫那个孩子来,自是另有一番作用的,司君墨嗓音清润沉静,“听闻,他与尉迟将军的小公子交往甚密……”

  尉迟将军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尉迟家族亦是当年辅助周明恪登基的功勋。然而尉迟家的小子,却和小王爷交好……那小王爷周子言是什么人?是周明恪当初想一并除去的,后来为保全名声,才勉强留他性命至今。

  虽说那孩子今年才六岁……

  周明恪很是不屑,“朕从未把他放在眼里,哪怕他不是六岁,是十六岁。”

  说话间,周子言被侍卫带进来了。虽然他是小王爷,皇帝的幼帝,但无人尊敬他,侍卫“请”他进殿的时候,是用扣押犯人的形式……

  一眼都就看到高座上那抹墨色的身影,冷酷威严,周子言腿软下跪,诚惶诚恐地给他行礼问安。

  这周子言,生得幼嫩,皮肤亦是很白软,像个丫头,跟阮烟一样,看着么,挺讨喜可爱。

  可周明恪瞧着,却觉得这张秀气可爱的脸一点也不如阮烟讨喜,怎么看怎么惹人厌……皇帝确定,自己不是多喜欢小孩,这种幼小的东西,也要看看是谁的,总之就是因人而异。

  周明恪顿生厌烦,挥手让周子言退下,连刁难他,也懒得了。

  司君墨送小王爷出去后折回来,点醒道:“行宫还有两位姑娘,分别是苏御史和安远侯家的小姐……”

  周明恪皱起了好看的眉,冷声道:“不是谁都可以来见朕的。”那两个,存在感太弱了点,不如阮家那个小东西,能让他一眼注意到。

  虽都是他未来的后妃,但他对培养感情这档事没有兴趣,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玩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随意往龙椅一靠,闲闲道:“朕听闻,白魏国近月闹起了饥荒,臣民饿死无数,君主火烧眉头,焦急无措,意图向邻国求援借粮。”

  司君墨没料到他会关注异国的民情,笑着打趣,“莫非您宽仁心起,有意赈济?”

  这话,他自己也不信,遂补充:“然后借机要挟白魏国签订不平等条约?”

  闻言,周明恪黑了脸,觉得他的丞相实在太不了解他了。“天降荒灾与白魏,便是上天给朕的机会,若不趁机灭白魏国,难免辜负上天对朕的眷顾。”

  司君墨哑然无言:……皇帝胡扯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周明恪不管他,自顾走出大门,倚高栏俯视着自己的江山,心中孤寂难言,俊美漂亮的眉眼染上了沉郁,这座皇宫,真像一个大铁笼,他是猛虎,自然是不能囚于笼中的。

  于是,他又准备出征作战了,且这一去,就是两年。

  白魏国易守难攻,加之邻国抱团共同抵御,并不容易对付,需逐个攻破,分别瓦解。

  所以这一战大获全胜,虽然战期长了点,但最后一举灭了三小国,周明恪还算满意。

  他的威名扬五洲四海,震慑天下。

  白魏国破亡的那天,那几个传说美貌绝艳的公主一齐到城楼上自缢,扬言宁死也不委身于大晋皇帝。

  周明恪默默取出了青龙弓箭,朝城楼一射,那名美绝人寰的公主胸口便中了箭,颤巍巍地从高楼坠下,霎时间,血花四溅,在场的将士噤若寒蝉。

  即便看惯了生死,但对于绝色美人的惨死,难免感到惊恐心痛。

  同时亦唏嘘,连美色都不能让皇帝动容,可见这人的心有多冷硬。

  心冷硬,便无弱点,无弱点者绝情,绝情者无敌,所向披靡。

  美人断骨,血流成河,这血腥的场面,在周明恪的眼里,不过是一片灰白的冷色,是以从不觉得血有多刺目,自然就不觉得可怖了。

  他放出爱宠尸鹰,静静看着它将地上的尸体蚕食殆尽。直到夕阳落下,他才召回尸鹰,带着它返回京师。

  明明是胜利者,可他颀长帅气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下,显得那么寂静。

  莫非,这就是人到无敌时,达到独孤求败的境界?尉迟大将军挠了挠头,神色崇敬。

  营地架起了篝火盛宴,酒盏往来间,尉迟将军喝地红光满面,胆气壮大,向皇帝问起了白天那事。

  他家皇帝眼神微妙,神色像看一个智障。

  独孤求败什么鬼,他恨不得踏平五洲,成为战无不胜的天下霸主……是以,收服三小国,算什么开心之事?

  周明恪举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此时战甲已卸,身上单衣轻薄,领口微敞,酒水如春雨往下淋洒,湿漉漉的晶莹水光在白净的胸膛上留下靡靡春色。

  再看他俊脸瘦削,凤眸冷冽,薄唇红而润泽,禁欲而勾人。

  手下一众将军都看呆了,突然明白陛下为何不恋女色了,明明他自身就是惑人的男色,何以看上别人?

  而周明恪并不知手下人脑子里都是些颜色废料,撑着头想,这番回去是要给太后做寿的,这人以前对自己有些许养育之恩,是以他也愿意敬重她。

  就不知该弄点什么回去做寿礼。

  **

  阮烟的病在去年春分就痊愈了,然而病愈后,也未有人差她上工。

  阮烟又闲适地歇了半个月,确定落翠庭管教“松懈”,对她的行动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后,阮烟生出莫大的勇气,暗搓搓计划着要爬墙私逃。

  她身体都好了,再不跑路更待何时?左右他们也没打算让自己干活当杂役宫女,不如让她走了干脆。

  因着大病一场的缘故,现下她体态纤瘦,不如之前玉润珠圆,这等子身板,爬墙的动作灵活敏捷,利索得很。

  明明就要翻过对面高墙,重获自由的时候,她不慎踩到绿瓦上的叶子,唰地一滑,身子后仰着跌落下来。

  这一摔,很可能就会摔成脑震荡。阮烟没敢看,悲愤地闭上了眼。

  结果迎接她的不是坚硬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堵温厚的胸膛。

  近年她长大了些,狠狠栽下来时,重重地将迎接她的人压在下面。

  粉色的小珠簪掉了下来,如瀑长发倾泻披散,铺盖了他的脸,刹那间幽香扑鼻。

  他睁眼望着那张染了红霞的秀美小脸,听见她怯怯地说:“对不起,司大人……”

  司君墨把她扶了起来,看少女如小荷亭亭玉立,娇美的面容局促不安,不由莞尔。

  他不问她为何爬墙,想来是一颗玲珑心早已看穿。

  “大约是姑娘近来太闲适了,人一无聊,便免不得要动些歪脑筋。”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如此,司某便为姑娘安排一份工作,以免无聊闲散度日。”

  阮烟原来见到他是高兴的,这时听他的话是高兴不起来了。

  “不知大人是要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呢?”

  “姑娘可还记得,先前陛下将你贬至落翠庭为杂役宫女?虽然迟迟未让你上工,那么从今日起,姑娘便好生干活儿吧,切莫偷懒。”他语气轻松,唇畔笑意盈盈,仿佛不是拿她当苦力劳工,而是请她喝茶听戏。

  未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阮烟牙槽咬紧。

  当年装病毁容欲避免入宫,结果被他识破,带进宫去。

  今日爬墙欲私逃出宫,还是被他逮到,还因此惩戒了她。

  对司君墨,阮烟心绪复杂,不知该不该恨他。

  因为她私逃未遂,还连累了谢临聪。看高瘦俊秀的少年因她罚去爬高楼修建筑,阮烟心下愧疚。

  当初那把难听的公鸭嗓终于“进化”为清澈温良的嗓音——

  “您莫要忧愁。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娘娘那么看重您,定会在那个时候,借机把您带到前殿去,从此离开落翠庭这个凄冷的地方。”

  阮烟惆怅不语。如果知道太后的寿宴上会重逢某暴君,便是打死她,也不应邀太后的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