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可都是自愿成亲?”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爷拿着一本册子看了看, 照着上边的内容念了出来。
这老大爷是司媒,在户部负责登记婚书,年龄之类的信息都有专人去核实, 他就负责把这最后一关。
崔小宛和聂容昭对视一眼,冲司媒点头。
“我们都是自愿的。”
这什么问题,搞得他们答着跟英勇就义一样。
“哦……”
老大爷慢吞吞抬头,举起手比了一个数字, 看向崔小宛,“这是几?”
“……三。”
他又转向聂容昭, “这是几?”
“四!”
司媒点点头,“嗯……两人都很清醒。别着急,我先看看都问完了没……”
崔小宛坐在他对面, 手指一下一下轻点桌面,回过头跟聂容昭小声嘀咕,“我记得上回成亲也没这么繁琐……”
大堂安静,书页翻动, 沙沙作响。
老大爷听到这话,扭头吩咐下属,“再去查清楚这两人身上可有婚姻存续。”
“不是, 我户籍都换过一张了。”
与温如月成亲那次,用的是“崔晚”这个身份,如今恢复女装, 先前的婚书自然也就不作数, 听温如月说,她那张早就送回户部销毁了。
“别急, 婚姻大事, 谨慎为好。”
司媒慢吞吞翻着书页, 待下属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才将册子放下,从柜子里头取出两张婚书,“没别的问题了,还请二位在上面签字。”
衙役给崔小宛和聂容昭递上两支笔。
崔小宛盯着手上的笔,笑了笑,截图发到群里。
“怎么了?”
聂容昭迅速签完字,见崔小宛还没落笔,“你可别跟我说还要再等两年?”
“不是,我就是没想到月月这么快就把钢笔也给造出来了。”
笔杆在手指间翻动几圈,最后一下稳稳落在食指和拇指之间,崔小宛握住笔杆,也在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聂容昭看着婚书上的名字,宽了心,一边将婚书递回去,一边解释,“昨日在百货楼上架的,一天就被人抢空了,户部这些地方,应当是提前就订了一批。”
崔小宛才从霜州回来,这事听温如月提过一嘴。
群里,聂灵嫣也发了张图,内容是她的书案,纸上压着一支笔,竹制外壳光滑如镜,比户部这边的精致不少。
随后佘凤也跟着发了一张。
【崔晚】怎么没给我留一支?
【温如月】留了的,就等你回京呢。
【温如月】你那支还雕了花。
【聂灵嫣】月月,你果然是个偏心的……
【佘凤】错付了。
【温如月】你们离得近,时不时就能串个门送点东西,小宛可是一年都没回几次晸京城。
【聂灵嫣】哼,这个理由还算过得去。
【佘凤】原谅你了。
【崔晚】我满意了。
唠嗑之时,婚书已经盖好章送到两人手上,男方一张,女方一张,上面的内容大差不差,只不过在人称主次上有些差分。
比如崔小宛那张,上写“初禧三年六月廿五,霜州城天景巷二十号宅崔小宛与晸京城皇城街三号宅聂容昭成婚……”
换成聂容昭那张,便是男方名字在前了。
正打算撤,衙役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有最后一道流程,二位随我来。”
“还有?”
【崔晚】为什么现在结个婚这么麻烦了?
【佘凤】为了防止盲婚哑嫁。有些姑娘是爹娘逼着去的,还有些是找了其他女子代为领证。
【佘凤】现在规则还不是很完善,先拿你们实验一下。
【崔晚】……我从霜州赶来的,现在想回府睡觉。
【佘凤】乖,画完肖像就能回去了。
两人被领到一处画室,端坐在交椅上,画师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大概轮廓。
“新娘子笑一下……”
见崔小宛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顿了顿,从画板后边探出头,满脸肃然,“新娘子是自愿的吧?”
这话把崔小宛吓了个激灵,生怕整个流程从头再来,忙坐直身子,“当然是自愿,他要敢逼我……”
“腿都被打断。”
聂容昭接了下去,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
画师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他现在怀疑新郎才是被迫的。
一下午过去,肖像总算画完,上头还盖了户部的印章,被户部收归留档了。
【崔晚】画这么老半天,这肖像不是让我们自己留着的?
【佘凤】就是做个记录,免得有人造假。
【崔晚】那刚刚那个画师还让我笑,又不要好看,笑什么笑?
【聂灵嫣】噗!
【佘凤】这可能就是画师自己的个人追求了……
【温如月】好啦,回头让杜行之给你们画一幅。
崔小宛想了想,杜行之画画,知道个人脸模样就可以,压根也不用他们坐一下午给他当模特。
【崔晚】也行!
【崔晚】那就先替我谢过他了。
崔小宛这次给自己预了一个月的时间,她这一年慢慢将自己手头的事务交到成九河樊宝珠还有宁东湖手上,现在离开个把月也没什么大事。
这一个月里,四人张罗着办婚宴,地点就定在香满楼。
成亲那日,晸京城半个军营的人都来了。
香满楼张灯结彩,笙歌曼舞,好不热闹。
杨正殊领着几个兵士进门,一眼就看到崔小宛和温如月两人。
初禧三年,女子成婚已不必盖红盖头,拿却扇,而是与夫君一起在喜宴上招呼客人。
杨正殊送上贺礼,“恭喜崔将军,恭喜温姑娘,又成婚了。”
崔小宛笑了笑,“一回生二回熟嘛。”
聂容昭和杜行之在后头互相看了眼对方,这话听着是不是有点怪?
二人忙上前,分别将崔小宛和温如月拉到身侧。
“也没有第三回 了。”聂容昭道。
“除非第三次也是同我们……”杜行之附和。
杨正殊反应过来,这才惊觉自己的话有歧义,忙点点头,找补回来,“对对对,愿你们都能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聂灵嫣】还好他没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佘凤】多缺德啊你……
【聂灵嫣】别说了,一会儿崔小宛要来揍我们了。
【佘凤】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崔晚】第二天再揍也一样的……
【聂灵嫣】完了。
【佘凤】没事,第二天估计就没精力找我们麻烦了。
【聂灵嫣】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证据。
【崔晚】……
此次拜堂与第一回 差不多,只不过魏瑾宜日理万机,这回没来凑热闹。两个新郎当时还在一隅喝得烂醉,现在却跟宾客们谈笑风生。
礼成之后,四人落座。
温若云站起来,朝温如月敬了杯酒,“阿姊,你放心地去吧,以后温家其他产业就交给我了。”
温治胡子一抖,“你爹我还在,身子硬朗得很。”
“知道知道,现在还是您主事。”温若云撇撇嘴,坐下了,“我这说的不是以后嘛。”
温治缓了缓神色,举起酒杯,“让王爷王妃和亲家公亲家母见笑了。”
杜尚书连连摆手,“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拘礼。”
恭王妃也是笑了笑,“温老爷的两个女儿都很出色。”
这句话说得真诚,眼底也全是赞赏之色。
聂灵嫣听到这话,往后缩了缩,这一桌子,就她一个没什么志向的,每日去趟女子私塾教教武艺,便算正事了。
众人笑作一团,只有恭王妃察觉到她的动作,忙捏了捏她的手背,柔声道:“你做什么都可以,总归是我女儿。”
聂灵嫣嘴角一弯,“嗯。”
宴席过后,送走宾客,几家人也都各自散去。
温如月和杜行之在铜雀街另外置了座宅子,离温府和丞相府都近,两人一同回了这宅子。
崔小宛和聂容昭成亲后是打算一起回霜州的,今晚就暂住将军府。
马车上,两人互相依偎着,面上都带了丝醉意。
崔小宛伸手捏了捏聂容昭的脸,眉眼一弯。
“这么俊的小郎君,我的了。”
聂容昭“嘶”地一声吸了口气,“阿宛,你手劲有些大……”
崔小宛松了手,却没放下,手指往上攀,轻轻拨了两下长睫。
“眼睛也好看。”
聂容昭由着崔小宛瞎摆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她,直到视线对上,目光在空气胶着。
崔小宛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压低了声音,醉眼迷离,“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聂容昭心里扑通一跳,眼睛发亮,说出口的却是:“这还在马车上……”
“我知道了。”
崔小宛点点头,把手放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知道什么?”
“一年多过去了,你还没学会……”
话还没说话,就被卷入唇舌中,一番交缠。
半晌,马车骤然停下。
青羽等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小郡王,到了。”
里头传来个低沉的声音,“嗯。”
紧跟着,聂容昭和崔小宛一前一后下车,两人双颊绯红,若无其事进了府门。
黑玉眼瞅着两人进府,拍拍青羽的肩膀,“你要跟去霜州?”
“小郡王在哪,我就在哪。”
黑玉上下打量青羽一眼,“这段时日可没少见你私自出王府,回来时还都鬼鬼祟祟。”
青羽眼神闪烁,“我那是替小郡王去办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
“不能说,说了会死。”
“神神秘秘……”
黑玉没再追问,待青羽下了马车,驾车回王府了。
将军府主屋,地上已是一片凌乱,凤冠、喜袍、中衣、里衫散了一地。
良久,崔小宛从被子里探出个头,呼吸微喘,“你是去哪进修了?”
“我让青羽帮我搜罗了一些教材……”
“我觉着你这悟性可以,以后看教材就好了。”
“那不行,纸上得来终觉浅。”
聂容昭手指微勾,将崔小宛颈间发丝拨开,覆上她的唇。
半晌,崔小宛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不管。”
聂容昭将她重新卷进被子。
红烛燃尽,一室旖旎。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怎么每次结局都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