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宁的唇角的笑意蓦地一僵, 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眼眸中的惊诧与恨意。
死死盯着姜安手中的那张宣布的卡片。
怎么可能，他明明买了那么多营销号下场，还雇水军买了那么多票, 怎么可能被顾栖池压下去？！
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嵌入掌心，顾予宁强撑着勾出一抹笑, 看向众人视野尽头的顾栖池。
镁光灯下，顾栖池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上首姜安念出来的名字不是他的一样。
桃花眼微垂，鼻梁秀挺，落下的灯光在他的眉眼落错出透出阴影，更显得他五官深邃, 眉眼昳丽。
顾栖池分明什么都没做，可他只需要做在那儿，就能收获所有人的目光。
顾予宁不甘心。
投向大银幕的的机位对准了顾栖池, 他的脸被投映到了上边。
有些时候, 这样的大银幕并不是每个演员都想上的。
毫无疑问, 镜头会拉宽一个人的脸，也会拉宽你的身材。
三七分变五五分，窄长脸便方圆脸, 甚至于削薄的纸片人变为一个微胖的壮汉，都是常有的事情。
常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放在大银幕上就变成了一条不可打破的真理。
没有那个优越的骨像，想要撑得住照妖镜一样的大银幕，实属是个笑话。
所有人的脸在上边都有些轻微的变形, 某个整过容的男明星更不必说, 像个发面馒头, 肿胀不堪。
顾栖池位于银幕的最中间, 神色松懒，姿态拓落，他的脸非但没有在银幕变形，反而显得更加精致，极具故事感。
他的眉弓高度恰到好处，山根连接着眉心，纵横铺陈开来，优越T区撑起紧实的皮肉，骨像的优越美在镜头中越发明晰，线条清隽，又带着矜贵的冷感。
他整个人都像苍茫雪山中埋藏的一块美玉，孤冷而寒傲，却又浑然天成，玲珑剔透，挑不出一丝瑕疵。
得到第一，顾栖池虽然惊讶，但面上却没什么大的表情，只是在镜头扫过来的时候淡淡晲了一眼中心，上翘的眼尾自眼头掠起一道弧光，无端给人一种缱绻而多情的错觉。
就连姜安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台下的工作人员更是被蛊到尖叫。
救命啊！顾栖池美貌在线杀人！
第二名还没揭晓，但究竟是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第二名，981648票，顾予宁。”
“恭喜。”
身边的人见状向他道了声恭喜，顾予宁僵直地笑了下，压根说不出什么话来。
紧接着，主持人上台，开始宣布最后一个能留下来的名额。
小孟对自己的去留心知肚明，没报什么希望，到开始得了些闲心去观察顾予宁和顾栖池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录制第一天，就觉得顾予宁和顾栖池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俩之间一定藏着些什么。
“第十三名，159673票，恭喜xxx。”
留下来的是个素人大学生，也是东城电影学院的在校生，闻言很快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流程进行的很快，主持人释出四段经典影视片段，不同于上一次的江湖侠客，这一次《奋进吧！演员！》走的是青春校园风。
不得不说，节目组的策划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顾栖池粗略扫了一眼，里面竟然还有林双意指导的一部片子。
没记错的话，林双意就是凭借这部影片获得了最佳新人的导演奖。
《苍白月光》名字听着文艺，内容却十分狗血。讲的是主角从小被拐卖离开了自己富裕的家庭，往后遭遇家暴和校园霸凌的悲惨人生。
主角夏忧原本心存希望，期盼自己能找到的父母，一家团圆。却在十六岁那年被诊断出胃癌，命不久矣。
他拼了命的打工为自己赚钱治病，却被校园霸凌折磨到生不如死，苦苦挣扎而窥不到一丝光明。
影片的最后，夏忧死在了校园霸凌和胃癌的双重折磨之下，而就在他死的那一天，校园霸凌他的那家人才知道夏忧就是他们走失十六年的儿子，一切却为时已晚。
狗血又老套，还带着莫名其妙的自我救赎。
顾栖池闲闲瞥了眼大结局，喉间溢出一声嗤笑。
他这一声并不大，但顾予宁现如今的精神属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如惊弓之鸟一般，僵直着挺直了脊梁。
这个影片别人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他和顾栖池怎么能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档综艺是顾愿安亲自投资的，顾予宁险些就要认为没这事顾栖池联合薄彧特地来整他的。
多讽刺啊，自己亲生的孩子被收养的孩子校园霸凌，逼到自杀身亡，而作为养子的父母，在没有得知真相之前的第一反应是用钱来隐瞒真相，来保护自己的养子。
这部影片无疑是对顾栖池与顾予宁最好的一个写照。
顾予宁心跳的飞快，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只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
顾予宁的反应太过明显，想让人忽视都难，顾栖池调整了下坐姿，无意之中瞥到了对方颤抖的手和灰败的脸色，饶有兴趣地挠了下下巴。
顾予宁这么紧张干什么。
往后有的是他破防的时候。
不用着急。
又播完其余三部影视片段之后，选择权率先交到了导师手里。
将由他们选择自己想要指导的影片，作为第一志愿。
再由演员反向选择导演，演员获得的票数越多，就对被选择的导演越为有利，获得演员的票数最高的导师将获得自己的第一志愿影片。
今天录制过程格外顺利，不仅工作人员的态度很好，就连新任的导演都变得和善很多，代言更是追加了一倍。
顾栖池在等待的间隙随手拿起了身旁的饮用水，包装因为防止侵权早就被删掉了，但顾栖池却认得出是个国外知名的牌子。
因为薄彧在家里惯常喝得就是这一种，一瓶直逼四位数，据说是什么天然的冰川水，含有多种丰富的矿物元素，能够补充身体的营养。
顾栖池对此一度不能理解。
但薄彧喜欢喝，他也没什么阻挠的理由。
只好感慨真正的资本家不做人。
其他人的手里边都是另一种饮用水，这件事是谁私底下滥用私权交代做的，顾栖池心知肚明。
只是他不知道，顾栖池的身份在高层一点的导演和制片人之中算是公开了。
毕竟那天刚一发布，先前的那几位执行导演和制片人就立刻被最上头那位的手下带走了，这些年私底下做的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被差的一清二楚，别说做假账收贿赂这种事情了，那位就连总导演睡过几个情人、瓢过几次虫（谐音）都查的分毫不差。
没等第二天，那几位就都以各种违法犯罪的原因送进了局子里，当时节目组剪辑师的手都快起飞了，就怕下一个进里面体验人生的就是自己。
而薄总的私人助理在来交代新的注意事项时，虽然没怎么明说，但节目组里哪个不是人精，那几个导演和制片的悲催下场，再加上薄氏集团的官方微博亲自下场维护顾栖池，薄彧和顾栖池的关系就差昭告天下了。
总导演立刻就明白了，这顾栖池就是薄氏集团大楼里传说中那位——薄彧放到心尖上的夫人。
当即交代下去，再怎么也不能招惹顾栖池。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人精，偶尔也会有几个不明事理的傻逼。
新上任的王制片人就是这样憨包，为了避免重蹈上面几人的覆辙，他一早便花了重金，拜托人去打听了下薄彧身边的事儿。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王制片人在拖了十八层的关系里终于打听到了薄彧和顾氏那位小少爷联姻了，还异常恩爱。
这顾氏的小少爷除了顾予宁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那这顾栖池……
王制片人不动声色打量了下顾栖池，又小心翼翼瞥了眼顾予宁，唏嘘了一下。
该说不说，怪不得顾栖池这么猖狂，赶上了薄彧这样的金主，换做其他人，尾巴都得翘上天。
只是这有钱人可真会玩儿，把自己的正宫和小情儿放到一个节目里，还公然给小情儿出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王导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种月薪三千的打工人该操心的。
他能做的，就是安心伺候好顾栖池和顾予宁，以免两人里任何一方受到委屈，要是两人在节目组里发生点什么矛盾，这可就不好了。
只是王制片人没想到的是，越担心什么就越要发生什么。
舞台上，姜安在四部电影之中犹疑了一下，最终选定了林双意指导的那部《苍白月光》。
虽然剧情狗血，但夏忧的人物形象饱满，设定也丰富，但凡遇到一个极具爆发力的演员，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绝对是惊人的出色。
更何况，姜安心里早就定好了能够饰演夏忧的演员。
他的眸光落到了台下正中的顾栖池身上，顾栖池无所事事，也不关心谁选了什么，正在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衣服上的流苏。
他一向对这种零碎的又飘逸的东西格外感兴趣。
顾栖池五指修长，又十分灵活，没过一会儿，他的身上就挂了好几个小的中国结。
只是除了姜安，没人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以至于他的手速越来越快。
台上的主持人喊顾栖池名字的时候，他正在拆解一个并不怎么成功的中国结，压根没听到对方叫他。
还是闻澈凑过来杵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看来栖池正在思考自己的选择吧，这么入神。”
主持人笑容和煦，语气款款问道：“那接下来，请你走上舞台，选择你心仪的导师和影片吧——”
其实不用猜，前边这几个演员肯定都会去选姜安导演，毕竟对方的名气摆在那儿，林双意的《苍白月光》又是拿过国际奖项的片子，只要选了姜安，基本上摆明了要拿第一。
就连姜安也不自觉多看了顾栖池几眼，等待着他念出自己的名字。
顾栖池直起身，掀起眼睑，眸光扫过台上的几个选项，利落出声：“我的选择是——”
“韩浩导演和《憧憬》。”
“……”
“？”
几乎是一瞬间，周围就响起了不少窃窃私语，大多都是惊讶与疑惑，毕竟没有谁能拒绝姜安。
那可是姜安啊！
顾栖池拥有第一选择权，居然没去选择姜安！
真是活久见！
就连主持人都愣了一下，好在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反应了过来，收回了脸上的惊讶表情，刚要出声让顾栖池走到韩浩影帝的阵营队伍，就被姜安出声打断了。
姜安：“顾栖池，可以给我一个不选择《苍白月光》的理由吗？”
“我认为夏忧是最适合你的。”
姜安这话一出，和明抢没什么两样，就差把“顾栖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快回来选我”写在脸上了。
台下一片寂静，台上的其他三位倒是也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栖池。
韩浩倒没有被姜安抢选手的恼怒反应，毕竟他也没想到顾栖池会选自己。其实比起顾栖池到他的阵营里来，他更好奇顾栖池为什么要拒绝姜安。
难道是因为上一期节目里，姜安说顾栖池像个没用的花瓶吗？
但也不应该啊。
就连韩浩都忍不住想说一句，那可是姜安啊，搭上姜安这艘大船，就和国内的三金影帝直接实现了负距离，和国际影帝也就一步之遥。
顾栖池站在姜安的面前，直直撞入对方的眸中。
四面八方的眼神全数落在他的身上，探究的，疑惑的，嗤笑的，嫉妒的，哪个都没少下。
他抿了下唇，抬起眼，眸光依旧波澜不惊，琥珀色的瞳仁像块凝固的松脂，澄澈而透明。
“姜导，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夏忧。我想我的生活经历会让我对这个角色有一些ptsd。”
现场一片哑然，属实没料到顾栖池的理由是这个。
夏忧的生活经历是什么——
拐卖，家暴，远离亲生父母，被校园霸凌……
无论经历过哪一件，都是常人所不能共情的痛苦。
更何况，心里留下巨大创伤的话，再身临其境经历一遍这样的事情，很容易产生应激反应。
姜安挽留他的话梗在了喉间。
但紧接着，顾栖池又笑了下，桃花眼微弯，眼尾线条是凌厉的上挑弧度。
“不过，我想顾予宁会很适合叶钟。”
叶钟就是向夏忧实施校园霸凌的人。
“毕竟他做这种事情得心应手惯了。”
顾栖池慢悠悠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