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任命为监军,相当于皇家吉祥物,工作就是在大军出发前来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他们热血沸腾地奔赴战场。

  稿子是于鹤清写的,写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催人泪下,让我这个即将赴死之人都有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感。

  放眼望去城墙下的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他们振臂高呼:“剿灭蛮夷!大齐必胜!”

  只是不知道这一去,又有多少人能回来,不管上位者说得有多么冠冕堂皇,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蛮夷旧皇已经死了半年了,他正直壮年又死的突兀,死后没有留下传位诏书,他的三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谁也不服谁,斗了整整半年都没有结果,甚至越演越烈,他们的朝堂乱成一锅粥,正是给了大齐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皇帝似乎是勾结了蛮夷的三皇子,三人当中最式微的那个,偏偏又急功近利,被天大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他将在今晚起事,妄图靠敌人的力量助自己夺位,他竟然天真的相信大齐派兵助他真的只为了边境那几座小城。

  这次的攻打十分迅猛,蛮夷像是被拔了牙的狼,毫无反击之力,他们军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各为其主,犹如一盘散沙。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节节败退,曾经像狼群一样强大的蛮夷仅仅因为兄弟阋墙瞬间土崩瓦解。

  今夜是庆功宴,明日就启程返回京城论功行赏。将军请了乐伶舞女前来犒劳诸军,乐声靡靡,舞娘腰肢柔软,三两碗酒下肚再冷硬的也要化为绕指柔。

  我坐在主位上,替皇帝说几句感谢赞赏的话,便让他们放开来玩。

  座上已然空了一半,都是些没能回来的,偌大的军营也空了一半,这里的载歌载舞已经与他们无关。

  三个月以来神经紧绷冲锋陷阵,一下子放松下来,美酒在前,美人在侧,高官厚禄指日可待,酒过三巡就醉倒了一大片。

  有人嚎着想家人,有人独自思念死去的战友,有人畅想美好前程,有人号啕大哭,有人放声大笑,现场一片混乱。

  一个守卫一直站在我身后,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就好像无声的催促。

  该来的总是要来。

  我猛灌两杯酒,最后看一眼我的爱人,他不满的看着我,我都能想到他要说什么了:小孩子不能喝酒。

  他被人团团围住,一时分身乏术。他身份尴尬,刚来的时候很多人瞧不起他,在战场上见识了他的勇猛之后谁还敢不尊敬他,三个月下来,论军功谁能比得过他?

  这个曾经被人嘲笑是兔儿爷的人,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军中新星。

  我摇摇晃晃的起身,那个守卫即刻前来搀扶,手指用力的几乎掐进我的骨肉。于鹤清见我起身,刚想挣脱众人过来,苏将军便举杯缠上了他,苏将军不比他人,他不好推脱,我比了个手势让他安心,他才皱眉坐下,很快人堆又将他淹没。

  苏将军遥遥冲我一举杯,无声的说了一句“走好”,我冲他点点头,就头也不回的走进黑暗中。

  那个守卫抓的我很紧,脸色紧绷很是紧张的样子,刚刚他一直低头无法看清长相,此时在黑暗中我才看清他高鼻深目,有蛮夷的特征。

  淹没在领子中的脖颈隐约可见上面的狼图腾,那是蛮夷的标志,我不由失笑,连遮掩都这么随意吗。

  我双腿不住发抖,越走到荒凉的地方我心中的恐惧就越是被放大,几欲逃跑,旁边抓住我的守卫显然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在我神经即将崩断的时候,我看到了于鹤清的师傅,他锋利的长剑即使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如果不是有人抓着我,只怕我早就软倒在地。

  “放心,我的剑很快,你不会感受到痛苦的。”

  我害怕的牙齿打颤,连话都说不出,或许我应该感谢他的。

  他是个很利落的人,不像电视剧里的人杀个人废话还多的要死。

  他长剑一挥,眼前一条血线飞溅,我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血红色的,眼前的风景颠倒,我最后看到的是那把在滴血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