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修又在睁眼说瞎话。
一路上除了偶尔窜来窜去的松鼠,啥都没有。
见鬼的机关。
两条腿都快走断了的时候,他们面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防护罩。
白倾哑口无言。
他以为他们在上山,楚修的语气表情也在告诉他,他们在上山。
可到现在他们才只到山门口??
一口粗鄙之语憋在胸膛,没有说出来,他很不高兴,上去对那结界踹了一脚。
踢到大脚趾。
白倾陡然变了脸色。
楚修扬唇,似是想笑,抬起眼的时候只剩满眼肃然。
七雾门确实非常高大上,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
白倾双手抱胸,前脚掌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你有法子?”
楚修绕着结界走了一遍,站到一处,掌心平向那道白色屏障,丝丝灵力被吸入其中。
没有丝毫变化。
少年摸索着又找到几个点,依次往里灌输灵力。
他行动过程中一言不发,一直重复这个举动。
白倾从站着,到懒懒坐在草地上,又到一手撑着脸颊,支棱起一条腿,无聊到揪草。
当大少爷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传来少年的声音。
“好了。”
楚修的手很好看,指骨分明,在阳光下愈发白净,这只手伸到白倾面前的时候,他迟疑了一瞬。
顺着少年的力道,他站起身拍了几下衣袍沾上的草屑。
那道结界像被泼了硫酸一样,融开一道小门,恰好够一人通过。
有种做贼的感觉。
楚修已经拉着白倾把他推了进去,在他们进入结界后,那道门便消失无踪。
大少爷满是疑问的目光赤果果投向楚修,少年轻声道:“我在山顶看到过结界布阵之法,有漏洞,只能坚持片刻。”
山顶看过一眼就发现有漏洞?他是什么脑子,超强大脑吗?
他惊疑不定道:“我们该不会被赶出来吧?”
小祖宗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有几分无奈:“你是霜尊首徒。”
这话白倾能反驳:“毕竟我错过了上山机会。”
身为霜尊钦定的首徒,他却在上山当天食言,拂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此次去七雾门,定免不了一顿责难。
搞不好直接把他踢下山。
想到这白倾笑了起来,要真是这样,楚修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
“走吧。”
白倾回神,跟上少年的步伐。
起初楚修还十分警惕,走到后面发现几乎没有路障,就慢慢放松下来,再次拉过白倾。
他的动作很随意,甚至没回头,只是将手往后一伸。
意思是:麻溜的过来。
白倾咬牙切齿,不敢怒也不敢言。
人间惨案。
烈日当头,白倾满头大汗。
楚修听到身后人呼吸不稳,再次放慢脚步,手掌渡了些力气过去。
到山顶了。
是楚修上次来的地方,无人,却放着几张桌子,没人收拾。
少年扭头问:“休息会儿?”
白倾嗓子干得要冒火,他摆手道:“不用,赶紧上去吧。”
楚修抬头看向隐在云雾中的宫殿,低声道:“我有点累。”
白倾:“......”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累。
被迫休整了一刻钟,眼前出现一幕再次让白倾的心跌入谷底。
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斜斜撞入云端,衬得那一座座碧玉华殿更加遥不可及。
所以到底为什么擅闯七雾门也没个人出来阻拦他们?
七雾门的安保系统是个摆设吗?
少年听到白倾的叹息,刚准备出声,就被白倾把话按了回去。
“不!”
白倾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上去。”
入了人家的地盘,怎么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霜尊门下首徒岂能如此惹人笑柄。
面子还是要的。
当白倾忍受小腿肌肉的颤抖,感觉自己再多走一步路就要大仰八叉从楼梯上滚下去时,他们终于上来了。
大少爷脆弱的小心脏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白玉石柱,玉石阶,好像玉不要钱一样的环形浮空玉台,赫然是他被人戳成筛子的地方。
这将是他灰色结局的终结地吗…
“怎么了?”
小祖宗那张与画面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凑到白倾面前时,他有些恍惚,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登时让楚修沉下脸。
更像了。
耳边传来一阵悦耳铃摇声,声音空灵,回音缭绕。
“是大师兄吗?”
白倾本以为是个女子,一扭头却是个半大的孩子,大约只到他腰间,小孩腰上系了根指粗的五色绳,上面挂着两个小铃铛。
他一头短发,耳骨上穿过两枚银色小环,瞳色很深,像黑曜石。
小孩看上去怯生生的,似乎不确定两人谁才是白家少爷。
大少爷微微颔首,轻声道:“白倾。”
那孩子松了口气:“终于等到大师兄了,我叫车佐,是霜尊座下外门弟子,师尊等你们许久,请随我来。”
白倾懵然看向楚修,像在询问他意见。
这份下意识的信任让少年缓和了脸色,点头不语。
来七雾门没人拦,一上来就被告知霜尊亲自等候。
这老头果然一直在观察他们。
白倾无来由有点紧张。
手中一紧,小祖宗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也许是他隔得太近,喉结颤动带出的低沉音色竟使他心情逐渐平定下来。
问题不大,楚修是主角,有他的光环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大概。
他昂头挺胸跟上步伐。
悬在空中的莲花岫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闭合,当有人靠近时它才会缓缓绽开,周围云蒸霞蔚,恍如仙境。
这些青莲在翻腾的云雾中通向各路殿堂。
跟着车佐一路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所大殿,殿中悬着一块雕工精致的匾额,青灰色不知名玉石上刻着三个字,寒凌殿。
殿如其名,周遭寒气笼罩。
车佐到门口就不动了,只行礼:“请。”
他与楚修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寒凌殿的门冷得像冰,上面尽是亚黄色与灰白的冰裂纹。
一片青烟袅绕迦南沉香中,霜尊正坐于殿中,似等待已久。
看清他模样的一瞬间,白倾有些惊愕。
本以为霜尊是个老头子,结果是个...?
那人蓝衣墨发,下颌棱角分明,眼尾狭长,眼角那颗淡棕色的泪痣将这张脸添了几分柔情,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
只是唇下那撮蓄的老长的浓密美髯,违和得就像一个青年往自己下巴上粘了一道假胡子装中老年人。
但气场老派,他一时也认不出霜尊到底是个年轻人,还是小老头。
大少爷极力控制自己狰狞的眉毛。
霜尊面色凛然,捋胡须的手法十分娴熟,周身气息却如这寒凌殿出奇的一致,冰冷得有些不正常。
他淡漠开口。
“楚修,你这一路在傻乐什么?”
楚修:“......”
白倾:“??!!”
他们认识。
这小屁孩果然在笑他。
少年脸色微变:“师尊,我没笑。”
霜尊又捋了一把胡子,扬眉看向傻在原地的大少爷。
这大概就是晴天霹雳。
白倾脑海里忽然蹿出很多零散回忆。
楚修被送往白府的时候,言说是个世外高人托白府照顾到七雾门三年一届的招生。
但这位高人是谁,没人知晓。
如果霜尊早就收楚修为徒,那所谓的首徒又算怎么一回事?
【渣男!】
......
他揉揉眉心,有些头疼。
原主结局中的一些事情无端串联到了一起。
他第一次见楚修的时候原主就打算把他丢在妖林中,即使是这样,原主被刑罚时,楚修仍在七雾门。
所以原主在不知道楚修也是霜尊门下弟子的情况下做了这些事情,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后果。
被穿小鞋到死。
只是霜尊给他的这个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他确定原主记忆中从没见过霜尊。
霜尊慢腾腾扫了一眼白倾,略带嘲意:“白家礼数便是如此?”
“......”
白倾低头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霜尊发出一声嗤笑:“师尊?你未免太过自信。”
满满的讥嘲扑面而来,白倾表情挂不住了。
不是你钦定原主为首徒吗?双标要不要这么明显?
白倾心中呵呵他一脸,脸上却笑得周全:“霜尊说的是,晚辈莽撞错过了入门仪式,若您座下已有弟子,想必也不需要晚辈。”
话音才落一道冒着火的视线便飞过来。
楚修面露愠色,好似下一秒就要上前揪他衣领一顿臭骂。
离谱。
要瞪也该瞪他的好师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楚修臭着脸开了口:“我也错过了入门仪式。”
气流涌入齿缝,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嘶’,语气颇有几分:小兔崽子分不清好赖?的意思。
这一声极轻,转而就消失在空中。
霜尊看向白倾的眼神尽是审视,隐隐还流露出几分嫌恶。
这种视线他只在初见楚修时才见到过。
可他跟霜尊无冤无仇,首徒这事儿又不是他说了算,仇视未免太莫名其妙。
白倾转头对少年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楚修,我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入山门,你知道的。”
他语气洒脱,望向楚修时显得有几分情深意切,看似是真心话。
反而楚修脸色更难看。
这与几年前看到的白家少爷截然不同。